第81节

  冯照纬冷静的思考就在这炸裂的视觉效果中短暂地停滞了一下,他发现他很难动用自制力让自己移开视线不看那里,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逼着自己闭了闭眼。
  漫漫寒夜,两个男女双双紧闭着眼,明明是十分香艳的画面,可怎么就跟按了静止键一样静止了。
  闭上眼后,冯照纬重新开始思考。
  所以,眼前这个主动勾引他的女人主动勾引他是为了让他变得光明正大,而这种光明正大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意义是干脆一了百了把生米煮成熟饭,而生米煮成熟饭以后是不是就意味着父母辈的成见也会因此无可奈何地烟消云散?
  也许会,但冯照纬并不想这样。
  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搞大了何苗的肚子,何苗的父母如此古板,自然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他们,但在这种同意之下,何苗父母对他的成见只会更深,而何苗夹在其中只会左右为难。
  他又在心里确认了一遍,他不想这样。
  再睁开眼,冯照纬的眼底就宛如风起云涌一般云波诡谲。他弯腰拾起何苗丢在地上的那件外套,抖了抖展了展,然后体贴地为她重新披上。
  “不是现在,知道吗苗苗,我一定会如你所愿,但不是现在。”
  他看着何苗的睫毛颤啊颤的,一边颤一边慢慢地睁开眼,她的眼如此清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无辜,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可在她的这双眼里却和谐地并存着。
  冯照纬此时实在无法克制,用力地把何苗搂进怀里,“苗苗,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测试我的克制力行吗?”
  他贴着她的侧脸,沙沙在她耳边说,“我以为我能忍受,但是……”
  肉贴着肉的触感格外真实,怀里的女人就好像一把动人的琵琶,该凹的地方很凹,该凸的地方很凸。冯照纬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猛地往同一个部位涌去,这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反悔,他不该接了一个电话收到一条微信就贸贸然地赶来的,在饭局上酒桌上他完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在这里……
  冯照纬难以忍受地滚了滚喉结,在这里,他简直丢盔弃甲是个逃兵。
  卧室里床上隆起的被褥像个野蛮的球一样翻滚,女人在枕头上抿着唇嘤咛,她闭着眼,情不自禁地伸展手臂扭动腰肢,鼻间嗅到一股浓浓的糜肉气味。
  嗯?糜肉气味?
  何苗唰地一下睁开眼,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噜叫了一声。
  床边蹲着一团钟意,此时她正提着一袋香喷喷的叉烧笑眯眯地看着床上把被窝睡得跟猪窝一样的女人。
  “我给你送早饭来啦,快起床快起床。”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看你睡得这么香我都不好意思吵醒你。”
  “……”
  何苗用装着眼屎的眼瞥了钟意一眼,后者一脸向日葵的笑容,手上还晃悠着那袋把人唤醒的叉烧,性感叉烧,在线等吃。
  哪有不好意思,明明好意思得不得了吧?
  何苗有一刹那觉得自己就是头推磨的驴,钟意手上的叉烧就是一根用线串着挂在杆上的胡萝卜,驴看到胡萝卜就拼命嗷嗷叫着赶着,一边怎么也吃不到胡萝卜,一边却傻傻地把磨推完了。
  “你好烦啊!把胡萝卜给我拿开!”
  钟意:???
  “什么胡萝卜?我的苗啊你可别是喝酒喝傻了吧……”
  可是明明又没喝多少,钟意嫌弃地看着酒量只有半根小拇指那么点儿的何苗从床上爬起来,忽然眼前一亮,“哎哎哎,等等,你这套内衣怎么回事?可以啊,性感啊,胸真大,哪儿买的啊?”
  “……”
  何苗下床的动作一顿,看鱼似的看着钟意,“不是吧?你忘了?这套内衣是你买的啊,我就是借来穿一下。”
  “怎么可能,我眼光这么好,怎么可能买这么艳俗的内衣,这不是卖肉么这!”
  “……”
  何苗现在不想说话,并且红着脸白了钟意一眼,然后径直走出卧室去洗手间洗脸刷牙。
  钟意拎着叉烧跟在她屁股后头,何苗在洗洗刷刷的时候,她就靠着洗手间门站着,站着站着,她就渐渐地正了脸色。
  “苗苗,冯氏那新闻,今早又出新后续了你知道吗?”
  ☆、海盐冰激凌
  洗漱完毕,何苗就坐到餐桌边把钟意给她买的性感叉烧吃了。钟意坐在她对面,拿着手机给她念今早刚出的新闻。
  昨天刚扒完斯氏,今天就开始扒冯氏。斯氏的斯嘉莉被人抖落了个底朝天,这边冯照纬倒还好,他的社交账号乏味得不得了,寥寥无几发布的几条还全是跟工作有关的内容。
  吃瓜群众表示这瓜不香,很快,无孔不钻的媒体就把矛头一转,嘿嘿嘿奸笑着指向了冯照纬的家世背景。
  这可是个大料啊,冯氏本就风头无两,此时不知是哪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透露,冯氏之所以现在能如此风生水起,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因为倚靠着政府这座大靠山。
  而这座政府大靠山不是别人,正是冯照纬的母亲赵之君。赵之君是省里的大领导,官商勾结的事例民众听闻得还少吗?想来冯氏的例子也不过是无数腐败里的其中之一,这本不足为奇,不过冯氏这件事妙就妙在这一官一商结成姻亲成为了两夫妻,而这就不得不令人啧啧感叹冯氏水深,同时也极大地调动了广大网友们的讨论热情,一时之间,这个新闻从财经板块转移到了社会板块,网上热度极高。
  有网友评论,赶紧派相关部门查一查冯氏的账目,万一偷税漏税了呢?
  也有网友抨击,现在的政府官员都不是为人民服务了,反而是利用职权先服务了自己,然后再利用职权让人民为自己服务。
  还有网友吃瓜不嫌事大,先是眼红冯氏家大业大发表了一通仇富言论,再是眼红省领导赵之君权大势大贴了一张政府官员都不作为的标签,最后是眼红这两位大人物的独子冯照纬投胎投得好,出生起就站在了终点线。
  这些网友敲着键盘打出的字难辨真假,他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甚至其中99%的人都不认识他们讨论得火热的这事件中心的人物,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内情。就连熟悉冯照纬的何苗也不知道,从某个方面说,她和网友们一样,也并不了解这两位大人物。
  这种未知的不安令她觉得有点忧心忡忡,而她对面的钟意好像比她更加忧心忡忡,手指唰唰刷着手机,眉心皱了一个川字,一副皇帝有点急太监更加急的样子,“怎么办啊苗苗?我怎么觉得心里慌慌的呢?就好像这人高高在上的你抓不牢他,可现实里你还真就是他女朋友。讲真,苗苗你当初怎么想的,怎么就钓了这么个金龟婿呢?这婿金龟得都有点高攀不起的感觉了。”
  何苗被她说得也有点慌慌的,前段时间她有幸见了冯照纬父亲一面,当时还觉得这老人家挺和蔼的,但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那时候那点虚无缥缈的和蔼现在全忘记了体会不到了,这时候忽然在网上看到冯照纬母亲的名字和照片,她又紧张起来。
  看赵之君的面相,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角色,眉目间那点从容不迫在何苗看来根本就是不怒自威。
  这点冯照纬完全遗传了他妈,神情里总是带着股大局在握的悠然气质。
  这种悠然和淡定是由冯照纬得天独厚的家庭条件决定的,而这种得天独厚的家庭条件有一半又是赵之君给他的。
  “省领导啊,好大的官。平日里微服私访屁股后头都跟着一群点头哈腰的人的。这场面我是见过的,就像我们公司老板吧,平时多牛逼的一号人物啊?见到总部领导过来视察,还不得哈巴狗似的汪汪叫两声。这赵之君我看她就像这总部领导似的,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
  何苗愣了愣,一口叉烧塞满嘴巴,剩下半口捏在手里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半晌,才皱了皱眉口齿不清地说:“小意,你不要吓唬我呀。”
  “我不是吓唬你呀我的小可爱,我是让你好好想想清楚,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而你这男朋友家明显就是大写的豪门了,豪门媳妇有这么好当吗?就你这个段位,嫁过去还不得被恶婆婆欺负?”
  “……你又不认识人家,怎么就知道人家是恶婆婆呢?”
  何苗撅了撅嘴,把那半口叉烧放一边,尽管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可她心里还是十分惴惴,婆婆恶不恶不知道,但婆婆段位肯定比她高是知道的。
  “诶诶诶?”还在刷手机的钟意忽然嚷嚷起来,然后指着手机说,“刷不出来了,怎么刷新都刷不出来了,果然这豪门不愧是豪门啊,才多会儿功夫啊,居然把所有相关新闻都撤了。”
  该封的账号封了,该删的照片删了,任何胡乱猜测空口造谣的报道都不见了,只剩下几篇和那合作项目有关的新闻。
  全网意淫现在变成了全网拍马屁。
  了无生趣啊。
  网民们对这种歌颂真善美弘扬快高强的新闻是毫无兴趣的,所以很快就被别的更有料的新闻转移了注意力。
  这种手段其实很常见,想要冷却当前热度,那就拎出新热度来强压。喜新厌旧的网民最容易被媒体牵着鼻子走,有了新热点,久而久之就会忘了旧热点是什么。这种方法简单粗暴但极其有效,不过就是钱要到位的事。
  冯照纬再次浏览了一遍各大网站,几天时间内完全没有一丝复发的迹象,确认已经清扫得干干净净了,这才关了电脑,屏幕才刚黑了没几分钟,办公室门就被人不打声招呼地推开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敲门?”
  冯照纬头都懒得抬了,用屁股想都知道进来的这人是谁。
  季本瑞也懒得和冯照纬去讨论到底要不要敲门的问题,反正他横冲直撞惯了,当下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也不在椅子上坐下,就这么双手插兜地靠在冯照纬的办公桌旁,一条腿伸得老长,嘚瑟地抖啊抖。
  冯照纬伏案低头,先是看到视野里那条帕金森一样的腿,而后才好笑地抬起头,视野里又变成一颗磕了药的头。
  “我说你没事晃什么脑袋啊?怎么,发生什么好事了?满脸写着春风得意。”
  “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又找到了一个本土的适合投资的自媒体?”
  “不敢忘不敢忘,而且我还记得你后来又和我说过,你打算投给这个自媒体的钱比投给大圣与鲲的要多得多。怎么,难道这么快就回本了?”
  “回什么本呢,我投都没投,昨天之前,我投钱的打算也就只是个打算而已。”
  “哦,那昨天之后呢?”
  冯照纬很给面子地顺着他说,“今天投钱的打算变现实了?”
  季本瑞没答,腿抖得更厉害,充分显示了他的沾沾自喜,顺便还打了个响指,“不仅如此,我还要在这笔投资上再追加一笔。”
  “这什么自媒体,这么入你的花眼呢?”
  “哎,其实也没什么,就一美妆博主,专门在微博上教人化妆的,顺便再卖卖化妆品,值得一提的是,这博主不搞代购,自家有个什么化妆品的牌子,开了个化妆品公司,还有厂房呢,所以卖的也都是自家的化妆品。”
  “挺有脑子的企业家啊。”
  冯照纬略一思索,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既然是企业家了,又有公司和厂房,想来应该是不缺你那点钱的,你砸钱还砸这么狠,合理吗?”
  他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季本瑞这人做事全凭心意,高兴了就往水里扔点钱,不高兴了就往火里烧点钱,他根本不会考虑合理不合理的问题。
  冯照纬眯了眯眼,上上下下把季本瑞打量了个遍,忽然了然。
  “那美妆博主女的吧?”
  季本瑞腿不抖了,换作用力地一点头,“是啊,而且还挺漂亮的,昨天上午我俩约着见了一面,那长得,就跟天使大宝贝似的,性格也挺直率的,有一说一活泼得很,当下我就和她确认过眼神,嗯,是要滚床单的人。”
  冯照纬挑了下眉,“滚了?”
  “滚了。”
  季本瑞仰起脸回忆了一番,“滚得我神清气爽,任督二脉全打通了。”
  “那你现在来是?”
  “我来正式通知你一声,我有新女朋友了。”
  季本瑞又开始抖腿,现在他这状态就是,说句话也能把嘴笑得咧到耳后,整个人完美演绎了得意忘形四个字。
  “哎我说,我这刚谈女朋友就吃上肉了,你这都谈了多久了喝上过一口肉汤么?”
  “……”
  “你这是想藏着掖着把肉捂馊了再吃呀还是怎么的?”
  “……”
  “要我说你干脆直接把人捆了扔床上,按住一顿啪啪啪就是干,有时候我真纳了闷了,你不憋得慌啊?”
  “……”
  冯照纬背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瞧着季本瑞,这人说他说得口沫横飞的,完全就是一脸“我花两块钱买了张彩票中了五百万你赶紧也去花两块钱买张彩票中个五百万”的样子,嗯,有福同享的心是好的,但是,冯照纬看着他,怎么越看越恨得牙痒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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