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是,印象派总能给人无限的遐想,小时候最喜欢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美丽的让人无法形容,给我影响很大。”
  “你也会画画?”蒋苏年看着我,我发现他脸色发灰,两个深邃的眼眶下是浓重的青紫色,嘴角有一块青紫色的溃疡,整个人病态的了不得,但举手投足的气势,依旧优雅的像是中世纪的贵族。
  “谈不上会,随手涂抹着玩儿的,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太谦虚了,画画是人的天性,从远古开始,人类就开始画画了,文字不也是由画衍生出来的吗。画画跟说话唱歌一样,是人类的本能,只是看得不得的到主流人群的欣赏了。艺术这种主观的东西,只有自负的傻瓜才敢妄下评论。”蒋苏年虽然面带微笑,但仍给人感觉高冷无比。
  “说的是啊。那种自负的人这年头太多了,啧啧。”这个蒋苏年虽然确实是教养良好的样子,但无时不刻不透露出一股孤傲和自负,这跟刚才的邻居老太太和烟雨口中热情开朗,幽默风趣,乐于助人的阳光男孩,根本是天壤之别,觉没睡好,能让人改变这么大吗?
  烟雨忙说:“苏年,他们来都来了,把你的画作给他们欣赏一下,可以吗?”
  蒋苏年不置可否的说:“我倒是无所谓,你们想看,就跟着来画室吧。”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想不到能有这个荣幸。”这倒不是场面话,我是真心觉得一个充满艺术家气息的艺术家的画,肯定缺少不了艺术感。边抓起白泽,拉着他跟着蒋苏年上了楼。
  别墅里是一种少见的螺旋楼梯,由一种纤细的钢铁制成蜿蜒的花藤形状,非常脱俗,是悬空的,踏上去总觉得摇摇欲坠,好像随时会坍塌一样,大概有惧高症的人不会喜欢,我紧紧拉着白泽后襟,心想万一要是真摔下去,还可以拉白泽垫背。
  高度虽然没到“会当凌绝顶”的感觉,可是从楼梯往下望,是一个又一个的螺旋,看得人眼睛发晕。天天在这上面上来下去,简直是一种折磨。
  “这就是了。”蒋苏年往一个开着门的屋子一指,一股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我跟进去一看,只见画室有七八十平大,非常宽阔,天花板开了斜斜的天窗,因为没关严,屋子里灌进来一股凉风,倒是让人顿时心旷神怡许多,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子钻进天窗的缝隙,落在堆积着厚厚油彩的调色盘上。
  画室里面杂乱的堆放着各种画具,颜料,四处都是画框和画架,地上颜料斑驳,最显眼的正中间摆放着一人多高的画框,里面是一副还未完成的人像,我细细看了看,画中那个男子,既白皙,又细瘦,有一双微眯着的凤眼,正定定的与观众四目相对,看上去好像正是蒋苏年本人,他在画自画像?
  可是再看看,这个画中的男子虽然长得可以说跟这个蒋苏年一模一样,可是神态偏偏判若两人,真正的蒋苏年总是有种说不出的落魄贵族的感觉,画中的蒋苏年却嘴角微微上翘,眼神明亮,看上去十分热情大方,一条眉毛微微上挑,似乎在戏谑着甚么。
  这种阳光青年好像才是邻居老太太和烟雨口中那蒋苏年的样子啊,难道他今天只是状态不好,平时真的是那种开朗的人?
  我捅了白泽一下,白泽指着画作道:“这个是他?不太像啊……”
  “你真没礼貌。”我忙说:“你懂啥?不会欣赏。”
  白泽委屈的说:“真的不太像,小神难道连一句真话也说不得?”
  蒋苏年道:“没关系,我早说过,艺术是主观的东西,谁也无权干涉艺术品在别人心中的感觉。”
  我赶紧说:“您可真是够豁达的……”
  “这个真的是你么?”白泽没完没了的鸹噪:“还是其他人?”
  “你看着是我就是我,你看着是别人就是别人。”蒋苏年打起了机锋。
  “苏年,这是新作?”烟雨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想起画自画像来了?你别说,我倒觉得还真的很像,一点一点的细节都捕捉的这么敏锐,你就经常挑着眉毛笑。”边伸手想摸一摸油彩干了没有。
  蒋苏年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会不会看画?油彩是摸不得的。”
  烟雨红着脸把手抽回来,有点难堪。
  我忙打破尴尬:“哎呀,这个油料我也用过,价格不菲吧?不过直接用青金石调群青,真是奢靡。”
  “不过是一点青金石,也值不了多少钱。我还是喜欢以前的老东西。现在的油料虽然方便,可总没有以前的矿物颜料用起来自然。”
  青金石要细细研磨,才能调出纯正的群青,看得出来这蒋苏年够精益求精的。我又问:“蒋先生,这幅画画了多久啦?”
  “没画多久,但是准备很久了。”蒋苏年淡淡的说。
  画室里还有许多其他的画作,但没有人像,都是些景色或者动物,笔触倒十分奔放,跟自画像的细腻写实大不相同,能同时驾驭两种画风,看得出基本功一定扎实。
  我想起隔壁那个老太太的话,旁敲侧击的问:“蒋先生自己住在这么宽大的屋子里,也怪冷清的吧?为了工作才营造这样的环境吗?”
  蒋苏年无谓的说:“我一个人,早习惯了。”
  我望向烟雨,说:“以后你们结婚的话,这么大的房子自己打理,烟雨可也够辛苦的。”
  “结婚?”蒋苏年点点头:“我还是希望烟雨能答应求婚,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好事。我需要解脱。”
  烟雨像是吓了一跳,接着面颊红了起来。
  “解脱?”我倒是愣了一下:“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婚姻叫解脱,开个玩笑哈,人家不都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两个人结为夫妇,彼此就都牢牢捆绑在一起,休戚相关,怎么会是解脱呢?”
  蒋苏年没有答话,只是望着那真人尺寸的自画像发怔。
  我忍不住又望了一下蒋苏年的脚下,实打实是影子,也绝对跟露华那样轻飘飘的鬼不相同,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和烟雨去情人巷,服务生小妹会看不到他?隔壁的老太太说画家早就死了,说的又是谁呢?
  我又问道:“这个别墅真的很漂亮,蒋先生是这个别墅的第一个主人吗?”
  “嗯。”蒋苏年指着天窗:“要用自然光,所以修建了天窗。”
  我问:“一直都是蒋先生自己住?”
  蒋苏年耐心的看了我一眼:“你想问什么?”
  我忙说:“没有没有。只不过我是觉得您独居也太寂寞了点。”
  “是不是我还没开门的时候,邻居跟你们说了什么?”蒋苏年一阵见血的说:“没错,这个别墅死过人,是我一个朋友过来跟我商讨一些事情的时候,心脏病发,没有抢救过来,可能被邻居认错,以为死的是我,恐怕把这里当成空无一人的鬼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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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解释也确实说得过去,可是老太太不是说亲眼看见了蒋苏年那张脸了吗?
  “我实在是困了,少陪,你们请便吧。”蒋苏年道:“我得去睡了,晚上还要接着工作。”
  “我理解我理解。”我说:“听说画家和作家音乐家这种搞艺术创作的人都觉得夜深人静的时候比较有灵感,您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嗯。”蒋苏年又面向说:“烟雨,这一阵子我比较忙,可能先不会跟你见面,等你考虑好了结婚的事情,请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烟雨怯怯的点点头。
  蒋苏年这话说的也奇怪了点,求婚求婚,你不求人家,人家怎么答应呢?听这口气,完全是在商谈什么业务等合作的口吻,也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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