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我困了,”钟二打了个哈欠,要朝床上躺,却被凤申给捞住脖子嬉闹,还按住她的不许她解衣裳。
  “干嘛呀?”钟二哈欠连天,每天这个时候都应该睡觉了。
  “再等等。”凤申坐在床边,时间越是逼近,他心中越是不安。
  “等什么呀……”钟二索性靠在与凤申的肩头,闭着眼睛迷糊。
  等合欢宫出事,等他的属下来接应他。
  钟二问了好几遍,凤申都没有正面回答她,钟二索性不问了,困的受不了,就和衣躺在床边,头枕在凤申的膝盖上睡着了。
  这一觉不足半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宫里面却是翻了天。
  钟二迷迷糊糊的被凤申用披风包裹起来,睁开眼的时候,一屋子都是蒙面人,还没等她清醒过来,便被一行人拉着,从屋子里面冲出去。
  凤栖宫向来孤寂清冷,此刻门外却围满了手持火把身披铠甲的御用侍卫。
  凤申的属下自发将他护在身前,一行人看到外面的侍卫,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
  凤申将钟二护到身后,接过了属下递给他的佩剑,剑尖指着门外,沉声命令。
  “冲过去——”
  钟二被凤申的一个手下背了起来,一行人从屋里面冲出去,直接和侍卫交上了手。
  火把闪动,箭矢乱飞,刀光剑影中,钟二那点瞌睡荡然无存,她不欲给凤申拖后腿,心念一动,准备进入系统空间,看看能不能伺机帮忙。
  可钟二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却没有回到熟悉的系统空间,眼前还是那片刀光剑影,一行人且战且退,她被一个属揪着后脖领子甩来甩去,衣领勒得脖子生疼。
  再度闭眼,准备进空间,再度睁眼还是在原地。
  钟二朝直播屏幕上看去,屏幕不知何时不再是文章界面,而是一片碧绿,上面显示着五个大字“系统维护中……”
  这个要命的关头维护?!
  钟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她进不去系统空间,尝试了一下系统空间里面的东西拿不出来。
  她的系统失灵了。
  钟二心中有些发慌,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凭自己这种小鸡子体格,系统失灵的情况下,那就跟大白菜一样,不需要用刀砍,谁随便踹一脚,她就倒了。
  好在凤申的手下,个个武艺高强,背着她的小哥哥,虽然把她当成一块抹布甩,但好歹没有松手将她扔出去挡刀。
  一行人生生将侍卫的围困撕开了一个口子,直奔后院的枫林。
  枫林后面就是宫墙,宫墙的外面有人接应他们。
  他们速度极快,不同于侍卫们身披铠甲,跑走起来叮咚乱响,凤申的手下黑色劲装黑巾遮面,进入了枫林之后,刀剑收鞘放轻脚步,俨然是隐匿在黑夜中的鬼魅,一时间令身后追赶的侍卫很难锁定目标。
  不费什么力气,将身后追赶的侍卫甩出老远,钟二的耳边,只余脚步轻踏在树叶上和夜风呼呼掠过耳边的声音。
  刚才场面实在混乱,系统又失灵,钟二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思考。
  但现在他们在枫林中穿梭,钟二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正常转速,然后又操蛋的发现,剧情不出意外的又歪了。
  按照剧情里面,凤申隐忍多年,在凤栖宫中远程超控一切,任何人都无法把皇城中搅得腥风血雨的人,联想到凤申的身上。
  越隐蔽越安全,凤申将一手灯下黑,玩得淋漓尽致。
  直到老皇帝毒发,他早已大权在握登天只差一步之遥,这才见了老皇帝一面,他的军队已经将老皇帝的层层防御踏为齑粉,而他本人却还在皇宫里面,扮演着被遗弃在凤栖宫中,根本没有人在意皇家弃子。
  但就权谋线来说,凤申心志之坚韧,手段之狠绝,用多年无尽的屈辱蛰伏做小,韬光养晦运筹帷幄,最终换来登天之梯,这种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劲儿,钟二也是服气的。
  凤申在萧皇后手下苟延残喘,暗地里却搅动风云,与她多番对抗,这段剧情是全书中最精彩的。
  但现在这段剧情已经歪掉了,凤申出宫,他以后的路只有一条可走,那就是真正的造反谋逆,虽说剧情里面凤申也是走了这条路得了皇位。
  但是前期他在暗地里的多年谋划,已经将皇城大部分势力握在手中,举兵只是一股顺应天意的东风,说是水到渠成不为过。
  而真的羽翼未丰便便举兵造反,于之前的那条路来说可谓天渊之别。
  一行人终于到了宫墙边,陆续翻墙而过,钟二也被一直背着她的人举上高墙,回身看看向身后追赶的侍卫的时候,发现西南方向火光冲天隐隐约约尖叫和嘈杂不断。
  仅仅只是一眼,还没等她看得真切,追赶他们的侍卫,眼看着他们要出宫墙,没有选择再追过来,而是原地搭弓射箭——
  钟二没能及时的反应躲避,只觉左肩处一痛,心里暗骂了一声,连痛呼都来不及,就顺着宫墙滚落到地上。
  在落叶上滚了两圈,滚断了箭矢,也将断掉的箭头更深的压进她的肩膀。
  钟二佝偻在地上,疼的整个人直抖,满心都是各种煎炒烹炸的操蛋,她根本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心念一动,想要进系统空间,但不幸的是系统还在维护中。
  钟二又尝到了与死亡肩并肩的滋味,这一次她的退路被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开,而她不过是中了一支箭,现在就疼得爬都爬不起。
  她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但一行人却不可能因为她耽搁,先翻出宫墙的人,已经护送和凤申先走,背着钟二的人躲过了箭矢落在她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臂强行将她拉起来,钟二疼得眼前出现重影,但在重影之中,没有看到凤申。
  她再度被背了起来,继续上窜下跳的在宫墙外的林中狂奔。
  身后不断有箭矢,破风而来,钟二几次感觉到箭矢几乎贴着她的勃颈和耳边划过,她却除了机械的勾住背着她的人的脖子,连躲避的力气都已经丧失。
  不知道这样颠簸了多久,钟二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处温热的血流始终没有断过,等到终于和接应的人汇合,钟二被送上了马车,才终于见到了凤申。
  凤申坐到她的旁边,垂眼看她,钟二强撑着眼皮和他对视,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下来。
  凤申的眼中柔情蜜意荡然无存,虽然没有初见他的那一天,他眼中的怨憎和恨毒,但那双眼里面空茫冰冷,只余一片幽深的黑。
  钟二企图抬手去触碰凤申,但血液和力量的流失,致使她连动手指都感到艰难。
  她很快放弃了,现在心中连悲伤都欠奉,疲惫的闭上眼。
  此时此刻,她不仅上头的热血已经冷却,连身体也渐渐变得冰冷僵硬,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加清醒。
  她脑中思索着这些天的事,凤申突然表明心意,不许自己离开他半步,小天使们说的种种异常……
  不需要细想,他被凤申骗了。
  钟二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但她也仅仅伤心了不到两秒钟,心情便奇异的平复下来。
  凤申的遭遇和性格,造就了他深入骨髓的冷漠,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突然对他好一点,就对她动情呢?
  这一路没有命人把她仍在哪个坑中自生自灭,已经是仁至义尽。
  钟二没有再去看凤申,在余己回归之前,她发誓,她不会再多看凤申一眼。
  钟二忍着剧烈的疼痛,蓄积了半晌的力气,艰难的翻了一个身,将自己一直挤压的伤口避开,侧躺着。
  车厢里面油灯随着颠簸晃动,两个时辰之前还如胶似漆的爱侣,冷漠如冰。
  钟二侧躺着,把她心里的那一点儿儿女情长挖出去,开始思索起今晚的事情。
  阻截他们的侍卫是谁的人?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西南方向火光冲天,着火的难不成是合欢宫?
  凤申放的火吗,凤申既然要跑,必定是筹谋已久,钟二想了想,这些天他不允许自己离开他的视线之内,苦笑了一下,想来是怕她将消息透露出去……
  既然蓄谋已久,不至于会因为合欢宫着火而被阻截,那是谁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钟二冥思苦想,头痛欲裂,体温和血液的流失,让她的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了,有人同凤申说话。
  “这女子体质孱弱,中了一箭,耽搁了这么久,恐怕是凶多吉少,带着是个麻烦……”
  凤申的声音冷漠如冰:“我要你给她诊治。”
  钟二感觉到有人剪开了她肩膀上的衣服。
  “恕属下多嘴,咱们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唯一的变数就是……”
  “她这些天一直同我在一起,从未离开过半步。”
  “十六说这女子身法鬼魅,主上当真能保证她从未离开过你?”
  “你敢质疑我——”
  钟二的耳中嗡鸣,最后听见的是凤申的咆哮。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颠簸的马车上,她侧躺着,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头下是凤申的大腿,肩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但还是疼的感觉左手已经没了。
  钟二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就是进系统空间,但她又失败了,睁开眼朝直播屏幕看了一眼,上面不出意料还是显示着系统维护中。
  她微微动了动,疼得牙齿打颤,唇边抵着水囊,钟二抿了抿唇微微张嘴,随着凤申的力道喝了几口。
  “你不是有药么,为什么不自治?”凤申问钟二。
  钟二没有回话,重新闭上眼睛,蓄积力气,过了好半晌,才冒着伤口撕裂,从凤申的腿上滚到了另一侧。
  钟二受伤的肩撞在马车的车壁上,疼的顿时闷嚎出声,凤申伸手要来搬她的头,钟二闭着眼睛,嘶哑的吐出一个字:“滚……”
  凤申手僵在半空,满脸阴鸷,没有再去碰钟二,而是而是坐了回去,靠在车壁上盯着钟二艰难的在颠簸的马车中调整姿势。
  “我应该杀了你。”凤申开口,“我死了十余个得力的属下,而我无法肯定消息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钟二本来忍着疼,都已经想哭,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过于剧烈的疼痛,将她心里被欺骗割裂的伤完全被掩盖了过去。
  钟二向来是一株向阳而生的杂草,从来善于从污泥中汲取养分。
  凤申能伤到她的很有限,她如果此刻身上没有伤的话,一定会大笑出声。
  凤申脑子可能被驴踢了,明明是他自己不信任钟二,觉得钟二会将他装病的事情透露,不肯好好的卧薪尝胆,偏偏要走弯路同萧皇后鱼死网破,凤申这时候手底下的人还没有多年后那么稳固,自然有人会卖他。
  钟二是真的觉得好笑,好笑就好笑在,凤申唯一怀疑的人,是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出卖他的人。
  但伤口太疼,所以她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看起来就像痛彻心扉。
  凤申看到她的表情,默默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咬住自己的舌尖,强撑着要去抱住人哄劝爱护的欲望。
  他已经为了这个婢女毁了全盘的计划,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能再感情用事,至少要给他死去的那些兄弟一个交代。
  凤申这边强横的将理智剥离,钟二心上那一点伤却已经自愈。
  她的身体的疼痛转化为了愤怒,龇牙咧嘴的爆粗口道,“我尿尿你都跟着,我跟鬼传你八辈祖宗的消息——”
  钟二说了这句话之后,就不肯再跟凤申说任何一句话,无论凤申问什么,只闭着眼装睡觉。
  并不宽敞的车厢,两人各靠一边,中间似是被划了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马车一直顺着林中穿梭,车厢里面只余枝条抽打在车壁的啪啪,还有车轱辘碾压在山路和枯叶上的声响。
  有骑马的人在前面开路,他们准备顺着城郊,绕过城门,只要出了城,他们便如入河的小鱼,再想抓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漫天星辰,转眼便被黑云掩盖,空中闷雷隆隆作响,闪电将天空割裂成各种形状。
  下雨之后,山路会非常的湿滑,他们要赶在雨势扩大之前拐上大路,只要和城外五里的援军会合,皇城中的卫兵,即便倾巢出动,他们也有一拼之力。
  马车行驶越来越快,颠簸也越大,钟二要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撑得更是越发辛苦。
  凤申两次想要帮忙,都被钟二的国骂给骂的缩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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