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第20章
  医院。
  林淼自从清醒后,身上那股“自力更生”的精神又回来了——谢长寒临走前怕她一个人不方便,想帮她请一个护工,结果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完全生龙活虎,进可再战十只鬼,退能冥想修炼、量产符咒,照顾自己更是不在话下,只要拔了吊针,就还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对于她这种“不作不死”的精神,谢长寒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无奈摇头,由着她去,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此时,单人病房没有陪护,也没有亲眷在,显得很静。
  林淼侧头看着窗外。
  视线穿过阳光,落在对面大楼反光的玻璃上,依稀可见里面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工作或是休息。
  鸟叫声从窗外传来,偶尔夹杂着一两声蝉鸣。
  这是静谧祥和的北城一角。
  或许是个人都对故土有所依恋,林淼从小就对北城这块地方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即使时代变迁,世人已渐渐不信鬼神之说,家中生意不好做,就连林家人自己都开始另谋生路的现在,她仍然固守着一些古旧的规矩。
  比如那个很多族人都不以为然的大阵,林淼搬出老宅后曾经对大伯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维护,只可惜……
  心若不敬鬼神,想必也意识不到那个阵法有多重要吧。
  大阵的修复还没有完成,之前被抢走的书也不见踪影,林淼莫名有些心慌。她被医生强行留在医院,走不得,就想找三叔说说,看能不能由他接替修复工作。
  可说来也怪,她从睁眼到现在也有两天了,被谢长寒说成“忙前忙后”的三叔并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以至于她想问问林焱怎么样了都不行。
  她对着窗户对面门诊大楼里来来往往的医生和病人出了会儿神,将放在一边的七星盏拿过来看。
  凹槽内多出来的那块半透明的物质光用肉眼看,质地更靠近那种白色的蜡烛,半透明的,偏白色,但和蜡烛不太一样,这个东西更硬,林淼试着用指甲刮了一下,刮不下来,说明应该不是蜡。
  以前她也收过鬼,林长安在的时候同样收过,从没见到七星盏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当然不排除是它常年被放在库房里的缘故——这次究竟是为什么……是哪一个契机、哪一个原因导致凹槽内多了这么块东西的?
  林淼思来想去不得解,七星盏在手中翻来覆去几个来回,突然,转到某一个角度时,她眼角一瞥,似乎看见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时针转过下午两点,日头西斜,恰好从对面的一块窗玻璃反射进林淼的病房,恰好照在林淼放腿的位置。
  也照亮了她拿在手中的七星盏。
  那是一块黑色的东西,在七星盏黑色的表面上沾着,和背景融为一体,分外不显眼,若不是此时光线和角度都恰到好处,林淼是很难发现它的。
  她拿指甲刮了一下,上面掉下一些黑色的碎屑,林淼从薄被上捡起碎屑,放在指尖碾开,鼻尖轻轻动了动,依稀闻到一股铁锈味。
  似乎是……血迹?
  哪来的?
  从老宅库房出来,她就把七星盏交给了谢长寒,难道是谢长寒的血?可是她分明没看见谢长寒受伤才对。
  林淼做不出皱眉深思的表情,于是歪了下头,无声地表达着疑惑。
  ……
  日头继续西斜,过了下午三点,林淼手边的吊瓶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护士掐着时间进来,帮她把吊针拔了。
  拔了针,她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抓着护士问了一句:“我现在能出去走走么?”
  “可以。”护士翻了下她的住院记录,“但你现在指标不好,别走太快、别出汗、别走太远,记得尽早回来。”
  “好的好的。”林淼满口答应,顺口多问了一句,“那请问重症病房是在楼上吗?”
  听谢长寒说了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后她就有些挂心,趁着能动弹,赶紧上楼想看一看。
  重症病房在楼上两层,问清楚地方,林淼离开病房,去不远处坐电梯——因为护士嘱咐她不要走太快,她干脆就偷懒,决定坐电梯上两层楼。
  很奇怪,江盈市是个繁华的城市,这家医院又是三甲级别,往日里人来人往,即使是人相对较少的住院部,也几乎不会出现电梯里没人的情况。
  电梯到达,门打开,林淼对着空无一人的电梯愣了下,走了进去。
  她按下了重症病房所在的楼层按钮,电梯门关闭,随后上升。
  一层,两层。
  电梯灯明灭了两下,林淼抬头看了一眼。
  楼层到了,电梯门却不开,这个狭窄的空间就像是一座特大号的囚笼——或是棺材。
  她看了看顶上那盏灯,圆盘型的灯罩,右边有一处剥落了一块,颜色不太一样。除了旧了些,其他看上去一切正常。
  林淼抬起手,摸在电梯门上感受着什么,随后用手指顺着门缝画了一道。
  阴冷的感觉萦绕在指尖,沁得人心底发寒。
  “装神弄鬼的。”林淼低声嘟哝,“你们的头儿都被打的魂飞魄散了,这是准备干嘛?”
  欺负住院的小姑娘不成?
  说话间,一圈圈无色的涟漪从她掌心荡漾出去,融进空气中,这时,电梯门终于开了,有些昏暗的环境展现在林淼眼前。
  四下无人,病房里的病人们像是都在睡觉,护士站也没有人值班。
  大厅里的灯没开,全靠没关门的病房和护士站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弱的灯光与天光照亮大厅,阴影覆盖大半条走廊,尽头处有一丝阳光,反而显得中间一段格外黑暗而深沉。
  林淼就在那些黑暗的阴影里,看到了丝丝缕缕冒头的东西。
  像烟,又像雾。
  “……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出来装神弄鬼。”
  林淼愣了愣,随后松了口气——那不过是些连形都不成的阴灵,连鬼都说不上,医院里虚弱的病人多,常有这些小东西蹲在角落,就为了等重症患者死去的时候捡一点阴气残渣吃,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时她回过头,那电梯又接到了指令,飞快地朝楼下去,不多时,又一层一层地往上升,从三层往上在每层停留的时间就比较久,林淼似乎能脑补出有人进出的场景。
  看来是她多虑了吧?
  玄门中人常用“灵感”连辨别附近有没有危险,但这毕竟就像“第六感”一样,仅仅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会受人的情绪影响,不排除有因为精神过度紧张而导致的误判。
  眼看着电梯又快回到她所在的楼层,林淼快走两步,上去按下了上楼键。
  “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男一女,分别站在电梯两边,目光避开彼此,同时看向站在电梯前的林淼。
  看上去他二人应该是不认识的,只见那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了林淼一会儿,回过神来,忽地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你到底上不上?”
  林淼摇了摇头,给人道歉。
  这回电梯里有人,所以刚才……果然是她的错觉吧?
  她想了想,往距电梯不远的护士站走去,走近了才发现护士站不是没人,而是两个值班护士不知为何全都睡着了。
  林淼将其中推醒,尽量好声好气地问道:“请问,胡思思住在哪间病房?我是她的朋友。”
  ——胡思思就是那个失了魂的十七岁小姑娘的名字,她从谢长寒那里问来的。
  说着,她的手轻拍在护士站的桌面上,以她的手掌为中心,又一道无色涟漪波纹似的荡漾出去,将那些漆黑的阴影震得……像是抖动了一下。
  “胡思思……”睡得睡眼惺忪的护士勉强睁开眼睛,“我怎么睡着了……胡思思住在017吧,你真是她朋友?”她眨了眨眼睛,打量了一番林淼的穿着,“好朋友一起住院啊?”
  说完,那护士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奇道:“奇怪,大厅的灯谁给关了?”
  林淼眨了眨眼:“嗯,我听说她住院了,正好我就住在楼下,就想过来看看她。听说她爸爸妈妈也在?我联系不到她家里人,不知道她住在哪家病房,就想过来问问——017怎么走?”
  护士站起来,走到里屋开了灯,又走回来,给林淼指了指靠左边的走廊:“喏,这条路走到头就是017了,不过重症病房不能进去,你想看她就在外面看吧。”
  “好的,谢谢。”林淼点点头,“她今天状况怎么样?我有点担心她。”
  “就那样吧。”护士说,“人事尽了,现在听天命,今天能醒就是好了,不能醒就……唉,这小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不知道碰见什么变态,入室抢劫抢财物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唉!”
  入室抢劫……看来这是警方给医院的官方说法吧。
  关于胡思思的病情,护士说的和谢长寒告诉她的别无二致,看来问护士是问不到更多的东西了。林淼思及此,再次向她道谢,便朝左边走廊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
  第21章
  隔着玻璃窗,林淼看见胡思思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医院统一的制式白被,两条胳膊露在外面,右手衣袖捋到手肘处,露出一条满是针眼的小臂,此时此刻仍有三瓶水同时在挂。
  她脸小,光一个氧气罩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林淼安安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仍是没能从她露出来的眉眼上判断出她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一个素昧平生的、和她同样是甲子年出生的姑娘,突逢此难,多少让她有种感同身受的唏嘘。
  然而唏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等唏嘘完,她还是要做她该做的事。
  上楼当然不完全为了看她,主要是活人魂魄离体,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而且一旦再次遇上些不怀好意的人或鬼,甚至受到点惊吓,都很容易让魂魄再次离开。
  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魂魄离体自然也有,魂魄离开身体满七日,大罗神仙都难救,这就是死定了。
  而胡思思现在尚在昏迷,就算她魂魄离体了,别人也不能从她的言行上判断出来,因此,林淼现在来,其实是以防万一,过来给她固魂的。
  她自己魂魄不全,从小就贴着林长安给她画的固魂符,可以说是伴着固魂符长大的。等她稍微长大些,能拿得起画符用的笔了,就被父亲按着开始学习画符,固魂符用得多画得也多,因此画得很熟练。
  她画符用的那支法器毛笔扔在家里没带,手边亦没有黄符朱砂,便用指尖直接在病房的窗玻璃上画。
  这样做的缺点是当胡思思转移病房的时候,她可能得再来一趟重新画一套,不过眼下这种情况,有总比没有强,林淼用上了些法力,在玻璃上画起来——
  一点一圈一竖一弯……
  法力画符,常人用肉眼是看不见的,虽说这样的无形符效果比不上有形符,但优点就是不需要和非此道中人多解释。
  符一点点成型,林淼身体虚,额上便不由自主地渗出些冷汗,她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那样,等画完符,又找到胡思思的父亲和母亲那里。
  这二位自然更惨,除了魂魄曾被勾走外,还缺胳膊的少腿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非甲子年出生——林淼在谢长寒那里看过这二位的生日,涉及鬼事,那资料上还写了他们出生的详细时间,林淼都给算了一遍,命格不算阳也说不上阴,是个很普通的时间。
  这样一来,魂魄离体对他们的负面影响就不会像胡思思那么大,但为了保险起见,林淼还是给他们在病房外面画上了固魂符。
  他们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上,厚厚的白纱布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看不见痕迹。
  据谢长寒说,去袭击他们的就是一只饿死鬼,林淼这才知道之前看见的饿死鬼不全是幻觉。
  鬼除非修成鬼仙,否则基本都没有智商,只会凭着本能行事,不可能想到以八字选择袭击目标的事,估计是被人控制的。
  若控制它的是之前那个会变化声音的怪物,那倒是无碍,毕竟谢长寒已经将它解决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淼心中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总觉得……此事像是还没完。
  做完这一切,林淼下楼回自己的病房休息,谁料她刚把病房门关上,那开着透气的窗户便“啪”的一声震天响,自行关了个严丝合缝。
  走廊上值班护士闲聊的声音忽然就听不到了。
  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地上留下了病床的影子。林淼看见那影子忽然动了起来,伸长、变大,渐渐成了一个黑色的大方块,爬到墙上、窗户上,最后,窗户像是被涂了黑漆一般,窗外的阳光一丝也照不进来,整个病房里都陷入黑暗中。
  林淼的双眼尚未适应黑暗,已直觉不对,她手边没带什么可以用来当武器的东西,情急之下,扯下脖子上的吊坠便朝着床头柜的方向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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