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我会死的!它告诉我图案不能断的!这下真的被你害死了!我怎么办啊我!我、我……”女孩说着说着,越想越急,害怕、心慌和手足无措交织在一起,竟然直接哭了出来。
  “什么图案不能断?”
  谢长寒从后面走上来,林淼让了让位置,示意他看地上:“就这个,我感觉不太好。”
  谢长寒看了一眼,没发现哪里不对,不过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年轻姑娘独自跑到这里在地上画一个像是符文的东西,怎么想也知道不对劲。他尽可能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亲和一些,问道:“姑娘,你先别忙着哭,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图案不能断’是个什么意思,兴许我们可以帮你。”
  “呜呜……不能断的……我、我会死的……”女孩哭得抽抽噎噎,“都是你们害的,呜呜……要、要怎么帮我啊……”
  谢长寒还想说什么,忽地听见林淼说:“我感觉不到那个东西了。”
  他一愣:“我也是。”
  “看来那东西的老巢在这里?”林淼观察着四周,“如果真是这样,这姑娘出现在这里就很有问题了。我去周围看看,你问问她。”
  “我问?”谢长寒有些意外。
  “当然。”林淼回头看了抽泣的女孩一眼,眉头轻轻动了动,“我不擅长安慰人,还是你来吧。”
  说罢,她便抬腿走向不远处的嫦月湖。
  谢长寒无奈,只好也蹲了下来,和女孩平视:“姑娘,你先冷静一点,这符文我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是谁让你到这里来以指尖血画符的?对方可能不怀好意,你可别被人骗了,白白赔上自己一条命。”
  第37章
  谢长寒这人眉是眉眼是眼,穿着打扮无一不正经,看上去倒是很能糊弄人。
  再加上他说话总是好声好气的,声线温润,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那女孩渐渐不再疯狂乱叫。
  尖叫声一小,四周的风声雨声便变得明显起来,林淼向着湖边走去,边走边往周围看。
  不必说,这湖在丰南有些名气,虽说游人不多,但林淼和谢长寒二人到处查线索的时候并不会挑剔这些,自然是来过的。还记得当时过来的时候是个下午,日头刚刚偏西,一天最热的时候,二人并没有在此处感觉到什么不妥。
  而现在入了夜,这里的气氛变得和上回来的时候完全不同,风格外冷,沙沙声的背后像是藏着什么人的呓语。
  来的路上,谢长寒在二人身上施了个小法术,倒是不至于被雨淋湿,不过风的冰冷还是能够感觉到的,林淼身上还穿着睡衣,比平时出门穿的要单薄,她摸了摸手臂,轻呼出一口气,而后定神,口中暗暗念咒。
  力量从身体中涌出,不多时,四周阴风起,黑暗里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出现,成型。
  “去找找看。”林淼说。
  身影点了点头,重新消散。
  做完这些,她又向着那片湖靠近了一些,湖水离岸有些落差,她走到湖边,发现蹲下去手够不着水面,只好作罢,沿着湖面走动起来,准备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异常。
  另一边,那名少女终于在谢长寒的宽慰下冷静了下来,能够断断续续地回答一些问题了。
  谢长寒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姓名、年龄,在哪里上学等等。少女说她叫常可雨,今年十七岁,是丰南一所普通中学的学生,准高三,刚放暑假。
  关于为什么大晚上跑来这种地方画符,常可雨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但刚才那个穿着睡衣的女生上来就用一股大力打断了她画符,害怕之下,听见谢长寒说的“可以帮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倒豆子似的全部说了出来。
  “我、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妈妈一个人带我,家里穷,她最近又生病了,学校要我交钱,我也是没办法才……”
  在她断断续续的述说下,让谢长寒大致明白了她的困境。
  常可雨马上就要上高三了,这个暑假也不长,过几天还得补课,可到现在,她的补课费还没交。
  单亲家庭本就困难,母亲的突然倒下,斩断了这个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不说,更是为她们母女俩增加了巨大的负担,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放在了常可雨的面前——她需要钱。
  她还差几个月才成年,无论是母亲的治疗费用,还是可预见的未来学费,对她而言都是天价。
  可是放弃学业?她的成绩很好,在高三的关口上放弃,实在是可惜了些。
  她自己不想放弃,母亲也不支持她。
  但话又说回来,不想放弃这种事,并不是光靠想就可以不放弃的。
  常可雨抽泣着说:“我太累了,学校刚放假那天我跑了五个地方,都没能找到让我打工的地方。前几天我还跟闺蜜说,我这种情况,大概去卖身都没人要吧?”
  她中等身材,中等长相,从小就听母亲说要好好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到现在才发现,除了读书以外,她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那天我实在烦,一晚上没睡着,”她吸了吸鼻子,“天又热,我没舍得开空调,半夜、半夜想去洗个澡……”
  凌晨三点,她点了盏节能夜灯,跑到浴室洗澡。
  刚点亮的节能灯不太亮,狭小的卫生间因此显得有些诡异,她感到害怕,便加快了脱衣服的速度,想要尽快洗完澡出去。
  谁知道越急就越容易出问题,水龙头是打开了,却没有出水。她着急地去检查阀门,水又突然喷出来,弄得她满头都是。
  而后,正当她手忙脚乱擦脸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花洒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我吓死了,我真的吓死了,当时就把花洒丢出去了,还磕坏了一个角。”常可雨咽了口唾沫,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诡异有些害怕的表情,语速越来越快,“当时,水喷得处都是,那个声音也变得到处都是。她、她跟我说不用害怕,她是来实现我的愿望的……可我能有什么愿望呢?我只想要钱啊!”
  “她告诉我,她感觉到了我有困难,想要许愿,所以特地跑来帮我,叫我不用害怕。她还说,许、许什么愿都可以,她都能替我实现,只要我按她说的做……
  “我就问她,我需要钱,她能给我钱么?她、她就说……”
  谢长寒:“说什么?”
  “她说……”常可雨说,“她虽然不能给我钱,但是她能让我妈的病好起来。我妈好了,生活不就能回到从前了么?我想想也对啊,从前……从前虽说家里也穷,可从来也没有到过不下去的程度,如果、如果一切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回到从前’,这事大罗金仙都做不到。”谢长寒摇了摇头,“你就那么相信她?”
  “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啊!!”常可雨好像又要哭了,“她就和我说,我不信可以,她知道我、我喜欢赵臻……赵臻就是我们班的班草……她说会让赵臻喜欢上我,如果我收到告白,再相信她不迟。然后她就消失了。”
  谢长寒愣了愣:“所以那个男生真的和你告白了么?”
  “真的!就在第二天!”常可雨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知道赵臻和我告白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
  “是害怕,不是欣喜?”
  “不是。”常可雨满脸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那个声音能轻易做到这么不科学的事情,想必当她治好我妈之后,我将会面对一些……或许在我承受以外的事情,可是……可是万一呢?”
  万一对方提出的条件,她恰好可以接受呢?
  万一是那样,那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的局面么?
  她的妈妈可以不用再遭受病痛折磨,她可以继续安心上学,那个、那个神秘的声音,也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接受,我也活不下去了。况且,”说到这里,常可雨吸了吸鼻子,用手抹了把眼角刚刚涌出的泪水,“前几天我去医院给我妈送饭,我看到她在问医生,能不能瞒着我悄悄出院,她不想把她仅有的那点寸框拿来治病,想留给我读书。就因为……就因为那天我跟她说,要不我放弃学业算了……她、她就……呜呜呜呜……”
  和许多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一样,年纪很小的时候,她也曾憎恨过与父亲离婚的母亲,憎恨她让她变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
  然而早慧的她在渐渐长大之后,很快体会到了母亲的不容易。
  不愿让孩子上不起学,宁愿牺牲自己的身体,母爱炽热又纯粹,让常可雨感到焦灼。
  她不想让妈妈这样。
  谢长寒了然:“所以你答应了那个声音。”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常可雨点了点头:“她给了我一个图案,让我今晚凌晨一点到这里来,从第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开始,向嫦月湖走上三十三步,然后用指尖血在地上把图案画出来,只能一笔画,不能断开,否则会发生我不想看到的事情。
  “都这样了,我怎么会感觉不到不对?可是、可是她……我要死了吧,我一定会死的吧,这下也救不了我妈了,你们,你们要是能帮我的话,救救我,救救我妈好吗?求你们了,你们能飞,一定是神仙吧……求求、求求你们……”
  神秘声音和人类,自然是人类看上去更可信一些。常可雨病急乱投医,朝着谢长寒不住点头,差点就要给他跪下。
  谢长寒忙扶住她道:“别急,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帮,你再跟我说说细节。那个图案的样子能给我看看吗?”
  “行。”常可雨立刻将手机递给他。
  她的手机没设置自动熄灭,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亮着屏幕,屏幕中央正好是那个奇怪的图案。
  谢长寒看了一眼,先是嘟哝了一句:“为什么是绿色的?”
  “本来是红色的。”常可雨说,“黑底红色的图案,看着怪吓人的,而且也看不清楚。她让我一笔画完,我为了研究应该怎么画,就给反相了一下,不然、不然看不清楚……”
  “黑底红色……”谢长寒思索片刻,抬头朝湖边看了一眼,朗声喊道,“林淼!过来看看这个!”
  林家对阵法和符有不少研究,这类符文,谢长寒总觉得林淼会更了解。
  “什么东西?”
  林淼闻言走了回来,探头朝手机屏幕上看:“怎么看着有点像‘人面纹’?”
  “人面纹?”谢长寒问,“那是什么?”
  “字面意思,有点像人脸的图案,标志性的画法就是这一块。”林淼伸手在手机点点画画,沿着那图案的一部分勾勒起来,那动作行云流水,比起常可雨生涩的画法流畅了不知多少倍,看上去就好像画过千万遍似的,“人面纹一般用在咒杀、人傀之类的地方,不是什么好东西,曾被许多玄门前辈集中销毁过一次,不少相关的符文已经失传了。”
  说到这儿,她抬眼看向常可雨,冷静地说:“妹妹,你这符文从哪里弄来的?”
  第38章
  虽说时间地点有些不对,不过谢长寒还是被她那老气横秋的态度逗笑了,说道:“什么妹妹,人家跟你同岁。”
  林淼……林淼并没有露出类似于其他人被吐槽时的那种不好意思的表情,而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又是甲子年?”
  这话一出,谢长寒也愣了一下。
  是啊,他怎么没反应过来,十七年前,不就是甲子年么?
  林淼蹲了下来,视线和常可雨齐平,与她对视:“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出生日期和具体时间么?”
  现代人对“生辰八字”的保密工作并不怎么注重,常可雨不疑有他,见她问便告诉了她。林淼掐指算算,眉眼间便蒙上了一层阴云:“属阴。”
  谢长寒:“又是?”
  林淼摇摇头:“不算很阴,但属阴没错。也好在‘不算很阴’,不然这会儿怕是……咳,说起来,这个符文是怎么回事?”
  常可雨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呢,谢长寒已经先一步将刚才问到的东西转告给林淼,然后道:“我没看出什么不妥,这事或许只能靠你了。”
  “我也不认得这图案,人面纹的记载失传了许多,我也是一知半解。”林淼想了想说,“兴许我们可以跟着她。”
  这也是个办法,今天符没画完,如果那个神秘的声音有所企图的话,一定会有其他动作。跟着常可雨,是保护,也是静观其变。
  唯一的问题是……
  “我们怎么能确定那个声音就是我们想找的目标呢?”谢长寒问,“光有‘水中’这一条共同点,可有些站不住脚。”
  “死马当活马医。”林淼说,“再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预感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定会有收获。
  谢长寒:“好吧,那我们……”
  他正想起身,余光忽然瞥见常可雨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叫了起来:“那、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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