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她不由大窘,脑中嗡嗡,一片空白,僵硬着身子任他仔仔细细地帮她扣好盘扣。
  赵玺忽然就笑了起来,眸中若有星光灿烂。轻城恼羞成怒,伸手推他:“你还不走,你……你做什么?”
  他弯下腰,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抬头对她笑得狡黠:“姐姐赶我一次我就亲你一下。再要赶我,我就当姐姐在暗示我亲你了。”
  这个无赖!这才定下名分,他就越发放肆了。轻城气苦:“赵蛮奴,你把我当什么人?”
  赵玺低头看她,神情专注,目光缱绻,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最最喜欢的人啊。”
  直白的话语如汹涌洪水冲击她的心堤,轻城的怒气顿时全被堵住,脸上越来越热。这家伙,这种话也能随口就说出来吗,他知不知道什么是害臊?
  心中且忧且喜,可想到竹简“三次不成”的预言,她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冷下脸道:“少油嘴滑舌。”
  赵玺也不辩解,捉住她柔软的手,强行放到自己心口,目光热烈而坦荡:“姐姐不信的话,摸摸我这里。”
  手掌下,他的心脏咚咚跳动,快速有力,密如擂鼓。轻城如被烫到,飞也似地缩了手,心跳得比他更快。
  这家伙,怎么就这样,这样叫人伤脑筋?不行,不可以再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她勉强镇定下来,竭力维持冷淡的模样道:“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说姐姐是我最最喜欢的人吗?”他一脸不解,“这本来就是实话,为什么不能说?”
  轻城招架不住,气得想跺脚:“被人听到,成何体统?”
  “原来姐姐是怕被别人听到。”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喑哑着嗓子附到她耳边,抵着她的耳朵道,“那我只悄悄地说给姐姐听。”
  缕缕气息随着他说话调皮地钻入她的耳朵,又热又痒,轻城颤栗起来,狼狈异常地躲开他。
  敌方脸皮太厚,这对话没法再进行下去了。她稳了稳情绪,决定高挂免战牌,开口道:“蛮奴,我还有事要做。”
  “所以?”
  轻城道:“要不你先回吧……唔……”
  她的唇再次被强势封住,赵玺甚至伸出舌尖,在她唇上调皮地舔了下。这才放开她,意犹未尽地道:“好甜。姐姐要不再赶我一次?”
  轻城脸儿绯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实在恼得没法子,握拳成捶,一顿乱拳捶了过去。
  赵玺皮糙肉厚,不痛不痒,任她发泄怒气,见她捶得手都红了,忍不住关心道:“姐姐仔细手疼。”
  轻城:“……”更气了怎么办?
  一通发泄过后,她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冷静:自己真是糊涂了,和赵玺这几年处下来,她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脾气?活脱脱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脾气,他要做什么事,不管别人怎么反对,千方百计都要做成。
  自己先前的策略还是没有考虑周全。他如今对自己正当情热,她越是推拒,反而越容易激起他的牛性儿与好胜心,越发要在自己身上花心思,岂不是与她原本的目的背道而驰?还不如顺着他些,等他觉得无趣了,自然丢开手。
  想明白了,她的态度大方起来,开口问他道:“你今日不需去六部吗,在我这里呆这么久会不会有影响?”
  赵玺低眸看她,唇边带上一丝笑意:“我昨日住在六部的值房,今儿一早已经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特意抽时间过来看姐姐有什么要帮忙的。你马上就要回楚国公府了,会不会不习惯?”
  说到这个话题,轻城放松下来,告诉他道:“布谷和汪慎带着人去看过了,国公府单独拨了一个园子给我住,又清静又宽敞,不需和别人啰唣。里面的房屋也新休整过,家具都是新的。明儿行李送过去,布谷会再去一趟,负责布置屋子。”
  赵玺被她提醒,想起来道:“赶明儿也让布谷去我那里一趟。”
  轻城疑惑:“去你那儿做什么?”
  赵玺道:“也让她指点指点我的荣王府该怎么布置,姐姐很快就要住进去了,总要让你住得舒心。”说到这里,他笑着道,“以后再让姐姐为我的王府费心,我就不用不好意思啦。”
  说到这个,轻城狐疑地看他:“你先前把王府建造的事丢给我,还让我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做,是不是早有预谋?”
  赵玺顿时呛咳了一声。
  轻城脸色沉了下来:“你早知道太子的计划吧?却故意把我蒙在鼓里。”她想起那夜在奉国将军府听到他和姜重的对话,他是知道太子在找无尘道长的。可他却什么都没说,看着太子一步步设计娶她,最后将计就计,反而让太子的计策为他所用。
  赵玺难得心虚地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可我若告诉你了,你会同意嫁给我吗?”
  她不会同意。他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纵然她会为他脸红,为他心跳,为他牵肠挂肚,但心里总有一道坎迈不过去。他不先斩后奏,她一辈子都不会答应他。
  赵玺道:“姐姐说过,婚姻之事当由父皇做主。如今父皇已经做主了,你可不能再反悔!”
  轻城看向他,他微微抬着下巴,一副强势的模样,可双拳紧握,琥珀色的眸中分明藏着隐约的紧张。
  天不怕地不怕的赵蛮奴也会紧张?轻城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不管今后如何,至少这一刻,他对她的心是无比真挚的。
  她蓦地有些心酸,冲动涌起,忽地开口道:“蛮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婚事也像我前两桩婚事一样遇到了变故,你会怎么办?”
  赵玺不假思索地道:“没有如果,这种事我不会让它发生。”
  就知道他会这么答!轻城不死心,又追问道:“若有万一呢?”
  他的语气依旧斩钉截铁:“没有万一。”
  轻城心累:“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他这样,还怎么把对话继续下去?
  赵玺一愣,认真地看向她,若有所思:“姐姐先前不愿见我,难道是因为担心这些?”连续两次婚事不顺,到底让她心里有了阴影吧。
  这孩子怎么这么敏锐?轻城被他一语道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答他好。
  “莫担心,”赵玺伸手握住她手,动作温柔,声音却渐渐冷酷,“我不是他们两个。谁敢阻碍我娶姐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说到最后的“杀”字,无形的杀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扑面而来。
  轻城心头一紧,为他语中的偏执心惊:他对她的执着之深超出了她的想象。可这股杀气……这些年,她费尽心思,潜移默化,希望消除他的戾气,令他心怀柔软,心有底线,不至于杀孽过重,沦为人人唾弃的暴君。难道终究还是不成吗?
  他仿佛察觉了她的不安,垂头看她,声音柔软下来:“怎么了?”
  轻城咬了咬唇,反握住他的手:“蛮奴,你别这样,我害怕。”
  赵玺看向她,见她脸色发白,目露惊惶,心知自己刚刚的话大概吓到她了。他按捺下心头因她先前的话生起的戾气,轻声安抚她:“别怕,我们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轻城摇头:“你先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哪怕再生气,都不可滥杀无辜。”
  赵玺疑惑地看向她。
  轻城的心高高吊起,抓住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赵玺感觉到了她手心汗出,心中越发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含笑逗她道:“要我答应也可以,不过,姐姐不可以再对我冷淡。”
  她点头:“好。”
  “不可以再不肯见我。”
  “好。”
  “要对我好一点。”
  “好好好。”她什么都答应。
  “那姐姐亲我一下。”
  “好……啥?”轻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要求。
  赵玺道:“姐姐亲我一下,我什么都答应你。”
  轻城雪白的脸儿顿时烧得通红,水汪汪的桃花眼中波光潋滟,宛若三月的春水,勾人心弦。赵玺心中大动,闭上眼,一副任她施为的模样。
  轻城咬了咬唇,迟疑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掂起脚来,在他唇上轻轻一点,一沾即退。身后却忽然多了一条有力的臂膀,猛地将她往前一扣。
  她被紧紧按入他的怀中,随即,他的唇落了下来,如雨点般落到她额上、眼睫、面颊……最后含住了她香甜的唇。
  她失声惊呼,他强势的舌却趁机侵入,缠绕上她的。她退他进,她躲他追,热情而坚定,莽撞而贪婪。
  她节节败退,感官中全是他的存在,呼吸中全是他的气息。酒醉中的记忆与现实重叠,却又似乎要比那时更为缠绵而甜蜜。
  太过了,他们还没成亲呢,不可以……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可很快就被他越发凶猛的进攻将理智绞得七零八落。
  第100章 第 100 章
  九月廿九,宜出行、迁徙、入宅。
  恰逢休沐日, 天刚蒙蒙亮, 楚国公府就忙碌起来, 洒扫道路,大开正门。自楚国公姜显和国公夫人夏氏起,连昨夜就回娘家的祝允成和姜玉城夫妇, 都按品大妆, 早早候在了大门。
  轻城虽然是他们的女儿, 并因许嫁给赵玺重上姜家族谱,但公主的封号和封地依旧保留了。先君臣,后父子,她回姜家待嫁, 姜家人依然要以臣礼事之。
  行李箱笼早在前几日就陆陆续续送进了轻城将住的晴雪园,汪慎和布谷这几日天天住在这边打点起居布置,今日则是她正式入住的日子。
  辰时三刻,先有前来报信的小厮跑过来道:“来了来了。”
  不一会儿, 便见两面清道旗迎风招展、红仗、吾仗、宝扇、罗伞一对对出现, 销金红伞下, 公主的车驾缓缓驶来。
  楚国公带头,众人下拜向轻城行礼,车驾中传出一声“免”字,阿卞和百灵过来, 分别扶起楚国公和夏夫人, 后面自有磕完头的下人将姜临渊夫妇、姜羡鱼, 姜玉城夫妇扶起。
  车驾再次启动,一直到晴雪园门口,这才换了软轿将人送入。
  晴雪园位于国公府的东北角,原本是上任楚国公晚年颐养之所,仿苏式园林,修建得极为精致,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步步是景。
  关起园门自成天地,更妙的是,还有一处角门通向外面的巷子,这边若有事什么需要外出办的,不需通过国公府就能出门。
  汪慎和布谷带着国公府安排在园子里的下人在正院朝晖堂迎接。夏夫人超近路先赶到,亲自扶了轻城下轿,引她上座。
  轻城却不忙着坐,对她笑道:“娘不用忙了,先坐下吧。”
  一声“娘”叫得夏夫人泪盈于睫。这个孩子,从襁褓之中就被抱走,快二十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叫娘,她本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这一声呼叫了。夏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含泪带笑地道:“公主总算回家了。”
  轻城含笑:“是啊,回家了,娘该高兴才对,休要再哭。”
  夏夫人又按了按眼角的泪痕,点头道:“高兴,高兴,臣妇不哭,不哭。”这些年,她在轻城面前的自称早已习惯,一时根本改不了口。
  百灵进来禀告道:“国公爷他们都到了,候在外面,等公主召见。”
  轻城道:“请进来吧。”
  楚国公率先步入,依旧是严肃端方的模样,叫了声“公主”,便沉默下来。
  轻城唤了声“父亲”,也不知说什么好。她和这位生身父亲实在太过生疏,夏夫人还去宫中看过她不少次,楚国公和她却是连面都没见过几回,更是未曾说过话。
  还是夏夫人帮着打破僵局,抹着泪道:“瞧国公爷,平时不见,心里总是挂念着,这一见面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国公这才道:“公主回家,臣实在欢喜。公主好好住下,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和你母亲说。”
  轻城应下,看向他身后的姜临渊,姜羡鱼和姜玉城。
  姜羡鱼和姜玉城两人她熟悉得很,可以说,不知道是兄弟姐妹时便与她情同骨肉,大哥姜临渊却是难得见面。姜家兄妹几个,其他几人都长得像夏夫人,只有他生得和楚国公极像,国字脸,浓眉大眼,看着便是个端方之人。
  三人向她行过礼,姜临渊严肃的脸柔和下来道:“妹妹,欢迎回家。”
  他没有像楚国公一样拘束,也没有叫她公主。轻城心下一松,忍不住露出笑容:“谢谢大哥。”
  姜羡鱼在一边笑嘻嘻地道:“虽然大哥把我想说的话都抢了,但我还是得说,轻城妹妹,欢迎回家。”
  他叫她什么?轻城心头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看向他。
  姜玉城在一边笑着解释道:“二弟特意问了娘,你出生时,家里帮你起了名字,就叫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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