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牢房中,已知晓苏妁所用计策的苏明山轻叹了声。一方面觉得这计策不君子,一方面也觉得对不住儿媳。
  苏妁明白大伯心思,主动解释道:“不管磊不磊落,任何时候保命才是最为重要的。”
  杨氏倒是支持,眉眼也为之舒阔了些:“妁儿说的对。人呐,命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咱们本就是被冤下狱,用点儿歪门左道换个讨公道的机会又有何不对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儿的秋闱又有望了。
  苏明堂与桐氏不想指责女儿。她歪路数多,可若不是这些歪路数,怕是苏家如今已罪证遍地,想洗都洗不清了。至少如今那些书毁了,不管这次是为何被抓,总归还有转圜的机会。
  不久后苏博清回来了。看着他一身的伤,苏妁与一家人同样意外。
  她知道自打苏汪两家千秋节反目后,汪语蝶对她哥的心思便再一次动摇。特别是苏家前脚刚一下狱,大哥就着人送去玉佩求救,这太过现实。
  故而她才在那玉佩上抹了两滴血。让她心疼也好,寻求怜悯也罢,总之能将大哥救出去,苏家就还有望。
  只是这套计策中并没有让苏博清刻意讨打,那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思。
  苏明山疼在心里,嘴上却不说什么。杨氏就顾不得这些了,儿子还没关进来时她就已扑到铁棂子上椎心饮泣了。
  “博清,我的儿……”
  “娘,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一两天就好了。”苏博清咧嘴笑笑,劝慰道。
  狱卒将门打开,又将苏博清推了进去,苏家人立马一一上前嘘寒问暖。苏博清只几句搪塞过去,见那狱卒走远了,便赶忙说起正事来。
  “妁儿,她离开时说要去求汪萼将我救出。”
  苏妁点点头,伸手扶着苏博清先坐下。以汪语蝶对大哥的心思,做出此决定倒是在她预料之中。
  “不过大哥,汪语蝶就算是真心诚意的去求她爹,也未必一定能将你救出,咱们还是得想些退路……”
  “妁儿,你放心好了。”苏博清打断道:“她去求,就一定求得来。”
  方才汪语蝶痛彻心扉的模样只有他看在眼里了,他毫不怀疑汪语蝶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便是汪萼再精明,必也敌不过女儿的以死相挟。
  “那好。”听大哥这样说,苏妁悬着的一颗心也踏实了下来。
  如今他们只需在此等待。
  苏明堂毕竟是通政司的人,而且尚未定罪,故而饭食上谁也不敢苛责,一日三餐如时送来,虽无大鱼大肉,却也不会给那些个馊的臭的。
  苏家人在苏妁与苏博清的打气下,倒也看得开,该吃吃,该喝喝。特别是苏妁,两日下来非但未有清减,反倒因着走动少了,看上去小脸儿竟还圆润了两分。
  这会儿狱卒刚刚收走了碗筷,桐氏看着依旧空荡寂静的牢房,不由的叹了声:“哎,两日了,明日便是秋闱。”
  闻言苏妁也面色僵了下,这两日她其实比谁都慌,但顾及着要给一家人希冀,才强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是啊,明日一早便是秋闱了,今晚若是再无动静,大哥的前途便要误上三年。她侧头瞥一眼苏博清,见他嘴上淡笑着似是并不担心,眼中却蒙着层迷茫。
  他不怀疑汪语蝶的真情,但他怕这次又如三年前,她被她爹关在房里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又一阵钥匙叮当的声响由远及近,苏家人个个脸上露出期待,果然那狱卒来到了他们眼前。
  “苏博清,这案子没你什么事儿了,去按个手印儿就可以走了。”那狱卒言语上也客气了几许。
  苏博清脸上现出喜出望外至极的怪笑,激动之余,自己都有些拿捏不住尺度。
  苏妁立马跟着站起,手伸过铁棂子握住苏博清的胳膊,眼中流露着殷殷的嘱托:“大哥,别忘了。”
  苏博清将手叠在她的手上轻拍了两下,眸色笃定:“妁儿放心。”
  一家人目送着苏博清出了牢房,看他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在一片黑影里,这才一个个坐了回去。
  苏妁转头时,见大娘脸颊上已挂满了泪珠,刚想说点儿什么宽慰,却见杨氏正回头看向自己。
  破涕为笑的凄声道:“妁儿,大娘谢谢你,你这回真的救了博清。”
  “大娘……”苏妁凝眉望着大娘,只觉眼眶一酸,不由得也滑下了两行清泪。
  她欣慰的是这一世,她终于感受到了除爹娘以外的亲情。
  若是上辈子,同样的事情发生,大娘必是无休无止的埋怨被拖累。而这一世,大娘竟懂得了感恩。
  可见亲威间的摩擦,有时并非是因着人性善恶,而只是用错了相处方式。
  苏妁笑着拿袖子给杨氏擦擦泪,之后也擦擦自己的。
  第四九章
  夜幕已渐渐笼过日沉后的天空, 苏博清自通政司的大牢被放出,走了后门出了通政司。
  门外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已等候多时, 守在车外的婢女见苏博清出来,立即回头往舆厢内小声禀报。
  俄尔, 便见汪语蝶撩开帘子细步蹒跚的下了车。她面色苍白, 嘴唇无半点儿血色, 好似大病初愈。苏博清立在原地未动。
  “清哥哥, ”她用尽气力唤了一声,并挣开丫鬟的搀扶想要再上前迎几步。
  丫鬟立马慌了,一边扶住险些跌倒的小姐,一边转头对着苏博清埋怨道:“苏公子!我们小姐为了救您不只与老爷反目, 还服了毒以死相逼!这会儿才刚服下解药身子正弱,您怎么忍心看她着急?”
  见那丫鬟扶的吃力, 苏博清上前几步接过汪语蝶,稍一用力架着她回到了舆厢内。
  “语蝶,你……”这是何苦。
  可话至嘴边儿他又咽下了。她不顾一切去救他, 不正是他所求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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