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哎,朝廷是否拨银自然要等钦差从冀洲回来后,视具体灾情而定。可是冀洲那边难民众多,哪儿等得了我这一去一回的?因着大量难民涌入,如今冀洲粮价也受了不小的影响,官府的公银怕是填不饱几张肚皮。如今也只有带着些金子去,以备救急之用。”
  “是是是,老爷说的是,一切以人命为先。”桐氏边附和着,边将整理好的包袱系结实了,然后开门交给下人,命人放上马车。
  苏明堂很快也收拾妥当,出门时正巧苏妁赶来送行,父女俩匆匆告别了几句,苏明堂便乘车离去。
  娘俩在门外一直望着那车后身儿许久,直到再也望不见了,苏妁才搀着娘回府。桐氏顺便问道:“妁儿,你爹要你自己拿主意的那事儿,思虑的如何了?”
  苏妁自己都未想通,自然也无从答起。正尴尬之际,正巧见苏婵往院门口来。苏妁便唤住她,正好借她挡过这一问题。
  惊慌之下,苏婵借廊柱遮挡之便,飞速取下发间一支珠玉步摇塞进了袖子里。这才笑晏晏的转出廊道,大方的朝桐氏与苏妁走来,并热络的唤声‘叔母’‘姐姐’。
  “婵儿,你今日打扮的……好漂亮啊。”苏妁勉强笑笑,看得出苏婵委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漂亮是漂亮,就是穿红着绿的有些过于艳冶,有用力过猛之嫌。
  可苏婵却不这么想。见苏妁上上下下的将自己扫视个没完,她夹着几分情绪言道:“是姐姐说你的东西婵儿可以取用,我才找霜梅拿的,若是姐姐不想借,我这拆下来便是。”
  边说着,苏婵就作势去取头上的饰物,苏妁则忙拦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在欣赏你今日的装扮,并没有嫌你取用首饰之意。反正我的首饰也没什么值钱之物,你若喜欢随便用就是了。”
  苏妁这说的倒是大实话。她拢共便只有一套金饰,是及笄之时娘送的成人礼,因而收的格外仔细。至于梳妆台上那些无非是些通草绒花,绢花花簪。
  见苏妁不是那个意思,苏婵也不再演了,说自己出去有事要办,便出府了。
  苏妁听娘说过,苏婵这回是进京办嫁妆的,故而每日早出晚归的她倒也觉得正常。
  这厢苏婵出了苏府拦了辆马车,坐好后便偷偷又将先前藏起的那只珠玉步摇从袖子里取出,脸上泛着无尽的喜爱之色。她小心的将其戴回头上,然后借着辕门框上的一小块铜片照了照,满意的不得了。
  她自然知道苏妁屋里没什么像样的首饰,虽说比她强点儿,却也强不到哪里去。故而方才见姜管家去库房给老爷取那一百两黄金时,她便凑过去打了个招呼,同时飞速揭开个首饰匣子,随便抓取了一件出来。
  拿回屋后竟发现是支繁奢至极的东珠冰玉步摇!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好侥幸的,首辅大人送来的聘礼里哪个不是极品?便是拿不到这支珠玉步摇,也必是个旁的什么珍物。
  苏婵心里正美着,见马车停了下来,马夫喊道:“甜水巷南头到了!”
  这里是刘媒婆的私媒。苏婵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注视这边,才叩开门跟着刘媒婆进了屋。
  女子往这种地方跑,总是给人愁嫁恨嫁的感觉,故而她也是心中生虚的。
  其实苏婵也并未对这种地方抱太多希冀。毕竟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婚事上大多有父母的考量,多是门楣相当,和则双赢的局面,又怎会在私媒这种地方寻好姑娘?不过本着任何机会都不放过的原则,苏婵还是按约定来了。
  刘媒婆招呼苏婵落坐后,吩咐儿媳下去备茶,既而摆出一副愁容说道:“苏姑娘,你样貌生的好,可是毕竟家境平平。原本倚仗着有门当官儿的亲戚,也不是寻不着个说得过去的,可偏偏姑娘又心气儿太高,依你开出的条件去寻,当真难寻呐!”
  只听到个开头,苏婵便猜到了刘媒婆的后半段儿,但做媒婆的都是话唠子,刘媒婆又将事情反反复复说来说去。
  总之大意就是能接受苏婵这条件儿的,都是平头百姓。而她想嫁的那种贵人,根本看不上她这点儿身家。
  一番打击后苏婵的心愈发疲累,不过刘媒婆的话也不无道理,世人的确看重门当户对,高枝儿哪是这么好攀的?原本这些她也是认的,可自从看到苏妁……
  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既无良人,苏婵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多耗下去,羞红着一张脸起身,随便说了句客套话便准备告辞。
  “刘媒婆,那劳烦您了,既然眼下没合适的,那就等日后有适合的再说吧。”说罢,苏婵转头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刘媒婆的声音:“苏姑娘,请留步!”
  苏婵回头,纳闷的看着刘媒婆,心想方才都已将她说的那般一无是处了,还想说什么?
  就见刘媒婆兴冲冲的过来,拉着她的手又将她拉回了坐椅上,嘴里自责道:“瞧我这脑子,真是上了年纪就愈发的不中用了!苏姑娘,我刚想起来其实眼下还是有个良机的!”
  “什么良机?”苏婵瞪大眼睛看着刘媒婆。
  刘媒婆见已稳下她,便不慌不忙的在椅子里坐了下来,慢吞吞道:“眼下啊,还真有位四品大官儿的嫡出公子,正急着择妻!”
  “是吗?那……那有劳刘媒婆给牵个线儿搭个桥儿,若能成了,苏婵定当重谢!”
  “只不过嘛……”刘媒婆咂了咂嘴,端起身边儿茶碗儿来啜了一小口。
  这一套缓慢的动作,直将苏婵急的眼中冒起了火星子!可苏婵也不敢拿话逼的太紧,显得她当真一点羞都不知。
  “只不过那位公子太过心急,要求一但相中,当日便得私定下终身!”刘媒婆说时,挑眼儿斜觑了眼苏婵的反应,见她还算沉得住气儿。
  其实对于苏婵而言,对方急是好事啊,线儿拉的太长了她还怕断了呢!只是当日便定下终身,听起来倒有些让人害怕。况且她还有一点不解,遂问道:“那位公子既然家境如此好,为何这般心急?”
  “哎,”刘媒婆语重心长的叹道:“应了那句老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纵是有钱有势的人,也有他们的闲愁万种。”
  “那位杜公子啊,非但出身世禄之家,自己也是才华横溢,前程似锦!偏偏还又生得一副俊逸模样,沈腰潘鬓,玉树琳琅!”
  听刘媒婆这般说着,苏婵虽渐渐喜形于色,但也越发的疑惑,“婆婆,既然如此,那到底是为何?”
  见好处都说尽了,业已勾得苏婵心花怒放,刘媒婆便不再绕弯子,终于说道:“今年是壬子年,而杜公子的生年地支恰冲本命,尤其冲金!故而杜公子便听相士所言,大婚冲喜去煞气,而且对方还不能是太金贵的命格。”
  说着,刘媒婆起身踱步至墙角的二斗小柜前,打开,取出一本册子,翻到记有苏婵八字的那页,脸上挂起喜色:“要我说啊,苏姑娘命里虽不带金,可还真就是个金贵命了!你瞧瞧你这八字儿,可不正是能帮杜公子除掉忌讳的好命?”
  看着刘媒婆放在眼前的册子,苏婵也不懂这些,只是听着这意思,是有戏了。
  “好,刘媒婆那劳烦您给牵个头儿吧!”苏婵眼中满噙春情,那激动之心想藏都藏不住。
  刘媒婆复又提醒了遍:“这么说,苏姑娘是同意当日定终身喽?”
  时间急是急了点儿,可原由说通了,苏婵便也不怕了,只心中暗暗庆幸,这可真是自己捡来的好运!不然以这位杜公子的条件,怎么可能娶她这种身份的女子做正妻?
  “好,既然是为了帮杜公子冲喜,也算福德一件,我愿意!”苏婵爽快道。
  刘媒婆心下暗喜,自己这套计策倒真是成了!
  杜晗禄当初提到杜家与苏家有过节,便是苏婵再向往这门亲,也极有可能被叔父一家搅黄,故而要刘媒婆想法子,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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