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楼珹有点气,又发不出脾气,最后愤愤地盯着他说:“你惹我生气了哦。”
  丁雪润说:“我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吃,我拿去洗吧。”说起来,他这人没什么喜好,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要说爱好,他喜欢分析,分析各种事情。
  他从第一次去老窦办公室,就看出来他办公室对面坐着的数学老师是个烟鬼,时时刻刻都要抽烟的那种,一天至少三包烟。
  他看见这些不是偶然,他能记住看见每一个人,每一点细枝末节的信息,那些信息会在他的脑子里串成片。
  把一件事或一个人分析彻底,这是他的一样乐趣。
  丁雪润去其他寝室借了点盐,把草莓泡上了。
  楼珹伸手拔了一个绿色的草莓蒂丢掉:“要泡多久?”
  “泡十分钟吧,”丁雪润说着,先把眼镜摘了,再校服外套脱了,他背对着楼珹把里面的衣服褪去,楼珹盯着他的背看了一眼,再次感叹他好瘦,好白。
  丁雪润往身上套了一件单薄的中袖睡衣。他只带了一套比较厚实的睡衣,现在洗了,就只能穿薄的。
  他坐在椅子上脱裤子,楼珹便靠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小丁,我好像没在男厕里见过你脱裤子呢。”
  丁雪润穿好裤子,扭头看他:“什么?”
  楼珹修长的手指在玻璃碗里挑了挑,挑了一个最大的草莓出来,眨了下眼睛道:“你有这个大没?”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丁:嗯?东北矿厂小王子?
  珹哥: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试试?看见那个死角了吗?记住它,哥以后就在那里亲你,说一遍亲一次,摁在墙上亲,听见没?
  第7章
  面对楼珹的调侃,丁雪润不为所动,冷淡地看了一眼道:“有本事比学习?”
  楼珹就笑了,是那种看傻逼的笑:“你我比什么学习,半斤八两,小文盲。”
  他说着从碗里捡了的颗大小基本均匀的鲜艳草莓出来,放在桌上排成一列,比划了一下道:“小丁,哥比这个粗三圈,你见过没?”
  丁雪润把眼镜摘了,看不太清楼珹手里拿的草莓到底有多大,但他无意跟楼珹争执这种弱智的问题。
  楼珹见他爱答不理的,倒是不觉得无趣,反而更好奇,就盯着他裤头看,非得戳穿他不可。
  草莓泡了一会儿,楼珹兴高采烈地把水倒了,单手轻松拎起一把椅子,放在自己的的桌旁,招呼丁雪润吃。
  但楼珹没吃两个就不动了,他好像是不喜欢吃这些,把玻璃碗更往丁雪润那边推了一点道:“你多吃点,别浪费。”
  丁雪润本就没洗几个,他原本算好只吃两三个,但楼珹吃得太少了,他就只好负责把剩下的解决。这个季节的冬草莓又大又红,味道很甜。
  他嘴唇被草莓汁水染红,楼珹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眼,心说小丁眼睛好看,嘴唇也怪好看的。他不知道丁雪润这种唇形叫做菱唇,只觉得好看。
  他心想如果小丁是个学霸,那他这么好看,足以弥补他在身高上的缺陷了,至少肯定不会缺女生喜欢。
  他觉得小丁矮,那也是跟他比,但要跟学校里其他男生比,也在平均线上了。
  但小丁不仅不是学霸,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学渣!楼珹跟他做同桌后,经常上课看见他玩手机。
  窗户半开着,一阵风吹进来,从四面八方钻进丁雪润的睡衣里,他像一片风中枯叶般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
  楼珹看见了就道:“冷啊?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如今刚刚十一月,d市已经开始降温了,但学校的中央空调一般是从立冬过后才会开启。
  现在很多学校还在用暖气,但六中已经用上了中央空调。
  丁雪润摇头:“睡衣洗了,还没干。”
  “那你披个外套呗。”楼珹盯着他露出来的锁骨,丁雪润这么白的男生,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班上有个这种类型的男生,就是太娘了,但小丁不娘,虽然瘦弱,但他身上有种苍白单薄的斯文气,看着就像个三好学生似的。
  说实话班上学霸都没丁雪润这种清冷高傲的气质,年纪第一都没他拽。
  楼珹见他不动,又道了句:“你穿个外套,我去洗澡了。”
  他直接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裤子也除掉,浑身上下就一条内裤,他匀称的肌肉线条分明,紧紧缠附着在那常年锻炼的躯体上。
  楼珹大摇大摆从丁雪润旁边走过去。
  他走到阳台,头不小心碰到丁雪润晾晒的衣服。楼珹伸手拉上窗帘,忽地闻到一股很舒服的皂香,这股香气有几分雨季的湿润,楼珹抬头,上面晾着丁雪润的校服、睡衣,内裤还有袜子。
  他恍然大悟,原来小丁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香气是洗衣皂的味道。
  楼珹出来的时候,看见丁雪润坐得很端正,背挺得笔直,微微垂着头在写作业,他身材单薄,穿着有些许宽松的校服外套,右手上戴着一只黑色的半截手套。
  楼珹浑身水汽地走到他旁边看了一眼:“写什么呢?”
  那是一张试卷。
  楼珹看见那些个公式,以为是作业,很不可思议:“数学作业?你疯了啊。”
  “是物理。”丁雪润手上一刻不停,他的手机用自拍杆夹着,垂直对准桌面,他关了麦克风,所以他这边无论说什么,直播间里的人都是听不见的。
  楼珹没注意到他的手机,不知道他在搞学霸直播,还当丁雪润真疯了,一边笑一边按着他的肩膀说:“你好好写,努力努力,说不定物理能考个三十分。”
  丁雪润侧头看了他一眼,抿唇微笑:“借你吉言。”
  他没戴眼镜,学习台灯的暖光映照在他雪白的脸上,轮廓很柔和,睫毛鸦羽一般,一双黑眼睛扫了楼珹一眼。
  楼珹背上搭着一张浴巾,他本来在擦水,动作忽然顿了一下,接着他弯腰,从身后罩住了丁雪润瘦削的后背。
  这近乎拥抱的动作,忽如其来得让丁雪润耳朵都微微动了动。他紧张的时候除了会僵硬,耳朵是会动的。
  楼珹手直接伸过去,丁雪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手抬起来把手机移开一点,这样直播画面就会停在他的书桌上。
  丁雪润没想到,楼珹会抓起他的手腕。
  “你手怎么了?”楼珹是忽然注意到的,丁雪润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块黑红的、发烂的肉。
  这个颜色是新的,但依稀还能看见其他颜色更浅的伤疤,他感觉那圆圆的形状有些像烟头。
  而那些颜色淡化的伤疤,是烟头烫过后又痊愈的状态。
  楼珹是瞥见丁雪润桌上的烟盒才发觉的——那可能是烟头烫出来的。
  因为丁雪润平时戴一块手表,伤口那一圈正好就被手表遮住。
  “……拿烟烫的?”
  丁雪润没说话。
  “你自己烫的?”楼珹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变了,脸色沉了下来,“丁雪润,你自残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不是,我不小心烫的,你别管。”丁雪润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没想到楼珹握得死紧,根本不放开他。
  “楼珹。”他皱了下眉,眼睛盯着他,“你放开我。”
  楼珹也盯着他,但丁雪润近视,那双眼睛微微失神的显出澄澈的干净,对视之间,楼珹先放手了:“操,你真是有病。”
  “你管不着我。”他把校服袖子拽了下去,心里烦躁之余开始焦虑,他有轻微的焦虑症,但没人知道他有这种毛病。
  楼珹冷哼一声:“你可劲儿造,关老子屁事。”
  他爬上床去,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晃得丁雪润手机都差点从自拍杆上掉下来。
  丁雪润没管他,他把手表扣上,把手机位置摆放好后,在草稿纸上用铅笔写道:“刚才宿管来了,搜出了室友的锅。”
  这么写了一句后,他也不看屏幕,就在前摄像头下面开始打草稿,列出自己的解题思路。
  看丁雪润视频的人,大部分都是学生党,有的学生说:“看博主的视频很减压,一边看我一边写作业,竟然写得比平时快。”
  丁雪润的一双手尤为雪白好看、手指修长,他说话声音因为轻所以显得温柔,有时候他直播会开小课堂,讲一些学习方法,有人说听他上课,比听老师上课还管用。
  弹幕经常说:“小哥哥声音好听,在学校上课只想睡觉,听你讲课就就立刻打起精神来了!”
  丁雪润安静地写着作业,因为楼珹一直在上面乱动,发出各种声音,好像个发泄不满的小学生似的,丁雪润只好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听《老友记》一边做题。
  宿管来看了眼,确认都是本人就走了。
  丁雪润心里有事,而且他焦虑症犯了,分了心,写作业时连草稿都懒得打,飞快地写完了一张卷子。
  搞得直播间的人都很懵逼,怎么算都不算一下就得出了答案。
  写卷子算是丁雪润减压的一种方式,他接着在纸上写道:“马上断电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晚安。”
  他的字非常好看,赏心悦目的好看。丁兆文是语文老师,写得一手好板书,丁雪润从小练字帖,也写得一手很好看的钢笔字。
  他以前学校的黑板报,都是交给他办的,他还拿过书法比赛的奖项。
  关掉直播,把手机拿下来,丁雪润捏了捏太阳穴,站起来往上面看了一眼。楼珹这会儿好像已经生完闷气了,也没有继续不安分地闹了。丁雪润脱了校服,把校服挂进衣柜后,拉开抽屉摸了摸。他摸了一根烟和打火机出来,走进了厕所。
  六中宿舍的卫生间小,就一个小小的蹲便器,一个花洒,总共也就两平。
  不过外面的洗手台倒是很宽敞,一面大镜子,两个大洗手池子,上面放的基本上就是丁雪润自己的洗浴用品。
  丁雪润爱干净,他基本上是一个人使用这个宿舍,卫生间是每天打扫,而且每天都会倒垃圾,所以很干净。
  他刚进卫生间宿舍就断了电,灯光一下熄灭,宿舍楼不知道从何处发出一声喊叫,陷入彻底的黑暗。
  丁雪润摸黑关上了门,用打火机照明,点燃了烟。
  楼珹正躺在床上用手机搜索:“自残是什么心理”。
  结果一下子跳出了好多图片,都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恶心的图片。
  楼珹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
  他耐着性子稍微看了一下,然后发现这是一种压力大、偏执的表现,而且网上那些人描述的病情,似乎都挺严重的,一刀一刀往自己手臂上割,触目惊心。
  所以小丁这种情况算是非常轻微的了。
  楼珹稍微好受点了。
  他看见有专家解答声称:“如果发现有自虐倾向,一定要早日就医。”
  但还是让楼珹心里有点觉得不舒服,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点生气愤怒,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这种心情,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他突然阳台方向闻到了飘过来的烟味。
  “臭死了。”楼珹从床上坐起来。
  他捂着鼻子,脸色阴沉得厉害,坐了好几秒后,突然翻身“蹬、蹬、蹬”地下床,骂道:“妈的,真是个神经病。”
  他大步走过去,拧门把手,但厕所门从里面锁上了。
  楼珹拧不开就开始砸门:“给我出来。”
  丁雪润很淡定,把门打开,他手里夹着烟,表情漠然:“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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