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顾歧皱眉不语,他总觉得这看似顺风顺水的绝佳姻缘里头有着说不出的猫腻。
  日子波澜不惊,却如同白驹过隙,一眨眼两月时光就飞走了,时至秋末冬初,周朝皇宫按旧例告老还乡了一批老官员,又放出宫了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无论前朝后宫都多职空悬,募材招士的皇榜张贴在街头巷尾,无时无刻不围着一群乌压压的人在看。
  苏敛抱着一大袋高粱埋头往人群里头挤,口中喊着:“开水开水,让一让让一让!”就这么挤到了人群最里面。
  她踮着脚尖看,从眼花缭乱的官职列表中看到了太医院的字样,顿时喜上眉梢。
  她又着重细看了要求,要求貌端体正,青壮年纪,家境正统无异端,有医术根基者优先,反复看来也没有看到禁止女人,便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她撒欢的抱着麻袋在街上奔跑,急着想把这个喜讯分享给酒坊的老板娘,忽然街上由远及近传来敲锣打鼓声,红艳艳一条长龙霸街而过,苏敛直接被那红彤彤的色彩闪瞎了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推搡着往路里边靠。
  “让开让开!”
  “闲杂人等不要挡路!”
  “冲撞了侍郎爷家的喜气,小心吃棍子!”
  那群家丁吆五喝六,张狂至极,苏敛怀里的高粱在推搡拥挤中滑脱,她忙不迭的弯下腰去捡,在林立的阴影中,她听见路人议论:
  “看看看,那个就是新郎官。”
  “啧,真是貌如其人,凶神恶煞。”
  “嘘,你小声点,那是慕容侍郎的儿子,是个不能惹的地头蛇!”
  “是啊,三天两头在百歌楼外头斗殴生事。”
  “你别说,他福气还好,娶的是乔侍郎家的千金,这会子就是强强联手,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你可别一下子得罪两个大官,仔细祸从口出啊!”
  “他看过来了,闭嘴闭嘴。”
  苏敛正要站起来,一听这话忙又蹲下,她抱紧了怀里的高粱,心想姓顾的不是答应要给慕容卓颜色看看,怎么不光没给他颜色看,还让他娶妻生子升官发财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顾歧:有句话说得好,什么配什么来着。。。
  国庆第一天被拖着到处走亲戚。更新好难哦1551。
  后天夹子,总感觉要预定夹子最后一页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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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苏敛心有不虞的抱着高粱袋子回到了酒坊。
  老板的小儿子跑出来迎接她, 苏敛按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子, 改单手抱着高粱袋子, 另一手搀着男孩跨进屋。
  “老板娘,高粱买回来啦!”
  “哎好!”老板娘正忙着招呼客人, 分身乏术:“放地窖里去就行啦!”
  “强儿。”苏敛转身, 悄悄把男孩推进角落里道:“你帮姐姐把高粱送地窖里去, 姐姐待会儿教你新儿歌。”
  打发了小男孩,苏敛思索片刻, 凑到老板娘身边小声道:“汤嫂, 求你个事儿呗, 能不能帮我搞个落户证明。”
  老板娘仓促道:“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有, 有用。”
  “那得衙门盖印的,哪能轻易弄到。”老板娘低头扫了她一眼:“你要走?”
  苏敛抓了抓头, 不知如何解释, 她正担心老板娘会不会不放人,却听老板娘道:“巧得很, 有个姓杨的捕快是咱们这儿的常客,老汤同他关系不错,可以试试。”
  “当真?”苏敛欢喜道:“谢谢老板娘!”
  “可你得告诉我你要上哪儿去。”老板娘意有所指道:“你家那位公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嗯?”苏敛愣了愣,不明所以, 只能附和道:“是.......是啊。”
  “男人若是消失不见, 那就是真心避着不想见你了。”老板娘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转回屋里:“你最好啊还是别去找他,去了只会徒增伤感,女人遇上这样的负心汉, 只能快刀斩乱麻,咱们还得有自尊心不是?”
  苏敛:“嗯嗯嗯.......”
  老板娘说的可真是字字在理,但是她品着味儿就是不对,说不出哪里怪,老板娘唉声叹气的给她倒了杯茶水,一旁圆头圆脑的男孩儿扒着墙探出脑袋,好奇道:“敛敛姐,你是不是被那个大哥哥抛弃啦?”
  苏敛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喷了个满天星:“噗——”
  “强儿!你怎么说话呢!娘有没有教过你三思而后行!”老板娘大喝,疾步上去就给儿子弹了一个脑瓜崩,恨铁不成钢道:“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敛敛姐不要面子的啊!”
  苏敛:“......”
  她看着老板娘捂着儿子的嘴,两人五官酷似的脸上挂着酷似的同情之色,觉得不解释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无可奈何道:“我只是有话想要去问问他而已......”
  “你做什么要去问他啊?你就权当他死了!”老板娘义愤填膺。
  苏敛:“......这不大好吧?”
  老板娘一边跺脚一边痛心疾首:“那你打算去问什么?你有没有爱过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你要不要对我负责?哎哟,这种问题有什么可问的,他肯定会全盘否认的!你不要想不开了,这都是伤害自己!敛敛,听嫂子的,把这页翻篇,你也不愁嫁不出去,以你的条件,嫂子给你找婆家,绝对没问题的。”
  苏敛惊恐的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打算问这些,我也不想找婆家......”
  “你千万不能因为遇人不淑就放弃自己的人生啊!”
  “......”苏敛欲哭无泪:“老板娘我真的没放弃自己的人生,真的。”
  她指天誓日再三保证,老板娘才放下心来,去找老板商量盖印的事去了,苏敛长舒一口气,就着桌子坐下,用袖子擦汗,那边老板娘儿子手脚并用的爬到桌子边,晃着两条腿道:“敛敛姐,你这么凶悍,我觉得我娘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什么?”苏敛斜眼。
  “聪明,聪明!”小鬼立马改口:“所以你到底要去干吗?”
  苏敛弯腰,两手充满了恶意的揉搓着男孩儿肉嘟嘟的腮帮子,微笑道:“那个人模人样的大哥哥说话不算话,姐姐要去找他算账。”
  觥筹交错称兄弟,酒坊老板还真给她搞来了一张落户证明,苏敛起了个大早,拿着这张证明去了街口新搭起来的招募处。
  招募处排着长队,苏敛插进队伍里,前前后后都递来异样的眼光,苏敛在这些眼光的洗礼中保持着岿然不动,倒是有人看不下去,戳着她的肩膀说:“小姑娘,招宫女儿的在那边,你走错地方了。”
  她不想理,偏生还有人插队,理直气壮的插在她前头,嘴里说着“一个丫头片子来凑什么热闹,让开让开”。
  苏敛侯了一个上午,愣是没怎么往前挪动,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点,后面又有人拍了拍她的头,苏敛从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嘲讽,也成功的变成了被稻草压垮的倒霉骆驼,她两手抱头,转身怒吼:“干什么啊!”
  这一声把前前后后的人都镇住了,嘈杂的街面竟然因此安静了半刻,秦韫尴尬的抬着一只没来得及放下来的手,半晌才讷讷道:“想,打个招呼而已......”
  “秦捕快?”苏敛一愣:“好巧啊。”
  “是很巧。”秦韫似乎还沉浸在惊吓中:“你.......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苏敛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前头咆哮:“有事的是他们!插队插队,这么喜欢插队怎么不把脑袋削尖了!插起来还少点阻力呢!”
  秦韫失笑:“苏大夫说话还是那么有趣。”顿了顿他道:“你同我站一起吧,我不会让他们插队的。”
  苏敛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秦韫站在她身后,贴的极近,有人要挤过来他就伸臂挡开,苏敛回头道:“秦捕快,你也要进宫吗?”
  “别叫我秦捕快啦,多见外。”秦韫含笑道:“是想进宫谋个前程的,你呢?”
  “差不多。”
  “可是宫女的招募处在那边——”
  苏敛回头翻白眼:“我看起来像是要去当宫女?”
  “难不成想当官?”
  “有人规定女人不能当官吗?”
  秦韫“噗嗤”一声笑道:“好吧。”
  苏敛疲于解释,周围的窃窃笑声她也听的惯了,好不容易排到了她,那登记信息的吏部文官抬头看了她一眼,立马摆手:“下一个下一个。”
  “喂这位大人!”苏敛扒着桌角不放:“我不是走错地方,我是来应征医官的,我之前就是当大夫的!”
  那文官道:“你开什么玩笑,女人不在家做饭绣花带孩子,跑来当官?还给不给男人饭吃了?”
  苏敛道:“可你们皇榜上也没说医官不能招女人吧!”
  那文官道:“你想应征是吧?行啊,你去给他们查体,查过了我就放你过。我事先告诉你,我们这里没有嬷嬷,嬷嬷都在那边招宫女儿的地方。”
  苏敛真想把白眼翻到他脸上,她犹豫了一会儿退开,攥着那张来之不易的证明,眉头紧锁。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心想:“但是上哪儿弄钱呢?”
  一低头,她看见了脖子上的那枚羊脂玉的扳指。
  这东西迟早要还的,她犹豫不决的想,万一当出去赎不回来怎么办?
  正当她纠结,秦韫已经盖到了准入宫的印章,折回来找她,苏敛忽然道:“秦韫!你有银子吗?”
  秦韫此次入宫是着意要争一个前程的,知道人脉路子都少不了打点,身上备了些银两,闻言他坦诚道:“有,你要多少?”
  苏敛飞快的将脖子上的扳指解下来,递给他道:“借我三十两,这个扳指绝对不止三十两,我把它押给你,等我有了钱还你,再赎回来。”
  秦韫一面掏银子一面诚恳道:“你其实不用跟我——”
  “快点,太阳要下山了!”苏敛急道,她不等秦韫说完,将那扳指往秦韫手里一塞,夺过银两,再次冲向了招募处。
  待她将银子悄悄塞给那文官时,那文官的表情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他咳了一声,行云流水的将银子收入囊中,慢声道:“咱们这地方和宫女招募的地方距离可不近哪!要从那儿现调个嬷嬷来专门伺候你也不现实,我看你行动自如,样貌也不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如查体这步就免了吧。”
  苏敛强忍着膈应陪笑道:“多谢大人。”
  “我呢也是看你小姑娘孤身一人的可怜,才给你行个方便,断断没有违反任何一条规矩。”那文官滴水不漏的说:“只是进了宫,吃苦受累你都得自己兜着,和谁都没关系,明白吗?”
  “明白明白。”
  “啪”红印盖上。
  送走了苏敛也是送走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那文官伸了个懒腰,一旁有随从来替他收拾笔墨,那随从似乎有些好奇道:“大人,您还真放那小姑娘进去啊?”
  “我为什么不放?”那文官阖眸养神道:“放她我又没什么损失。”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跟一群男人一起被分配下去做学徒........”
  “有问题么?”那文官道:“有哪条律例说不可以?”
  “没有是没有,可就是觉得格格不入啊......”
  “你懂什么?”那文官“嗤”道:“她又不是第一个,女子为官早有先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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