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钟意讶然:“堂哥的女朋友不是今晚过来吗?”
  “正是因为她过来,”梅蕴和有些无奈地按压着太阳穴,“爷爷预备和她说清楚,今晚上估计会有点闹腾,影响胃口。”
  梅蕴和看她站在那里,走过去抱一抱,把她手里的小鱼干瓶子拧好,放在柜子上:“左右这些事情和我们没关系,先避一避。”
  钟意点点头。
  两个人跑路前,捎带上了梅景然。
  梅景然小同学尚不知这件事情,信誓旦旦地对钟意讲:“小婶婶,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朱老师进我们的家门。”
  钟意哑然。
  梅蕴和故意逗他:“连爷爷都没有办法,你觉着你能管的住?”
  这话一说,梅景然瞬间红了眼眶。
  钟意对着梅蕴和的肩膀来了一巴掌。
  她原想安慰梅景然几句,梅景然突然大声说了出来:“二叔,你如果再这样的话,我就把你和宋文典见面的事情告诉我小婶婶!”
  嗯?
  闻言,钟意轻飘飘地看了梅蕴和一眼。
  她说:“你接下来不会要说,‘你听我解释,我和她只是朋友’吧?”
  梅蕴和握住方向盘的手一僵,他咳了一声,柔声说:“不愧是梅太太,真聪明,都能预知我想说什么了。”
  第51章 清雪
  坐在后面的梅景然,已经绷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钟意抬了抬下巴:“你解释呗。”
  要是解释的不满意,今天晚上,梅蕴和还得去客房睡。
  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瞧着他,抿着唇,不像是个发怒的模样;但也不会多么高兴。
  若后面没有梅景然这个小豆丁,梅蕴和势必要先搂在怀里亲一亲,哄一哄,可现在不行,他不能在未成年人面前失去做二叔的尊严。
  梅蕴和如实说:“只是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别的。”
  刚刚还卖了他的梅景然,在故意气了梅蕴和之后,又开始为他作证了,免得真伤了二叔和小婶婶的感情:“我能证明,二叔和她全程没有肢体接触,我看的一清二楚呢。”
  梅蕴和一脸严肃,显然,在这种事情上,他要极力撇清自己:“如今宋文典她有了心上人,我们两个也不过是朋友而已。”
  钟意伸手,快速地在他腿上掐了一把肉,顺时针拧了一圈。
  梅蕴和没提防她下手如此快狠准,一声闷哼。
  梅景然坐在后面,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小婶婶在肉体上折磨了他二叔。
  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钟意回头,笑的亲切温柔,看不出异样来,“你二叔皮有点痒,我替他挠挠就好了。”
  话音刚落,她又掐了一把。
  这下梅蕴和老老实实,一声也不出了。
  钟意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但也乐于顺着梅景然来逗弄一下梅蕴和——整天和一个醋坛子在一块,她也得让他尝尝是个什么滋味。
  免得又动不动就默默酿陈年老醋。
  梅蕴和不知她心中所想,还担心自己真惹到了她,时不时偷偷觑她一眼,再三确认她现在没有发火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提前预定的饭店是个私家菜馆,在寸土寸金的东市区,这边平地起了一个小园林,游廊假山,翠竹池塘,一应俱全。
  屋檐下挑着灯笼,罩着朦朦胧胧的光,暗香浮动,别有一番风味。
  梅蕴和订的是个厢房,不大不小的一间,墙上挂着一幅翠竹图,圆窗上半卷竹帘,透过去看,正好可以瞧见外面的池塘。遗憾的是如今荷叶未出,只能瞧见塘心倒映的一轮月。
  因着钟意怀孕,特意点了一壶绿茶,极品太平猴魁,青绿幽香,汤水澄澈。
  钟意少少饮了一口,顿觉唇颊生香。
  刚放下茶盏,菜便端了上来,虾仁豆腐羹,鲜菌奶白鲫鱼汤,淮山枸杞蒸鸡,番茄菜花……
  一道道摆上来,俱是养胃又滋补的菜肴。
  梅蕴和期望能以美食来使钟意忘记刚刚车上发生的事情,只望她能多多念自己的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刚刚动了两筷子,外面有人挑了帘子,笑声爽朗:“我听祁老三抱怨,说你不声不响跑去霞照又跑回来,连声招呼都没给他打;你这为了钟——”
  瞧见钟意,孟阳的话语戛然而止。
  下班时间,他穿了件青色的外套,一双狐狸眼没了眼镜的遮挡,乍一看有些邪气,令人惊艳。
  他降低了音量,笑:“原来小意也在。”
  钟意冲他笑了笑,颊边酒窝若隐若现:“孟医生好。”
  因着孟阳的突然造访,梅蕴和拉了拉吊铃,叫了人过来,重新添了一把椅子,又点了几样菜。
  点完菜之后,梅蕴和对着钟意说:“孟阳是个无辣不欢的性子,那两道是给她单点的;你如今怀了孕,最好别吃。”
  钟意点点头。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能吃辣,一点点就能让她舌头发麻。
  孟阳过来也是一个人吃饭,听闻梅蕴和也在之后,本想和他喝上几杯,聊聊钟意的催眠事宜;不曾想正主也在,顿时把这话闷在了心里。
  孟阳与梅蕴和认识多年,一直以为好友要么是真的清心寡欲,要么是性取向有问题;但问题是,几年下来,他发现,无论男女,在梅蕴和那边,都没有什么特殊区别。
  孟阳甚至还暗搓搓怀疑过梅蕴和某方面有些障碍。
  但从去年开始,梅蕴和开始频繁请教他一些问题——
  譬如,如何讨女生欢心;送女生礼物该如何挑选。
  真是让孟阳跌破眼镜。
  再然后,梅蕴和顺利结婚,娶了个娇小可爱的妹子。
  梅蕴和对这个妹子,真的是纵容加宠溺;先前孟阳还不以为然,直到梅蕴和为了钟意的噩梦,把他加急召唤回国。
  这本来就是请个心理医生的事情,压根不用他出动;憋着气回国之后,才发现事情不太对。
  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梅蕴和问他:“心因性失忆,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具体什么原因?”
  “创伤。”
  “身体还是心理?”
  梅蕴和沉思片刻,回答:“两者都有。”
  “这个可不好说,这种东西不好治愈;有些人会一直记不起来,也有些人,受到特定刺激之后回想;”孟阳摊开手,瞧着好友,揶揄,“怎么?你失忆了?”
  孟阳至今记得当时梅蕴和的表情。
  犹豫不决,惊疑。
  孟阳终于弄清楚了梅蕴和的目的,原来是想让他找出钟意噩梦的源头,然后对她进行催眠,把那部分记忆隐藏起来。
  孟阳同他解释,催眠并不能做到彻底删除记忆,只能封锁一部分,同创伤性失忆一样,她随时都有可能想起。
  随时。
  这就像是一个炸弹,埋在土中,随时会把梅蕴和炸的灰头土脸。
  孟阳能做的,只是把它埋的深一些。
  梅蕴和少年时的那一段往事,也摘头去尾,讲给了孟阳听。
  具体缘由他不清楚,只知道因为梅蕴和,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疯婆子抢了过去,囚禁了两天。
  被解救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
  说实话,刚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孟阳心里冷不丁打个咯噔。
  ——梅蕴和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该不会是……吧?
  梅蕴和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幻想:“我很正常,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娶小意,也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
  梅蕴和对幼年时期的小意心怀愧疚,而真正爱上她,观察她,却是从那一眼惊艳开始的。
  ……
  孟阳得知了钟意怀孕的消息,又了解到当年隐情,过来找他,是想告诉梅蕴和,最好以怀孕为由,暂时别让钟意去东关小学了。
  毕竟,那可是当年出事的地点。
  还有,就是当年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因为心理疾病而免于牢狱处罚,在南山精神疗养院院住了十几年,今天刚刚咽了气。
  她无子无女,院里的人看她可怜,凑了笔钱,给她在偏僻的地方买了块公墓。
  已经下葬了。
  只可惜,这种话,当着钟意的面,孟阳不好多说。几杯茶下肚,他又乐呵呵地给梅蕴和讲起另一件事情来——
  “都是梅家大哥潇洒的很,今天怎么改了口味,瞧上个清汤寡水的了?听闻这条腿,也是为了她断的?”
  这是在说梅存和与朱莉的事情了。
  虽然被孟阳直戳戳地说到了老爹,亲儿子梅景然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头也不抬。
  梅蕴和纠正他:“存和的腿只是意外。”
  可不是意外么?朱莉嚷嚷着去爬山,梅存和就跟她去了;没想到朱莉摔了一跤,倒霉的梅存和在她后面,没扶住,被硬生生坐断了一条腿。
  提起来就觉着屈。
  不过梅存和也活该。
  平时他招惹的都挺有分寸,两方各取所需,只是这次换了口味,不慎碰到良家;吃了一顿饭,梅存和后知后觉发现朱莉竟是奔着结婚去的,趁着没上三垒,想赶紧说开,大家好聚好散——
  显然,朱莉没有这个意思,直接闹到了梅家。梅存和一副软心肠,不得已,请了梅雍坐镇,替他擦屁股。
  梅蕴和说:“也是他自作自受,该趁着这个机会,收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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