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年轻片警顺势激他:“这不骗你,我在所里才几年,老余你也知道,要不然你让我亲手逮个杀人犯试试,让我开开眼?搞半天,你老余藏得挺深啊?”
  两人轮番轰炸,老余却吃了秤砣铁了心,牙关咬得死死的。
  他们集中精神对付老余,宁微在旁观察学习,楼道的冷风一吹,她才记起来围巾落在车上,顿时有些凉,“啊,门没关。”
  她这话一出,老余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蹭地跳起来,被早有防备的老片警按住。
  楚铭似乎领悟了什么,与老片警交汇眼神。
  “咱们有话先在这儿说清楚了,让附近邻居都听听你老余是个什么人……”
  话没说完,老余哆嗦着嘴皮子叫回来:“你你你让我以后怎么做生意!我又不是要跑……”
  年轻片警脑子转得并不慢,诧异道:“不会吧老余,你跟街坊唠叨这么久,说些乱七八糟的,就为了给你今晚跑路做铺垫?哟,平常看不出来,你心机这么深啊?”
  老余脸色惨白,在闪烁的日光灯下更显得诡异。他忽地看向宁微,宁微皱眉,有些不太舒服。
  楚铭侧着身子挡住她,声音冷硬:“说老实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在这儿混不下去。”
  这种老式小区,中老年人比较多。无论是出于迷信,还是找个人聊天,像老余这种知根知底的“神棍”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说到底,他就是个吃熟人饭的,今晚没关门,让邻居听见警方因为刑事案件找他麻烦,以后别说做生意了,老余恐怕连住都别想住下去。
  老余耷拉着脑袋,闷闷的:“我要说实话,你们别不信……”
  “说。”
  老余偷偷掀起眼皮子看楚铭一眼,“我算梅姐有血光之灾,而且她说话真不吉利,这灾是躲不了的。我要再不走,会被她波及到,折几年阳寿。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老片警分分钟气笑,一巴掌拍他后背,“脑子不清楚啊”
  老余争辩:“我是说实话,你看,我说了你们不信吧!”
  白脸让他们三个唱完了,只剩红脸的角色给宁微。
  宁微温婉地笑了笑,“老余叔,你别怪我们不信,现在要说谁有血光之灾——除非特意找你来算,否则没谁会信。要追着人说,搞不好会被人揍的。你要说服我们,总得说说,你是怎么给梅姐算命的吧?算命,也得有生辰八字对不对?”
  老余眼睛一亮,觉得仿佛找到了知音,正要站起来说话,又被老片警按下去了。
  他猛点头:“小妹妹是明白人。我没说谎,就上个月,我们几个聚会的时候——到底干嘛聚会,你们应该调查过了,就那档子事。我看梅姐状态不对劲,问她怎么回事。我做这行的么,吃熟,不能怪我逮着机会就发展顾客……”
  年轻片警:“说重点。”
  老余:“我看人看得多,梅姐心里有事,在我面前藏不住。她告诉我,有老熟人要寻仇。我就安慰她,做了好久思想工作。再下回见面的时候,我的妈诶,她脸色难看得跟鬼似的,还说些神神叨叨的话。我就生气了,打那之后再没见过。”
  他说得兴致来了,还敲敲茶几,摆出非常专业的神棍姿势:“我回家越琢磨越不对,起了一卦,非常凶险,到今天接了你们电话,觉得熬不住了,打算早点跑,哪知道让你们碰上了。”
  年轻片警喝止他:“看看,你自个说的要跑。”
  老余陪笑:“不是真跑,躲风头,还会回来——我这房子多值钱哪。”
  两个拒绝在电话里沟通的人,老杨和老余。老杨的手机被“老婆”严密监视,不敢接听很正常。老余的嫌疑就大得多,但还没有明确的犯罪动机,尚不能用行动时间排除他。
  没想到老余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我最近一星期都没出过门,白天就和老街坊警察同志说说话,晚上就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手机我不玩,玩不来,没意思。”
  他说完还拿出很有年代感的砖头机,玩个贪吃蛇顶天的那种。
  楚铭:……
  这种手机,挂掉任何电话都不稀奇。现在电话诈骗那么多,李逵李鬼真的难以分辨。
  老余对着他笑,笑容映着砖头机屏幕绿森森的光,非常滑稽。
  老余也属于油头滑脑的人,和犯罪现场表现出的特质不符。
  楚铭脸色不好看,老余看见了,又不知怎么赔罪,只能不停地嬉笑着,盼着他的表情能多云转晴。
  老余说的基本属实,而且刚刚来的路上,两个片警也抱怨过老余最近的反常行为。
  楚铭:“你再讲讲汤梅说的‘寻仇’。”
  老余应了一声,苍蝇搓腿似的搓搓手,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
  “上回是在s市一个大酒店里聚的,因为轮到梅姐出钱,连九妹都抽空来沾光。人家梅姐以前做什么的,我们不好问,但混了这么久,心里有数。梅姐脸色不好看,笑起来都是飘的。九妹货真价实的生意人,大上午看见这脸色很不高兴,饭吃一半就走了。我就多问了两句,她说最近住得不踏实,像是有人偷偷在她家住着。半夜睡觉,感觉还有人在看她。”
  宁微一个人住惯了,最怕听见这种事,闻言一阵恶寒。楚铭发觉到,握住她的手。
  他嘴唇动得很轻。
  ——和猫睡或者和我睡,随你。
  宁微:……
  楚先生真是非常善于抓住任何机会的人。
  老余:“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觉得这是大事啊,让她去报警试试,说不定警察能帮上忙。没想到她听见报警,脸色更难看了,说这就是报应,报警也没用的。我见她不高兴,就没多问。那个,警察小同志,梅姐真出事了,血光之灾?”
  楚铭悠悠地道:“你要再把这个词念几遍,当心嫌疑最大,弄出牢狱之灾。”
  老余吓得立刻闭嘴。
  他身上似乎没有别的线索可以挖掘。楚铭给组里去了信息,让他们再找九妹问个话。毕竟,情杀可以有很多种情况。
  不过,老余刚刚说的话,还是让他心生疑惑。
  汤梅似乎是个很有故事的人。这个故事,很可能就是她被杀的缘由。
  楚铭打字打到一半,组里电话打进来。楚铭接听电话,脸色立刻黑下去。
  两个片警和老余都听不到,宁微却能听得非常清楚。
  是祝老大的声音。
  ——调查之后立刻归队,发现另一个被害者。
  作者有话要说:  一小时三千二,论作者的暖手方法哈哈哈嗝
  感谢小可爱:
  读者“陌修羽”,灌溉营养液+12017-12-16 12:29:36
  第53章 直线相交
  出现另一个被害者有好有坏。
  好在它就是直线终于交错的点, 凶手犯的案越多,线索痕迹就越多, 越容易抓住他。坏在这线索是以另一条生命换来的,令人恼火不已。
  叮嘱了老余最近不能乱走后,他们匆匆和两位片警告别, 将他们送回所里。片警们还要值班,他们则立刻赶回s市, 去往第二个案发现场。
  楚铭不定期熬夜,早已习惯了这种作息不规律的生活。宁微虽然不太适应, 但还是咬咬牙撑下来了。
  凌晨两点,车子临时停在便利店外, 宁微买了咖啡, 递给楚铭一罐。
  楚铭喝了一口咖啡,缓缓转过方向盘,“孟辰飞那儿有个咖啡机, 他虽然没什么别的优点,但泡咖啡的技术实属一流。”
  他眼里是蛛网一般的红血丝。他那侧的车窗没关,说话时呼出的咖啡香气被冷风吹散。
  凌晨四点半, 两人回到了s市。
  人最疲乏的凌晨时分, 市内高速的车流量总算少了很多。车子拐了几个弯, 宁微觉得有些眼熟:“这好像是去s大的路?”
  楚铭点头:“是, 第二个案发现场,就在s大家属区。你可能还见过她,脾气很温和的人——比我好相处多了。”
  宁微愣了一会儿, “不会是我们院的陈教授吧?”
  说到温和,她只能想起院里快要退休的陈教授。她为人谦和,自带一股儒雅气质,更像人文学科的教授。她和宁微谈过许多院系的趣事,旁人对楚铭的学术评价,也是她告诉宁微的。否则以楚铭的高冷,不会主动了解这些,也不会有人自找没趣地凑上来说。
  楚铭加快了车速。
  凌晨五点,大学校园里非常安静,除了彻夜不眠的实验室,和提前发疯的毕业生,安静得让人害怕。
  s大家属区在校区东边,在平整的校区规划上硬抠出一块居住地。穿过宁静的校园进入其中时,里面已经上班了似的热闹,不少人家都亮着灯。
  家属区里退休的老教师非常多,年纪大的人睡眠少又浅,听说出了大事,继续睡的人很少。反正快六点,就当早起了。
  他们刚刚下车,唐雨洲等他们很久了,立刻迎过来。
  他也是浓墨重彩的黑眼圈,看得出彻夜未眠。他一边将两人往里面带,一边说明情况:
  “现场在二楼,鉴证科的刚来不久,现场还没清理出来。尸体还在现场,楚哥你真要看吗?”
  唐雨洲知道楚铭在这里有兼职,怕他和死者陈教授有些同事情谊,会为此困扰。
  楚铭:“没必要,别担心,控制情绪这方面你目前可以信任我。”
  他已经过了情绪失控的阶段,慢慢恢复到创伤前的水平。当然,他也清楚唐雨洲是为他好,对他礼貌地点点头。
  楚铭反倒看向宁微。
  她刚刚的反应已经让他想到了这个问题,楚铭不担心自己,他担心宁微会受到冲击。如果死者是陌生人,她顶多受到视觉冲棣月击,但熟人就不一样了。
  心理创伤太可怕,楚铭知道这种滋味,不想让宁微也尝试。
  哪知道宁微摇头,反而先一步往里走去,顺便拉上唐雨洲:“怎么没看见孟辰飞,他睡着了?”
  “他在做发现者的心理疏导,哎宁小妹妹你慢点……”
  唐雨洲被拉个猝不及防,不停地回头看楚铭的表情,感受到了莫大的心理压力。
  他觉得他才是那个需要心理疏导的人。
  论楚哥的压迫力……
  和陈教授住一栋楼的都是s大的老教师,听说陈教授出了事,露面的人都是非常惋惜的表情。
  宁微走得再快,迟早会被楚铭的长腿赶上。路过一楼时,宁微似乎听见什么,转头看了一圈。
  或许是现场发现得早与倒春寒的双重原因,二楼并没有浓烈的血腥味。两户人家对开门,另一家大门紧闭。
  宁微刚刚踏上二楼,抬眼看见门边满地的血迹,再看见门里已经被布覆盖的尸体,虽然没有强烈的不适,心里还是突地一跳。
  血迹与尸体离门很近,整个门口都被警示带围起来。尸体的手指露在白布外,白玫瑰露出半边,已经染了血。
  除了鉴证人员和法医,他们只能站在门外等候,顺便了解情况。
  汪振将大概经过转述给他们:
  “半夜发现的,法医初步判断,发现时间和凶手行凶的时间非常接近,凶手应该还没跑远。”
  宁微问道:“半夜?怎么发现的?”
  汪振:“大学教授们夜猫子多,对面那家是陈教授的老同事,也住二楼。夜里写论文,写到一半起来走动,发现陈教授家的玻璃全是雾气。他猜是陈教授忘了自己在烧水,就两分钟的路,好心走过来提醒。但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敲邻居的门问情况,邻居也是夜猫子,却说她今天和陈教授一起上楼的,陈教授还说有个课题要赶,应该不会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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