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像夜色一样安静,又没有丝毫感情。
  小丽微微颤抖,大着胆子看向年轻男人身后的病床,少女手拿着一朵新折下来的玫瑰。她躺着没有半点生命力。
  江忍推开老人,淡淡道:“带她回我爸那儿去。”
  小康怕江忍,连连点头。
  “祖奶奶,我们走。”
  江奶奶情绪终于崩溃:“小忍不要离开,小忍不要犯错。”
  小丽和小康都愣住了,悄悄看向江忍。
  江忍很沉静,他几乎没有半点情绪地,继续往外走。江奶奶发疯一般去夺他手中的东西,他终于动怒了:“我让你们带她走听不见吗?耳聋了吗!”
  这一声是吼出来的,男人冰冷的轮廓,脖子上微微暴出青筋。
  小康吓得连忙去扯江奶奶,江奶奶拉着那个很大的袋子不放手。江奶奶拉扯的空隙,小康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几乎吓得腿软。
  江忍踏进风雪中。
  江奶奶还在哭,小丽在手足无措地给老人擦鼻涕眼泪,小康哆嗦着嘴唇:“姐姐,我看到江总袋子里面的东西了。”
  “什么?”
  “剔骨刀,绳子,斧头……还、还有好多可怕的东西。”
  小丽也僵住了。
  她转头看看病房里美丽的少女,门外还有几个保镖守着。她刚要往里面走,保镖拉住了她。
  小丽跑去窗前,漫天大雪里,江忍已经不见身影了。
  ~
  江忍提着东西进了闻睿在的医院。
  凛冬风瑟瑟,他没有开灯,居高临下看着睡着的闻睿。
  他以闻睿亲戚的名义进来时,容易得很。本来也是亲戚。
  这个世界疯子很少,傻子却很多。
  以至于闻睿醒过来时,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他被绳子绑起来,嘴上贴了好几圈胶布。本来就受了重伤,此刻看着黑夜里面无表情的男人,闻睿死死盯着他。
  “你不怕死。”江忍弯了弯唇,“我知道。”
  闻睿讥讽地看着他。
  知道孟听醒不过来的时候,闻睿就觉得,怎样都好,反正江忍输了。
  江忍的嗓音在夜色中低沉又温柔:“我抓紧时间,听听还在等我。”
  不能再过了十二点回去,她会担心的。
  医院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在寂静的深夜十一点,听着格外森冷。
  闻睿看着江忍从袋子里一件件拿出工具,终于白了脸,激烈地挣扎起来。
  江忍已经疯了!
  他曾经刺激江忍许多次,就是为了把这个从小就带病的孩子关进精神病院。可是江忍又每一次都硬生生扛了下来,这个世界不喜欢他没关系,因为他也不会去爱这个世界。
  可是这次,江忍的是真的疯了。
  他不要江奶奶了,不追究江季显了,一步步踏过风雪,一个人走过黑夜,彻底失控。
  ~
  病房里原本盛开的玫瑰,花瓣外围渐渐失了生机。
  大雪拍打在透明的玻璃上。
  她苍白的指尖握住花儿,似乎遇见了很久远记忆里的江忍。
  她在墓碑之下,抬头望他。
  男人手铐加身,冷硬的轮廓分明。他瘦了很多,却又格外成熟。江忍轻轻为她的墓碑拍去雪花。他身后是两个衣着肃穆的警官。
  男人低头,冰凉的唇落在墓碑上。似乎透过这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在吻她的额头,她觉得额头有些凉。
  他额头抵住墓碑,她放轻了呼吸,天地很安静。她听他说话。
  “七中的石榴树今年开花了。”
  “你的那个朋友赵暖橙,遇见了一个不太好的男人。”
  “你常常等车的那个公交车站,已经拆了重建。我无数个日夜陪你走过的道路,也变了模样。”
  “什么都变了,说来惭愧,我却依然是当年的我。”
  她哽咽。
  男人温柔道:“听听,我还没有这么喊过你,你总是讨厌我的。我在心里喊了千千万万次,可是一看到你嫌恶的目光,我又觉得无法出口了。”
  不,不是的,江忍。
  “你带着继妹放学那个夏天,我和贺俊明骑车路过小巷。你告诉她,江忍不好,不要喜欢他。可是听听。”他低声道,“江忍可以很好的,他一直都在为了你变好。”
  “我不能为你做更多了。”他说,“是我不好,然而我这辈子,已经尽力了。”
  他起身,轻轻拂去她墓碑上的雪花。
  大雪肆虐,他穿得单薄。
  再也没有回过头。
  她长眠于墓碑下,看着年轻的企业家一步步走远。
  江忍!
  孟听猛然睁开眼睛,窗外的大雪到了夜晚小起来。她手中的花儿快凋零,孟听全身都疼。
  空荡荡又暖洋洋的病房,外面一个世界漂亮的雪景。可是她并没有看到江忍。
  她捂住缓慢滞涩跳动的心脏,放下手中的玫瑰,扶着墙壁慢慢往门外走。
  门吃力地被拧开,对上捂住脸颊流泪的老人。
  少女长发披散,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
  小丽被拦在病房几步远的地方,睁大眼睛看着美丽的少女。小康在农村也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孟听一周没有说话,嗓音压得不像话:“江奶奶。”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都惊呆了,一个连忙说:“快去喊医生,孟小姐醒了。”
  孟听扶住老人,慢慢吐字:“江奶奶不哭。”
  江奶奶拉住她手臂:“我的小忍,我的小忍……”
  小丽这才从看见仙女,仙女又活了的震惊中醒了过来。她连忙说:“那个、江总他不对劲,他刚刚拎着个口袋,我弟弟看见里面有剔骨刀,还有绳子胶布,他往外面走了。”
  孟听心跳漏了一拍,给保镖说:“我借一下手机。”
  保镖连忙给她。
  孟听打通了,那头却一把挂断。
  孟听心一沉:“我手机还在吗?”
  保镖愣了愣,还真的在。
  孟听被劫走的时候,闻睿把她手机扔在了花坛里,后来江忍着急找人捡了回来。
  孟听赶紧进病房找。
  她在硕大的水晶球旁边,看到了自己那只老旧的手机。
  当年还是回乡下去救外公时舒爸爸给她买的。
  孟听抱着最后的希望拨打过去。
  深夜十一点零八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他的铃声又响了。
  是一首纯音乐。
  她当年在舞台跳的天鹅湖。
  他不知道怀着怎么的心情,把这一曲设置为了专为一个人响起的铃声。
  江忍的手滑过屏幕,迟钝地接起来。
  “江忍。”
  他抬眸,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没有半点光彩。他知道自己精神状态已经不好了。
  少女嗓音沙哑:“你在哪里呢?”
  江忍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闻睿,一字一字慢慢应她:“医院。”
  “江忍。”
  “嗯。”
  她艰涩道:“回家。”
  他手中的剔骨刀掉落在地,泪水一瞬间漫出眼眶,他说:“好。”
  ~
  医生开出的报告单说,江忍心理不正常。
  他崩溃过,也很危险。
  这样的人得去治疗。
  警方那边看过报告单子,没有关押他。
  闻睿的伤不严重,七分钟的折磨,让闻睿小便失。禁。然而如果再晚几分钟,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警方录完口供,江忍一直没说话,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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