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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节

  除夕夜过完,大雪尚未停,空气中依旧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凛冽的寒风打得脸上一片生疼。
  这日清晨,时辰尚早,街上人烟稀少,四下只见雾茫茫的一片。
  忽然,街道尽头走来一人,一身朴素的褐色短打,面容却是俊朗,周身有着与穿着不符的清贵之气。
  他走得很快,到了一处停下,拉着匆匆而过的行人问了几句,很快又顶着风雪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他拐入一条巷子里,在一处气派的府邸前停下。
  抬头,见府邸上方悬挂着的牌匾上,书“宁平长帝姬府”几个鎏金大字。
  那人定定看了一眼,似下定决心,走上台阶,拿起府门上的门环,“咚咚咚”扣起门来。
  *
  此时的宫里,早朝已进入尾声。
  沈初寒扫一眼下方众臣,沉声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底下大臣互相对视一眼,无人说话。
  沈初寒看一眼身旁的小福子,哦不,如今该是李公公了才是。李公公会意,刚要宣布退朝,殿外却出现一名內侍的身影。
  “报——”
  沈初寒看一眼李福,点点头。
  李福高声道,“宣——”
  內侍进了内殿,在下首跪下。
  “什么事?”沈初寒扫他一眼,沉沉发问。
  “启禀皇上,宁平长帝姬府派人传来消息,说是……说是长驸马回来了!”內侍磕磕巴巴回话,显然对这个消息很震惊。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在朝中稍有一点资历的大臣,都知道宁平长帝姬的驸马是谁。
  说起来,宁平长帝姬虽年纪不大,但她头一二十年的人生,可算得上是跌宕起伏。
  当初宁平长帝姬生母为了争宠,谎报宁平长帝姬性别,将她当皇子养到了十七岁。直到后来宁平长帝姬突然怀孕,这件事才被人发觉。
  而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正是前聿国五皇子宋瑄。
  据说,是夺剑大会时,宁平长帝姬在无垠陵中被人算计,与宋瑄有了肌肤之亲。可要不怎么说宁平长帝姬命途多舛呢?她两个月后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可宋瑄却已经死在了无垠陵里。
  身份暴露,又是未婚先孕,先昭帝怒不可遏,原本想将宁平长帝姬直接处死,可好在这时,舞阳帝姬出了面。
  舞阳帝姬与五皇子宋瑄虽非一母所出,但听说自小亲厚。五皇子已死,舞阳帝姬自不愿其唯一的骨肉有难,遂说服了先聿帝,以王妃之礼聘娶了宁平长帝姬。
  宁平长帝姬到了聿国,成功生下了一个儿子。
  本以为事情到这便告一段落了,可偏生这时聿国又发生了内乱。聿帝驾崩,太子宋琰继位。当初先聿帝还在世时,其实为着储君之位曾动摇过,五皇子宋瑄亦是热门人选。
  如今宋琰登基,宋瑄留下的遗腹子自是处境堪忧。好在这时,当时的沈相已恢复昭国皇子的身份,并被册封寒王。
  于是,在寒王的帮助下,舞阳帝姬竟又命人偷偷将宁平长帝姬及其子护送回了昭国,宁平长帝姬这才得以活到现在,并在寒帝登基后,被封为宁平长帝姬,一直低调度日至今。
  世人皆传宁平长帝姬与前聿国五皇子感情甚笃,就算如今仍是芳龄韶华,也并没有改嫁的打算,只安心抚养着他们的儿子。
  可这会子这小內侍却说,长驸马回来了?
  如果他们没有想岔的话,这长驸马爷,应该就是聿国五皇子才是,可五皇子分明已经死在当日的夺剑大会中了啊,怎会突然又活过来了?
  众臣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议论声渐大。
  沈初寒眉头一皱,示意大家安静,又看向底下的內侍,“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奴才也不知。来传话的人说,宁平长帝姬会亲自进宫向皇上解释清楚。”
  众人抬头看着沈初寒,见他眉眼微沉,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又看向众人,“既然众爱卿再无事启奏,便退朝吧。”
  李福忙高声唱道,“退——朝——”
  沈初寒起身,再不看底下众人狐疑的脸色,很快离开。
  回了华清宫,宋清欢在等着他,见他进了殿,遂迎上前,一面脱下他的朝服,一面问道,“怎么样?”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走。”
  “这么说,嫂嫂很快就要进宫了?”得了沈初寒的准信,宋清欢心思微定。
  沈初寒点头,让她不用担心。
  果不其然。
  半个时辰后,就听到殿外宫女来报,说宁平长帝姬求见。
  “请她进来。”沈初寒与宋清欢端坐上首,沉声吩咐。
  宫女应声退下,很快,便领着君熙进来了。
  “见过皇兄,见过皇嫂。”
  为着今次这场戏,沈初寒与宋清欢特意留了不少內侍宫女在殿中伺候,君熙心中明了,故而一切皆依礼行事。
  “皇妹起来吧。”沈初寒道,又示意人赐座。
  君熙落了座,像抑制不住激动之情似的,急急开口,“皇兄,我这边早上叫人传的话,你收到了吧?”
  沈初寒点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宋瑄他不是已经……”
  听到这里,君熙眼中恰到好处地浮上些许水光,哽咽着开口,“我原本也这么以为……可是今天早上,府外突然有人敲门,开门的守卫一瞧,是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那男子自称是宋瑄,说要见我。守卫原本不信,可架不住那男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为以防万一,还是去通报了我。”
  顿了顿,调整了情绪,又接着往下说,“我听到来报也愣住了,但心里还是存着侥幸,便去到了府门口,没想打……没想到……竟当真是宋瑄!”
  说着,眼泪已是簌簌往下掉。
  宋清欢假意目瞪口呆,也跟着怔怔开口,“可是五皇兄当初不是已经在无垠陵中……又怎么会在三年之后突然出现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熙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欣喜若狂,忙带着他入府,一番问询下来,才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初我和宋瑄要出无垠陵之际,陵寝突然开始坍塌,宋瑄托着我出了墓,自己却被掉落的房梁砸中,重新跌回了墓中。我欲去寻,地道出口却已被堵得严严实实,根本就下不去了。”
  宋清欢点头,压下眼底的泪,适时接口,“我也记得。当时我和阿殊出来后,迟迟不见你和五皇兄,便返回去寻,一眼就看到你在出口处疯了似地刨土,眼见着大殿都要塌了,只得把你先死命拉了出来。”
  君熙也跟着点头,深吸一口气,“那之后,无垠陵彻底坍塌,可宋瑄的尸体却找不到了。”
  当初宋瑄是被救出来后咽的气,可当初那些在场的人,如今都已死得差不多了,至于那些没死的,有玄影出马,必也命不久矣。
  就算之后消息传出去有人想去查证,也根本查不到什么。
  “难道……五皇兄当时没死?”做戏做全套,宋清欢接着又问。
  君熙点头,“宋瑄说,他当时好不容易从废墟中逃出,因为被房梁砸中了脑袋,所以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后来迷迷糊糊晃悠到了城郊,在郊外的一个村子里生活了下来。直到前段时间,他修理屋顶时不小心跌落下来,撞到了头,没想到反倒因祸得福恢复了记忆。这不,一打听清楚我住的地方,就立马赶了过来。”
  这段说辞,自然是几人商量好的,所有证据都已经提前打点好。至于聿国那边,当初宋瑄葬于皇陵时本就只是衣冠冢,再加上如今聿国已然覆灭,当年之事,根本无从查证。
  殿中伺候的宫女內侍闻之,纷纷面露惊诧之色,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若真是这样,宁平长帝姬倒也算得上苦尽甘来了。
  将周围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宋清欢也露出万分惊喜之色,眼角又湿润起来,“竟是如此?!我……我这就跟你去见五皇兄!”说着,急急起身。
  宋清欢与宋瑄感情甚笃之事,众人皆知,大家瞧在眼里,倒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愈发唏嘘起来。
  于是,宋清欢便揣着一副欣喜若狂的神色,同沈初寒打了招呼,急急跟着君熙出了宫。
  后来去了长帝姬府的事如何,大家就不得而知了,但戏做到这里,其实也就足够了。
  就在聿国五皇子宋瑄突然归来的消息甚嚣尘上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
  宋瑄突然“复活”之事已调查清楚,当日宋瑄被埋在无垠陵中,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其实他只是被横梁砸中失去记忆,如今记忆既已找回,聿国,他是回不去了。
  沈初寒很快下旨恢复其长驸马的身份,搬入长帝姬府与君熙同住。
  原本宋清欢还想替两人补办一个婚礼的,但君熙道最近边关战事频繁,凉国使团又很快到临都了,这种情况下,她不想宋清欢还为她和宋瑄的事分心。
  见她执意,心知她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宋清欢便不好再坚持。毕竟她说的对,凉国使团不日入京,听说正是由苏饶假扮的姚肃带领,苏饶这人,行事诡谲,她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但不管如何,宋瑄的身份总算是名正言顺定了下来。
  这日,宋清欢得了空,便让流月沉星带上忧忧和阿临,与她一道往长帝姬府去看君熙和宋瑄。
  上次她和君熙一起出宫,在长帝姬府待了许久,总算把这几年的事都跟宋瑄讲清楚了。今日,是特意带上忧忧和阿临去给宋瑄看的,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到了长帝姬府,一下车,便瞧见君熙和宋瑄在门口等着,宋瑄手里还牵着一脸乖巧的阿念。
  “阿念哥哥!”见到熟悉的玩伴,忧忧高兴得不得了,飞快跑了过去。
  “欢儿!”宋瑄也欢喜地朝宋清欢打招呼。
  调养了几日,他的气色好了不少,越发显出几分芝兰玉树来,同君熙站在一起,活脱脱一对登对不已的璧人。
  宋清欢笑着上前,同两人打了招呼,又叫忧忧过来给他们行礼。
  忧忧这才注意到君熙身边站着的宋瑄,好奇地抬头打量着他。
  “忧忧,这位是阿念的父亲,快叫姑父。”宋清欢微笑着哄道。
  如今聿国早已覆灭,他们又是在昭国,所以辈分上便按照君熙宋瑄这边来叫了。只有私底下的时候,宋清欢才会叫君熙嫂嫂。
  忧忧歪头一笑,甜甜开口唤一声,“姑父。”
  宋瑄喜欢得不得了,连连应了。
  “姑父,为什么我之前一直都没见过你呢?你怎么不跟阿念和姑母住在一起呢?”忧忧看着他,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接着开口问道。
  ☆、第536章 不解风情
  听到这话,宋瑄神情一怔,君熙忙接过话头,“忧忧,你姑父先前一直在外,最近才回来呢。”
  忧忧“哦”一声,好奇地眨了眨眼,似还要再问,宋清欢忙道,“忧忧,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阿念哥哥吗?我们先进府吧,你跟阿念哥哥好好玩玩。”
  忧忧毕竟小孩心性,一听这话,方才的疑惑便抛之脑后了,兴高采烈地点点头,拉着阿念的手进了长帝姬府。
  宋清欢松一口气。
  忧忧如今虽然还不到三岁,但聪明伶俐古灵精怪得很,很多事情压根就糊弄不过她,带她的乳母和宫女根本制不住,时常头疼不已。
  她看着忧忧的背影,无奈笑笑,忧忧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的。相比之下,阿临倒是好带许多,成日吃了睡睡了吃,这不,方才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这会子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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