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第13章
  相关想法刚冒出个苗头,张氏便瞧见外头一人影卯足了劲儿往这边跑来。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贾瑚的下巴跟着来人的脚步的节奏一点一点,脑海中浮现出了小厮来禀贾珠出事时候的画面,口中情不自禁念出了小厮当时喊叫的内容,为外面跑得没法儿说话的人配音。
  “老太太,二太太,不好了!”
  幸而贾瑚的音量不大,兼之站在无人的角落,故此史氏那群人并未听见他的声音。
  不过,却瞒不过身边人的耳朵。
  张氏忍俊不禁,憋着笑意,伸指轻点了下贾瑚的眉心处,说道:“你这小促狭。”
  贾瑚捂着自己的脑门,一脸云里雾里。“啊?发生了什么?瑚儿怎么成小醋虾了?”
  顿了一下,他嘟着嘴更正道:“瑚儿不是虾,是锦鲤。”
  张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贾瑚听错了,凝望他一本正经纠错的小模样,心中觉得好笑。
  她理整齐贾瑚弄乱的头发,满眼宠溺道:“好好好,阿娘知道了,小锦鲤。”
  贾瑚这才开心地笑弯了眼睛。
  母子间短暂的交流结束,贾瑚又抬起脑袋,将目光移至门外飞奔而来的身影。
  一晃眼,来人就狂奔到了贾瑚前方的空处,累得直不起腰,唯有本能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史氏挥手示意一旁下人拖着赖大下去领罚,转身观察到来人脸上慌张焦急的神色,不知为何右眼皮突然快速跳动了起来。
  思及一句和眼皮跳相关的谚语,史氏心中不安到了极点,按住跳动的眼皮子问道:“出了何事?”
  急跑而来,喝了一路的冷风,小厮嗓子刀割似的疼,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张氏垂眸若有所思,根据赖大和贾珠的遭遇,她心中八成肯定贾政出事了。
  歇了片刻,小厮才磕磕绊绊地说出了一句话。“老、老太太……大、大事不好了……下衙归府的半道上,二老爷的马冲撞到了骠骑将军家的公子,并踩断了对方的一条腿。”
  “……将军府的护卫不仅当街斩杀了咱家的马,还绑走了二、二老爷。他们说……说如果他们家公子腿瘸了就打瘸老爷的,若是废了,便锯了咱家老爷的腿。”
  一想起那群凶神恶煞的护卫,小厮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张氏脸上露出了一丝果不其然的神色,眨眼便掩饰了起来。
  前脚儿子才出了意外,后脚丈夫就又出事了,王氏急得一颗心仿佛在火上烤,整个人都不好了。
  算上上午和张氏起冲突那次,王氏的心情,一天之内总共经历了三回大起大落,受不住刺激,转身就晕倒了。
  史氏原本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见此一幕,顿时对王氏生出了几分不喜,骂道:“没用的东西!”
  儿子和丈夫出事了,不是哭就是晕,此般心性日后如何撑得起这个家?她当初怎么就看中这么个废物做儿媳妇呢?
  瞪视意识不清的王氏,史氏越想越后悔当初的决定。
  周瑞家的抱着不省人事的王氏,万分紧张道:“给珠哥儿看伤的大夫应该还没走远,奴婢去请人回来瞧瞧二太太的身子。”
  史氏含冰带箭的目光射向她,没好气道:“叫什么大夫,直接用凉水泼醒!”
  周瑞家的想说不行,可对上史氏狠厉的眸光,到底没敢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史氏身边的丫鬟往王氏脸上泼冷水。
  王氏在冰冷中狼狈醒来,感觉到了脸上和衣服上的湿意,登时怒不可遏,张口就要寻人问罪。“大胆,是谁用水泼了我,给我站出来!”
  史氏冷冷道:“是我命人泼的水,你有意见吗?”
  对上她寒冰遍布的双眼,王氏心中一凛,肚子里的怒火一下子便被浇灭了。
  “媳妇不敢。”王氏不知自己哪里引起了史氏的不满,语气小心翼翼回了一句,而后讪讪闭上嘴巴,低头不敢看史氏。
  由于赖大之事,赖嬷嬷内心恨透了王氏,目睹了眼下王氏狼狈万状的一幕,心中好不解气。
  张氏冷眼旁观她们狗咬狗,回忆起从前在史氏手底下受过的窝囊气,再看王氏如今委屈而不敢言的样子,浑身上下那叫一个舒服。
  史氏忽然想起大房的住处靠近马房,怀疑贾赦因当日她之训骂心怀不满,转而冲她最喜欢的儿子贾政下手。
  心中一旦有了怀疑,便难以压下去。史氏眯起眼睛,询问小厮道:“无缘无故的,咱家的马为何会踩伤人?是不是有人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张氏听出了史氏隐藏在话中的疑心,不满地锁起眉头。
  什么意思?这是怀疑他们大房故意设计暗害贾政不成?凭什么二房一有个什么事就是大房的过错?
  张氏不平地想着,忽然眸光中闯入了贾瑚,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真要计较起来,这件事情好像是和他们一房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只不过,却不是老太太心里头猜疑的那样,是谁使了阴谋有意害贾政,而是她和王氏主动招惹自己和瑚儿,以致于引来了霉运,遭到了反弹报应。
  “府上的马没有问题。”小厮果断而迅速地摇头,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吞吞吐吐说:“其实是……是将军府公子骑着一匹漂亮的母马经过,二老爷的马想来对那母马一见钟情,驮着老爷撒蹄子就奔了过去。”
  “那位将军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京城人都清楚,当场就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刚巧老爷的马蹄就踩中了对方的膝盖,那腿咔嚓一声就断了。”
  贾瑚没听他们说话,低垂小脑袋点着手指头,认真地数着今日荣国府遭罪的人数。
  数了三遍,他发现了三人的共同点,忽然睁圆了眼睛。
  贾瑚捂住嘴巴小小惊呼一声,轻轻拉了拉张氏的手指,眸子亮晶晶地瞅着她道:“阿娘,瑚儿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想说的话全写在了他的脸上,张氏一看贾瑚的神态和眼神就什么都明了。
  “嘘,咱们出去再说。”她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贾瑚接下来要出口的话,趁着屋子里乱糟糟的无人注意,悄悄带着儿子离开了荣禧堂。
  史氏至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贾瑚母子的到来和离开,听小厮的解释完了贾政意外的真实原因,她隐隐有些崩溃。
  没有阴谋,一切都是巧合。
  真相居然是自家的马对人家母马一见钟情引来的祸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抛开她自己不说,她在乎的孙子跟儿子亦一个接着一个出事。
  等解决了政儿的事情,她一定要去寺庙里烧香拜佛祛霉。
  史氏脸色青红交加,不但胸口发闷,还脑子胀痛。“你去宁国府把敬哥儿叫过来,我同他一起去将军府一趟。不管代价如何,我必定完好无缺地带政儿归家。”
  王氏自告奋勇道:“儿媳也去。”
  史氏不假思索便否决了她,语气硬邦邦地说:“不必了,你留下来看顾好珠哥儿即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带去了说不定还碍事,倒不如不去。
  不给王氏再开口的机会,说完史氏马上看向自己的大丫鬟,吩咐道:“去开库房取十万两银票,人参、灵芝、虎骨、雪莲各一匣子。”
  这点东西还不够,咬了咬牙,史氏又补充道:“另外,国公爷传下的宝剑也一并拿过来。”
  那骠骑大将军看上了他们家的宝剑多年,多次用其他宝物交换不成,便看荣国府不顺眼起来。此次政儿落在了将军府手上,只有给了这柄宝剑,才有希望带走完好无损的政儿。
  王氏闻之大惊,“不可,那柄宝剑是咱们家的传家宝,岂可拿去送人?”
  史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政儿得罪的是什么人?那是骠骑大将军,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掌握一方军权,深受皇上器重。即使是老爷尚在人世,也不得不给他面子。”
  “更何况,将军府和荣国府本就有些恩怨,说要政儿一条腿不是开玩笑的。不给剑,难道要看着政儿失去一条腿成为废人,前途尽毁吗?”
  “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话就给我去抄经书百遍。”
  史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几乎是吼着说完这番话。
  这王家的女儿,没读过书就是眼皮子浅,当时真真是昏了头才选了这么个东西给政儿。
  王氏低头紧咬着下唇,委屈红了眼睛,心底对史氏多出了几分怨。
  至此,她们婆媳之间出现了一道不可修补的裂痕。
  另一边,贾瑚和张氏回到了东院。
  站在自己的地盘上,封闭嘴巴一路的贾瑚,终于得了张氏的许可,能够开口说话了。
  “阿娘,瑚儿发现珠儿、赖大和二叔全是受了他们母亲的牵累,今日才会一起倒大霉。”
  贾瑚有些想不明白,不解道:“可是好奇怪,想要害瑚儿的分明是老太太她们,难道不该是她们本人霉运罩身吗?为何倒运的是二叔他们呢?”
  “想来,是老天爷的安排吧。”此事张氏发现得比贾瑚还早,想了许久都想不透,只得用来上苍来解释。
  贾瑚:0.0是这样的吗?
  这时候,两人耳边传来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奇怪的是那笑声听起来分外别扭,似是有人想畅快地笑,又忌惮着什么不敢用力笑,以致于笑声听起来怪里怪气的。
  从羊肠小道里走出来,亭子里拍桌狂笑的贾赦当下映在了贾瑚的瞳孔里。
  张氏脚步一顿,开口问:“老爷?你在干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贾赦看见他们便仿佛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贾瑚和张氏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这发展不对啊!
  第14章
  贾赦的亲随简直让他那突如其来的怂样惊呆了,一时忘记追了上去。
  等想起要走,却发现前路被人堵住了。
  小贾瑚站在随从面前,双手叉腰,奶凶奶凶地问道:“坏阿爹刚才在笑什么,为什么一见我们便逃跑?”
  随从瞥见贾瑚努力挤成凶巴巴的脸,不但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点想笑,惹来刘奶娘威胁的一瞪。
  他连忙低下头配合贾瑚的表演,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回道:“适才小的碰见了二老爷的小厮火烧屁股似的狂奔,出于好奇拦住他询问,从其嘴中获悉二老爷在外头闯了大祸,赶紧的就回东院告知了老爷。”
  随从略微停顿一下,悄悄抬起眼帘瞅了瞅贾瑚,见他两眼圆溜溜的盯着自己听得认真,继续说道:“公子您也知道,老爷和二老爷兄弟之间面和心不和,感情实际上不怎么的好。而且很多时候,因为老太太的偏心眼,咱们老爷日子过得十分的憋屈,更不能拿二老爷如何。”
  话及此处,他摸了摸鼻子,减小了音量道:“是以,一听二老爷不好,老爷他多少有点幸灾乐祸,于是趁着在自己的院子,周围没有外人,便偷偷笑了出来。熟料,竟叫太太和您撞见了这一幕?”
  “至于老爷为何见了您和太太就溜之大吉,小的就不知道了。”想了想,他补充了一个理由。“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整个荣国府里大老爷只怂老太太一人,兴许在老太太那受的窝囊气多了,他对自己院里的人最是态度强硬。刚刚见了自己的妻儿,却突然怂得像个受惊的胆小动物,可谓是百年难遇。
  随从满头雾水,亦觉得奇怪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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