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周琅原本虚靠在桌边,这时抬腿坐上了桌子,低下头与她对视:不用谢,都是工作的事情,应该做的。纪教授不用客气。
她坐在桌上稍高一些,纪绣年下意识抬起头。
不那么明亮的台灯光芒恰好将她们笼罩进光晕圈层里,光落到她们的脸上,被岁月磨砺过的面庞在光影错落间显得更加深邃静美。一高一低的对视,瞳光中彼此的影子交映在一起,在灯光下是那么的温柔。
这一刻的世界只有她们。
周琅看着她眼下那颗泪痣,语气轻缓:不过,我这么辛苦的帮纪教授你说谢谢,具体要怎么谢我呢?
纪绣年静静看着她:你想我怎么谢你?
周琅未语先笑,她抬起手,白皙指尖在纪绣年饱满唇瓣上轻拂而过,还没等纪绣年反应过来,她在红唇上用力一按:那,这个吧。
纪绣年感受到唇上传来的酥麻感,有些猝不及防。
她怎么敢抚摸她唇瓣。
周琅却冲她一笑,眉眼弯起来有几分以前热烈天真的样子,指尖上印着纪绣年的口红:这个怎么样?
第7章
雨夜静寂。
周琅眼眸明亮,气息好闻,声线动听。
说话的时候带着淡淡促狭,和几分若有若无的调侃,在寂静的夜里,却有一种熟稔的温柔。
纪绣年有一瞬的恍惚。
她低下头,低声说:不要开玩笑,周周院长。
这礼貌却疏远的称呼一出口,原本凝固的静寂氛围瞬间打破。
周琅笑意加深,眼神却淡了些:没关系,那先欠着吧。
纪绣年:你说什么?
周琅从桌上跳下来:开个玩笑,你当真了?
纪绣年:
周琅拿起桌上文件: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走吧。
纪绣年没动:我还有个文件要处理。
周琅没再多说,先行离开。
纪绣年站起来关电脑,关掉插座电源,站在门前关灯时,才看见周琅刚才随手放在她桌上的咖啡。
那杯咖啡还是满的,已经凉了。
周二,周琅让乐城联系了设备公司,去测试舞房的设备。
等新大楼定址之后,校内的舞蹈教室和音乐教室等等全部迁过去,大小和格局基本不做改变,这次是为了采购配套设备做测试。
方寻被郝院长安排去做这件事,跟周琅打过招呼,就准备领着人过去。
周琅叫住她:现在这个时间,舞房里有人上课吗?
有啊,纪老师现在就在舞房里上课呢。
好,那我跟你一起过去。
方寻:
这要是周院长和纪老师在舞房里吵起来,那她不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您过去,是方寻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色,是要确定一下设备问题吗,这件事我会跟进的,您
只是想过去看看,周琅似是看穿她的心思,笑着说,别紧张,走吧。
方寻摸了摸耳朵,只能认命。
两人到舞房时,纪绣年正在上课。
她的课程每次两个小时,总是异常火爆。教的课程范围也很广,中式古典舞、芭蕾、拉丁都教。
方寻给测试音响设备的师傅找了一间空闲的舞房,出去后看见周琅站在走廊上,站在透明玻璃门外,静静看着舞蹈教室。
她有点紧张:周院,这边的事情交代好了,您看
她的时间这么紧吗?
周琅打断她的话,我记得她上午有课,现在才一点,就开始上课了?
方寻被她打了个岔,有点迷糊:纪老师一直都这样啊。
周琅很温和的问:嗯,一直都怎么样?
看她语气温和如闲聊,方寻也没那么紧张了:您不知道,我们都说,纪教授真的是个工作狂。
周琅笑着点头:好像是有一点。
她记得,好像以前也是这样的。
这个人的生活秩序严谨,条理分明,拒绝任何不可知的意外。
或许她是她人生里第一个,令人抗拒的意外。
方寻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平和:对啊,纪老师在教学和指导学生这两件事上特别用心,不过行政事务做的比较少。
周琅轻轻嗯了一声。
目光却始终落在室内,落在正在跳舞的那人身上,眼角一跳。
区别于上次温雅气质的中式古典舞,这次课程教的是更加性感妩媚的拉丁。
纪绣年穿着黑色紧身拉丁舞裙,正面设计简单,背面的v型设计却格外吸睛,露出大半片雪白的背和蜿蜒而下的背脊线条。
她对学生很不错吧?
何止不错。纪老师对学生真是太好了,除了上课时间外,她课余时间也会过来指导,我猜她今天肯定没吃午饭。
周琅声音淡淡的:哦。
教室里到休息时间了。
周琅跟方寻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推门出来的学生。
可她还是那么清楚的听见她们在聊些什么。
纪教授那个美背啊,鲨我!我不行了!
何止是背啊,那个腰啊,我今天回去要减肥了。
你们两个够了啊,每次来上课都不专心,觊觎人家的美好肉体,不纯洁。
算了吧你。你这个重度颜控,每次疯狂舔颜,盯着纪老师看的动作都记不住,好的到哪里去。
周琅嘴唇抿成紧绷的一条线。
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烦躁。
舞房内还有大半学生没出来,盘坐在地板上休息。
纪绣年没注意到她们,走到了对面的休息室。
从这个角度,周琅能看见她站在窗前,往外眺望。
手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腰,动作偶尔有停顿,但一直没停。
似乎是很不舒服。
周琅盯着她的动作,想起她以前跳舞的时候,腰椎是受过伤的。
那会还瞒着她,偷偷做复健,最后被她发现了。
每次难受了,症状轻微就在家擦药油,严重时要找医生做复健按摩。
那种烦闷感逐渐加深,让她呼吸不畅。
周琅抬了抬下巴,对方寻说:你进去,告诉学生,今天的课程暂时到这里了。
方寻:啊?
让她们散了。
这这不太好吧?
纪绣年那边,周琅语气平平,却很坚持,我会去说。现在,你叫学生先走。
方寻:
她就不该过来!
她不想去,怕惹纪绣年生气,可是周琅严肃的样子她挺不住。
那我那我去啦?
周琅点头,没吭声。
方寻默默给自己点了两行蜡,迅速进了舞房,跟学生说了几句。
她是纪绣年的助教,学生们都认识她,听她说今天课程取消也没怀疑,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等舞房空了,方寻才走出来:周院长,我
周琅垂下眼睫:你走吧。
方寻本着先溜为敬的原则,想远离战场,只是走到一半才想起测试师傅还没出来,不得不折返。
她没走几步,就注意到休息室的门开了。
纪绣年走了出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钉在了远处。
纪绣年看到空落落的舞房,下意识环顾四周,看见倚着窗台的周琅:周院长?
周琅与她对视,没有说话。
不远处的方寻:
卧槽不对,不是要吵架的吗,怎么现在对视着似乎有点姬啊?
纪绣年也看到方寻,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先离开。
她看向周琅,语气很轻的问:周院长,我的学生呢?
周琅神色冷淡:走了。
走了?
是,走了。
纪绣年抿了抿唇,一向秀致温柔的人,此刻神情紧绷,眉头轻蹙。
她生气了。
可就是生气时蹙起眉头的样子,也是这么的清雅温柔。
似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淡淡愁绪,气质文雅,让人想把她蹙起的眉心抚平。
周琅偏过头:今天测试音响设备,纪教授,不知道吗?
纪绣年尽量克制着情绪:即使这样,周院长在让我的学生离开前,难道不应该提前告知我吗?
周琅赞同的一点头,语气却轻飘飘的:哦,忘了。
纪绣年神色冷冷:周琅。
周琅语气依旧慢条斯理:有何指教?
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周琅却被那句话刺到了。
她笑:你说结束就结束了?纪绣年,你该想到有这一天吧,在你抛弃我的时候。你不如想想那时候我是怎么求你的。
那么冷的冬天。
她站在雪地里,等了整整一夜。
那盏灯是亮的,可房间的主人偏偏不肯看她一眼,连说一句话都不愿。
纪绣年呼吸一凝。
周琅掠过纪绣年,往前走去。
经过她时,脚步停下。
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像蝴蝶纤纤的蝶翼,平白惹人怜惜。
周琅嘴唇动了动。
那些刺人的话忽然开不了口,都咽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什么,大步走了出去。
回学院的路上,纪绣年才发现今天腰疼的格外厉害,上楼的时候迈不动腿,在办公室里坐着休息了半个小时也没缓解,无奈之下只能给方寻打电话,问她在哪。
方寻正为刚才的事发愁,立刻来找她:纪老师,刚才
嗯,改天再说。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你现在方便去三医院给我买一瓶药油吗?
方寻惊讶:纪老师,你受伤啦?
纪绣年笑:不要紧,腰疼,老毛病了。
那我现在过去哎,不用了,岑瑶就住那边,我打个电话叫她去买。一来一回大概要一个多小时。你自己擦不到吧,等下需要我帮忙吗?
纪绣年犹豫着想拒绝。
她一向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方寻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需要我帮忙擦药油吗?
不用了。我来吧。
回应她的是另外一道声音。
周琅推开门进来,气息还有些不稳,像是刚刚赶到。
她看向方寻:你先出去吧。
方寻愣住:啊?
不用找岑瑶了,我找人拿了药。
周院长,纪绣年叫她,谢谢,不麻烦你了。
周琅这才看向她,额前汗珠莹莹,瞳光漆黑深邃:我说,不麻烦。
第8章
乐城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今天原本在家休息,忽然接到电话,从中医所的朋友那里买了药油。等他开车到半路,周琅又打电话过来,叫他到三医院找秦医生。
等到了宁大艺院二楼的办公室,一开门却发现有点尴尬。
周琅抱着手臂站在窗边,而见过数面的纪教授坐在凳子上,眼睫低垂,蹙眉不展。
周琅朝他点头:放下就出去吧。
乐城:好的。
怎么感觉氛围有点怪,他家老板怎么这么像强抢民女,欺男霸女的恶霸啊。
砰的一声,门从外面关上了。
纪绣年僵坐不动,周琅拿起药瓶:你躺下?
真的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擦得到吗?
那让方寻来给我帮忙也行。
我知道擦拭的手法。
纪绣年撑着桌子站起来,可腰伤发作疼的厉害,才走几步她就跌坐下去
周琅一把按住她肩膀,直视着她眼睛:纪绣年,以前医生怎么说的,你真想下肢瘫痪吗?
那一刻周琅想起以前陪纪绣年去医院,医生叮嘱说严重腰伤会导致瘫痪,一定要好好养护。
可她是怎么做的呢,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纪绣年语气平静:没关系。瘫痪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周琅气笑了:可我不答应。而且,反正该看的都看过了,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我没有。请你不要管我。
你不配合也没事,今天谁都不要走。你不知道,看你这么紧张,也挺有意思的。
原来周琅这么坚持,只因见到她尴尬局促,会觉得有意思。
纪绣年偏过头,心里也来了气,神情刻意坦荡许多:你擦吧。
办公室里有折叠床,枕头和空调被是她平时午休用的,她趴上去,后背的衣服撩起来,前面的布料却很小心的压平。
可就是这么一截莹白如玉的细腰,周琅还没反应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看向旁边,平复着呼吸。
她长舒一口气。
楚王好细腰,当然不是无缘无故。
她怎么好像也有这种喜好。
纪绣年趴在枕头上,背对着她,自然看不见她,只能听见她拧开玻璃药瓶的声音,心里抗拒甚至有些紧张起来。
她后悔了。
可那双手还是这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