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再仔细一看,她脸色也很不好看。
  纪绣年一把按住她,难得强势的说:周琅,别动。
  她没等周琅的回应,也顾不上此刻的行为是否是合适的,就这么蹲下来,直接把周琅的鞋子脱掉,羊毛袜也卷了起来,露出发红的膝盖。
  纪绣年一愣。
  她的膝盖怎么会冻的这么红?
  她舒了一口气:你等等。
  周琅没说话。
  纪绣年在办公室里找到之前跳舞穿的袜子,放到她桌上。
  她拿水壶烧了一壶热水,很快烧开了,找到平时用的毛巾,拿热水泡湿了再拧干,从膝盖到脚踝,慢慢擦了下来,动作认真而细致。
  她拿右手托着周琅的脚踝,另一只手骨节干净,指节修长,白皙指尖此刻被热水烫的发红。
  周琅垂眸看着她。
  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学的前几年,她们只是朋友,直到她跟纪绣年告白。
  最开始连牵她的手,周琅都不敢,更不要说那件事了她提不敢提,就怕让纪绣年觉得冒犯。纪绣年更不是主动的性格,所以就这么过了一年。
  直到那次纪绣年生日。
  在毕业之前,周琅只想单独跟她相处,正好一起去爬山,她特意跟其他人分开,夜里在山上搭了帐篷,想让纪绣年看到星星。
  露营的地方旁边有清澈溪流,蜿蜒而过。
  纪绣年那么安静秀气的人,蹲在溪边玩水,在她的鼓励下把鞋袜全都脱掉,难得放肆轻快地在清澈溪流中踩水。
  周琅就在帐篷旁看着,用手电筒打光,支起了画架给她画画。
  广袤星空,清清亮亮的溪水,清雅静美的女孩子提着裙摆在溪流中踩水,萤火虫扑闪着从草丛里飞出来,澄澈溪流中倒映着星星的影子,水声潺潺。
  那一刻她的心上人像是降落凡尘的精灵。
  后来纪绣年衣服湿了,也累了,终于回帐篷里休息。
  周琅拿干毛巾,把她的腿架在自己膝上,给她擦干腿上的水。
  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谁,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先开始战栗,更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开始迷乱。
  两具青涩美好的身体渐渐交织在一起,倒映到帐篷上的影子像两簇缠绕在一起的花,无声无息的相拥缠绕。
  她们交换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却不知道即将迎来漫长的分别。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她感受到纪绣年掌心里的温柔和热度,一寸一寸的蔓延着,仿佛某些遥远的,掩藏在时光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了。
  周琅轻轻舒了一口气,别过了头,不再去看她。
  可不过几秒,她又轻轻转过头,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到纪绣年的脸上。
  这是重逢以来,纪绣年第一次没有抗拒的,甚至是主动接近了她。
  是不是要以后都这样,才能让纪绣年离她更近一点。
  窗户紧闭着,暖气开放,很快玻璃上就蓄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外面的世界再也看不清楚,就只剩她和她,似乎自成了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在一片寂静之中,似乎连呼吸声都清楚可闻。
  最先明明是分开的,可是渐渐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是谁的气息。
  半蹲着的人很专心,根本没注意到她眉宇间按捺的情绪,只拿着热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在泛红的膝盖上停留的时间最久。
  直到那里颜色渐渐回归正常,她拿了一条厚厚软软的羊毛毯子,轻轻搭在周琅膝盖上,神色认真:看起来不是因为骨折的原因,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唔一点小毛病。
  什么毛病?
  她还没问完,就被吱呀一声给打断了。
  方寻:
  卧槽这么香|艳刺激的吗!
  她碰到学生问周琅的办公室在哪,刚好她也有事要过来,就将人领了过来。
  门虚掩着,她一敲就开了,没想到就看到这么一幕,可把她给吓到了。
  方寻讪讪笑了一下,把门带上了:我们先到外面等。
  本来她虽然总开玩笑,那都是说着玩玩的,就连周琅那天说的睡过,她也以为是玩笑谁知道现在忽然来这么一出?
  纪绣年脸色变了变,似有些无措地盯着自己泛红的指尖,恍惚间觉得自己刚做了场梦,梦里眼前人还是她不听话又爱闹的女朋友,不然她怎么会控制不住总管她的事情。
  她来不及后悔,对周琅说:我先出去,袜子你将就着换一下。
  周琅嗯了声:知道了。
  纪绣年很快出去。
  她先朝方寻一点头,才对那位学生说:是这样的,刚刚
  话还没说完,方寻用力点头,没关系的,我们等会再进去。
  不是,她腿骨折才好,刚刚不太舒服。
  方寻还是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她脸上就差写上,我都懂,别解释了。
  纪绣年被方寻接二连三的点头给气笑了:我还没说完呢。
  方寻笑眯眯的:没事,不用说啦。
  没多久,周琅站在门边,把那个跟她约好时间的学生叫进去,跟她聊了一会,很快那女生哭着走了
  纪绣年也进去办公室,看了看时间:我送你吧。
  周琅点了下头。
  她的膝盖大概是疼的厉害了,下楼的时候姿势很别扭,走的很慢。
  纪绣年昨天把车停在学院里,刚好路上的雪被铲雪车带走了,路面可以开车了。
  一路无话。
  导航开着,一路上只有电子播放的冷冰声音。
  很快,车停了。
  纪绣年先下车,再绕过来开门:小心。
  周琅扶着车门,慢慢地下了车:谢谢。
  纪绣年将车门关上:那我先走了。
  态度重归干净利落的常态。
  回去的路上车依旧开的很慢。
  车窗一直开着,风将那人遗留的气息吹散了。
  她全然没注意到,一辆车经过时降低车速,摇下车窗。
  有人看了她许久,才沉沉地开口:琅琅天天魂不守舍的,果然还是因为纪家那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5500字,勉强算二合一可以不(跪下了.jpg
  卡文卡的厉害,没有二更了555,下午我要理一下细纲
  第35章
  这场雪才停, 颜以笙就叫纪绣年去滑雪。
  纪绣年想拒绝:我滑雪的水平很一般,就不去了。
  来吧来吧,就在市郊的明堂山, 天然雪场,你来陪我吧,年后我要去非洲考察了。
  非洲考察?年后就走?
  对啊,你就当发发善心,赶紧来陪我吧, 见了这一面我就出去了, 年后就见不到我了啊, 别废话,是朋友就来。
  纪绣年:行吧。
  很快颜以笙又在好几个同学群里发消息, 她天性热情爽朗, 朋友也多, 有不少人都说要去。
  按照约定时间, 纪绣年到了雪场,她穿一件浅色羽绒服,有人远远地叫她:纪绣年。
  纪绣年回眸:你怎么也在?
  周琅笑眯眯地走过去:我不能在吗,颜以笙在一个群里发了消息,我看见了啊。
  纪绣年:你的腿现在可以滑雪了?
  一个多月了,应该没事。
  纪绣年点了下头, 去换滑雪服, 戴上了雪具。
  她出来时,不少人已经在滑了, 其中有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身姿纤细又矫健,动作优雅有力, 非常漂亮。
  颜以笙在旁边酸酸地:周琅这个人好讨厌啊,明明我才是主角,她滑的这么漂亮,抢我风头,哼。
  纪绣年笑着催她:那你还不快去?
  不行啊,我是组织者,当然得照顾所有人了,有人还在换衣服呢,你呢,好了吗?
  差不多吧,我就看看也行,你去吧。你不用管我。
  颜以笙:喂,你是我闺蜜,我不管你谁管你啊。走吧,一起去玩。
  纪绣年摇头:真不用,你去照顾别人吧。
  颜以笙赖着不肯走:那我也在这里坐一会。
  两人低声说着话。
  不远处,周琅被几个人围在中间说话,问她一些动作的要义。
  以前就是这样,她五官明丽,性格乐观外向,就算读书时有些大小姐脾气,可也只会让人觉得她可爱,她想讨人喜欢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她从小就爱玩,马术射击茶艺什么都学,学什么都快,甚至还跟男孩子一起学会了飙车。
  就滑雪这件事来说,纪绣年学滑雪,也是她教的。
  颜以笙忽然说:你别看了。
  纪绣年笑了笑:怎么了?
  颜以笙盯着她,沉默着没说话。
  连她都知道,纪绣年和周琅以前恋爱的时候确实甜蜜,可她是纪绣年的闺蜜,跟她几十年的交情,她有时觉得自己比周琅更了解纪绣年一点,也更能注意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纪绣年从小家教很严,她天性内敛持重,一贯克制自己的情绪,对谁都谦和有礼,却是很典型的外热内冷。上学时她收过很多情书,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也都愿意跟她说话。可她其实是个很封闭的人,不爱说话,也不愿意表达自己,大多时候喜欢静静站在角落。
  因此她看似人缘好,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合群的人。
  颜以笙还记得那次校运动会。
  周琅跑完一千五百米,拿了第一,冲过终点后大口喘着气。
  纪绣年拿了一瓶水想过去,还没说话,就有一群人冲上去跟周琅说话,笑着闹着说要给她捶腿,写通讯稿的,还有在算给班上加了多少分。
  她站在人群中央,而纪绣年默默地走远了。
  那只是其中一次。
  颜以笙还记得她的目光,忧郁而温柔。
  记得她轻声笑着说,可能琅琅也不是那么喜欢我,见多了世界的风景,就会知道我这人多么无趣。
  记得她无声的失落,垂下眼睫说等有一天琅琅跟她分手,成了别人的女朋友,甚至成了别人的新娘该怎么办呢。
  颜以笙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纪绣年什么都好,唯独对感情的态度有些消极。
  可是也怪不得她,毕竟从小父母感情不太好。
  纪绣年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直觉知道大概跟周琅相关,忍不住推她:你走走走,在我这里叹气做什么,快走,你去玩你的,像我搅了你的局一样。
  颜以笙知道自己劝不动她,没再劝:你真不玩啊,那我走啦?
  纪绣年嗯了声:你去吧。
  她看着别人热闹,雪具都换好了,却根本不想动,坐在那里晒着太阳,有一种懒懒的倦怠。
  屋檐上雪水融化,每隔一段时间滴落下来。
  她仰起头,干净脸庞在冬日阳光下近乎透明。
  她抬起手,张开手掌,正好一滴水落到她掌心。
  水滴坠落的同时,有人问:怎么坐在这里?
  纪绣年掌心一拢,回头见到周琅:你怎么来了?
  周琅在她旁边坐下:无聊。
  年少时她也曾迷失在虚荣中,迷失在被人群簇拥的时刻。如说年少时的心情是享受,现在就只剩下厌倦和无聊。她早已厌倦形形色色围在她身边的人。
  你不是很喜欢滑雪吗?
  现在一般了。
  比不上坐在她旁边喜欢。
  而且,她不想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这里郁郁寡欢。
  刚刚她被人围起来,目光早就远远落在纪绣年身上,看清楚她伸手去接水滴,雪净脸庞上光影疏朗,可眉眼却淡然冷寂。
  那瞬间她忍不住想,以前呢?
  以前纪绣年会不会也是这么安静的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她呢?
  她忽然感觉难过。
  她不知道,她没注意过。
  纪绣年也从不曾说,她一直都不爱表达。
  周琅长舒一口气:要不要去滑雪?
  你的腿可以吗不去了吧
  真的不去吗?
  周琅其实很想带她过去。
  她本质是个强势的人,但她这段时间反思过自己曾经是否强势太过,就比如当年约定出国,也是纪绣年答应了她的请求。
  想的太多,她难免感到束手束脚。
  纪绣年还在犹豫,颜以笙刚好过来,拉起她:快玩!不然你来干什么!
  周琅也笑:去吧。
  她们一起到半山坡上往下滑,越来越快的速度让人产生心跳加快的不适感。
  纪绣年下意识攥紧了前襟,周琅的笑声那么愉悦:别怕,我在你旁边呢。
  跟以前一模一样。
  周琅教她骑马,教她滑雪,教她攀岩。
  她还不知道原来生活中有那么多乐趣,可是第一次接触总是慌张。
  周琅都是笑着说,别怕,她永远在她身边呢。
  只是,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永远是个很虚妄的词。
  等终于停了下来,纪绣年站在原地,调整了片刻呼吸。
  周琅在她旁边停下,突然开口:以前我,有没有把你一个人落在旁边过?
  纪绣年一怔,眼底有光一闪而过,却笑着说:没有的。
  周琅盯着她。
  脑海里莫名有道声音对她说,不是这样,她在骗你。
  今天好冷。
  穿羽绒服不好看,但是不会冷。别穿大衣了。
  毕业生作品展的预算是不是又增加了?
  每次都这样,总是三两条消息夹杂着一条有用的消息。
  周琅怀疑纪绣年肯定好几次想拉黑她,却又没法拉黑她。
  但也没有回复。
  车窗降下来,她看向窗外,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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