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戴胄:“今天他有些奇怪,我跟他才说一句话,他忽然就对我撒火,被我说了回去,他才意识到问题。说起来,还是因为给你求情呢。”
  “给我?为何呀?”秦远不明白。
  “还不是你给长孙大郎看秘戏图的事。”戴胄禁不住感慨,“你说你也是,招什么人不好,偏招他儿子。那可是他的宝贝,岂能由着你摆弄?”
  “我看不像,若为这点小事怄气,八成该找我的麻烦才对,不会自己生闷气。奇怪的是,他现在突然把自己关起来了,小吏说从秦将军离开后,他就再没出来过,也没人进去找他过。”
  听秦远说道到这,戴胄停住了脚步问秦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秦远:“是有点反常,说不好。”最近因为接连发生异人盟的怪案,大家心里都不安稳,随时都心存危机意识了。
  “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保不齐有隋风云的同伙作恶!”戴胄说罢就转身往长孙无忌屋里跑。
  秦远跟上。
  小吏见两位少卿要闯屋子,忙再次出手拦着,刻板声明长孙无忌之前的吩咐。
  “长孙公出了事谁负责,你能,还是你能?”戴胄挨个询问守门的几人。
  小吏们也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犹豫不知该如何决断。他们怕若没事,便就是忤逆了长孙公的命令,他们就没命可活了。
  “不怕,我有两全的办法。”秦远看出小吏们的难处,伸手示意他们就站在原地可以不动,随即他就对着屋门的方向大喊,“长——孙——公!”
  声音高亢,几乎震穿整个大理寺。
  长孙无忌被吓了一跳,猛然惊醒,吓得手往前推做防御的姿势,身体往后移,结果他忘了自己就坐在桌边。推得桌子乱晃,笔架、砚台等物都落了地上,身体失衡,连同椅子一起直直地栽倒在地。
  啪哒!啪——
  哐当!
  屋内接连传了三声响。
  小吏们慌了,在这一瞬间六神无主地望向秦远和戴胄。
  戴胄拍腿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冲进去瞧瞧怎么回事!”
  小吏们领命,立刻抽刀闯进门。他们看屋子里大乱,询问长孙无忌的情况,警惕地查看四周,想看看是蛊毒是刺客还是别的什么怪东西。
  小吏去搀扶黑着脸倒在地上的长孙无忌。
  戴胄和秦远随后进门,看到凌乱满地的案卷、毛笔和砚台,再看长孙无忌衣衫乱,样子狼狈地被小吏扶起身。
  “这是怎么了?”戴胄注意到后窗开着,忙问,“难道是刺客?偷袭?”
  小吏们紧张起来,赶忙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后腰被硌得生疼,此刻一手扶着腰,无奈地叹气,点了下头。他总不能在这么多人跟前,承认自己是被秦远刚才的一声叫,吓得摔在地上。否则这些人知道真相,肯定会在暗地里偷偷笑话他胆小。也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看案卷竟然睡着了。
  小吏们立刻喊衙差们一起去追捕刺客。
  秦远看了现场后,再看了眼后窗,便料到根本就没有刺客,是长孙无忌自己跌倒了。秦远在心中窃窃狂笑,面上却故作严肃,一脸认真问长孙无忌有事没有。
  长孙无忌尴尬道:“幸亏我反应及时,用桌子挡住了他,不然此刻真不知是不是活着了。”
  “大理寺居然有刺客?他是什么时候,怎么行刺的?”戴胄忙问细节。
  “我正在埋头看案卷,忽然感觉不对,抬手就见一蒙面刺客在我案前,用刀指向了我的脖颈。我二人对峙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秦少卿的喊声。我趁刺客分神之际,突然推了桌子,后仰躲剑。刺客便立刻跳窗逃了。”长孙无忌道。
  “那幸亏我喊了一声。”秦远语气悠悠地感慨,“我来得真是时候,这也算是长孙公的福星了,是不是?”
  长孙无忌无奈的目光中夹带着憎恨,狠狠剜了一眼秦远,咬牙道:“是,真多亏秦少卿了。”
  小吏们搜查一圈来报,没查到刺客的任何踪迹。
  “连长孙公都说那人轻功极好了,想必是早就逃得没踪影。”戴胄忽然想起什么,对秦远道,“我记得方鼎的轻功就很好,会不会是他?”
  “不是。”秦远道,“方鼎已经举家搬离长安城了。再说他已经被赦免了,不至于傻到在大家明知道他能耐的时候,还故意来闯大理寺,招惹长孙公。长孙公跟他也没仇怨。”
  “那会是谁,异人盟根本没解散?”戴胄又提出怀疑。
  秦远摇头,“这是一样的道理,朝廷已经放过异人盟了,异人盟也并无惹事的心思,何必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出手。”
  “也对,那会是谁呢。”戴胄锁眉,陷入了疑惑。
  “可能是长孙公得罪过的人进行报复。”秦远可不想牵扯无辜者进来,就往长孙无忌身上推。
  长孙无忌意味深长回看秦远,随便应了一声。
  戴胄偏偏在这时候叹:“那可能的人就太多了。”
  长孙无忌一个飞刀眼瞪向戴胄。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他不会做人,罪过很多人似得。
  秦远噗笑了,连连点头,赞同戴胄说法。
  长孙无忌瞪着秦远,想趁机教训他:“我遇刺这么严重的事,你居然能笑得出来?”
  “我看长孙公安全无虞,非常开心,就一时间忍不住替长孙公高兴。刺客是轻功高手,却没能动到长孙公一根毫毛,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长孙无忌反问,他倒想看看秦远这张嘴能说出什么花来。
  “说明长孙公因有吾皇庇佑,才会洪福齐天,逃过一劫啊!”秦远提及李世民毕恭毕敬拱了一下手,由衷地称赞道。
  长孙无忌无语了,只想翻个白眼给秦远,但因为他提到了圣人,他不能做这种表情。
  戴胄心里也腹诽,但面上还是要应和秦远的话,他总不能大逆不道地说这事儿跟圣人没干系。
  “对对对,是如此。”戴胄附和道。
  秦远笑着挑眉看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得不敬叹一声:“多亏隆恩浩荡,吾皇保佑我。”
  戴胄尴尬地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想再呆下去,赶紧逃似得告辞,临走前嘱咐大理寺的衙差们一定要追查刺客的下落。
  长孙无忌面色不悦地盯着留下来的秦远,隐忍的盛怒正濒临发作。
  “长孙公没事就好,下官松了口气呢。”秦远道。
  长孙无忌:“我看你巴不得我有事,让出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你好来坐。”
  “长孙公说笑了,我哪是那种人呢,我正是因为担心长孙公的安全,才折返回来。可巧还真被我担心了,长孙公屋子里有情况。”
  秦远询问长孙无忌那刺客长什么样。
  “尖嘴猴腮,无眉鼠目,和你很像。”长孙无忌随口赌气道。
  “可巧了,刚才孙少卿还夸我,说我这长相在京城数一数二。照这说法的话,满京城不如我的人,得长成什么样呢,比如长孙公?”秦远反问。
  长孙无忌瞪秦远。
  “长孙公息怒息怒,可别忘了,下官可是长孙公的救命恩人。”秦远说罢,露出八颗白牙,对长孙无忌嘻嘻一笑。
  长孙无忌瞧见这笑,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最厌恶的人——突利可汗。这秦远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不喜突利可汗,这时候还学突利可汗的笑刺激自己。
  长孙无忌抓着腰间的佩刀,目光阴沉中透着杀气:“秦、远!”
  这时候戴胄折返回来,明天是他老母亲的寿辰,他想亲自和长孙无忌告假。因为门没有关,戴胄到门口,就见长孙无忌杀气腾腾地瞪着秦远,愣住了,忙问怎么回事。
  “没事,长孙公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想把他随身的佩剑送与我。我觉得我就是随口一喊,不过随口之劳,何足挂齿?让长孙公不必用这样贵重的东西道谢。偏偏长孙公不肯,非要我收,我不收他就生气。”秦远边说边看着长孙无忌,问他是不是。
  “对。”长孙无忌盯着秦远,咬着牙闷闷地应了这一声。
  第78章 对,配不上
  “这就是秦少卿的不对了, 既然长孙公盛情难却, 秦少卿就不该拒绝。”戴胄劝秦远把刀收下。
  秦远瞄一眼长孙无忌那边,试探问戴胄:“我好那样的么?”
  “当然好那样了。”戴胄笑道。
  长孙无忌阴着脸将腰间佩刀解下,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长孙无忌的刀并无金银宝石镶嵌,但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此刀所用的材质非同一般, 必定是用最好的矿料, 百炼成钢后精制而成。刀鞘上刻着雄鹰祥云花纹,雕工精细, 质地冰凉莹润, 手感非常好。刀镡处是张着大口的猛虎,抽出刀,刀身亮得几乎可以闪瞎人的眼睛。刀头向上弯曲,两刃,这种刀杀起人来威力最强。
  “可收好了, 别到时候伤了自己。”长孙无忌一字一顿地警告秦远。
  “长孙公放心。”秦远拿着刀后,问戴胄是不是有事与长孙无忌说。见戴胄点头, 秦远就立刻笑着先跟二人告辞了。
  这他不是告辞,是逃。
  长孙无忌不悦地盯着秦远离去的背影, 眼睛里聚满了‘一定要弄死他’的杀气。
  戴胄行礼, 恭敬地跟长孙无忌阐述明白自己想给母亲过寿诞的心意。等了半晌, 戴胄不见长孙无忌回应, 他不解地抬首望着长孙无忌, 发现长孙无忌正流露出一脸的不爽快, 似乎想将他杀之而后快。
  戴胄很不解长孙无忌为何要以这种恶劣的态度对待他。他思来想去, 只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能,他昨天刚跟长孙无忌曾有过口角。
  “长孙公若因下官昨日和您有过争执,便想阻拦下官行孝,下官断然不从。”戴胄心里也来气,他招谁惹谁了,为何每次长孙无忌都无缘无故冲他发火。
  长孙无忌回神,瞧见戴胄一脸刚硬,正瞪着自己,方反应过来他所言之意。
  “我并没说不准,你何故忽然发火?”
  “可是长孙公刚才看下官的眼神——”戴胄顿住,他觉得这事理论不清,要是长孙无忌死不承认,他也没有证据证明长孙无忌的态度有问题,遂把不满憋在了心里,“罢了,多谢长孙公允准,下官告辞。”
  长孙无忌:“…… ”
  大理寺的风水怕是跟他犯冲!
  长孙无忌归家后,长孙冲来跟他见礼,心情更加没由来地烦。
  “我问你,你秦世叔给你看那种倒霉玩意儿,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秦世叔说他在查案,父亲便是他的上级,儿子以为父亲早知道了。”长孙冲温顺地解释道。
  “便是为了查案,他也不该问你,他身边那么多人,他找谁问都可以!瞧给你蠢得,被他耍了都不自知!”长孙无忌训斥长孙冲没脑袋,警告他以后秦远再对他干出类似的事情,就立刻来禀告自己。
  长孙冲乖乖地应承,但心里是有点不懂,这件事明明昨天已经过去了,今天父亲怎生又提了一遍,还火气那么大。
  长孙冲回屋后,就召集自己弟弟妹妹,提醒他们这几日处事小心些,父亲最近心情不大好,这两天尽量避免在父亲跟前晃悠最好。
  天黑之后,长孙冲端坐在屋内习字,身边的随从忽然来跟长孙冲小声嘀咕。
  “隔壁秦少卿传话来,请大郎去墙边一聚。”
  长孙冲停笔,愣了一下,“墙边?”
  “就是咱们府跟秦府相邻的那面墙。” 随从解释道。
  长孙冲依言去了,还未到墙边,就远远看见自家府墙上头有人影晃动。长孙冲挑着灯笼细看,果然是他秦世叔,此刻正抱着一把刀,面容忧思地坐在墙头之上。
  “秦世叔这是做什么?”长孙冲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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