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科技的进步所带来的，不只有便利，还有麻烦。
  「早安。」
  范紫曦刚打开手机的网路，就接到了元季朗的好友邀请跟讯息。
  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看来，又是不吉利的一天。
  才上班第二天，范紫曦就已经不想去公司了。
  范紫曦看着那则讯息，心里的火气蔓延至各处，她克制着怒意，不断地吸气、吐气，反覆地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必须冷静。
  好不容易调整完情绪之后，她果断将元季朗拉入了封锁名单。
  她现在不封锁他，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论她有没有回覆，他每天都会传「早安」给她，日子一久，她习惯了这一句「早安」，习惯了他的问候，他就会正式入侵她的生活，哪天他不传了，她就会一直想、一直想，最后，整个脑子里都是元季朗。
  凡事一但养成习惯，那就难改了。
  范紫曦没有那么愚蠢，都已经踩过一次陷阱了，还看不出猎人的障眼法。
  很多蜜糖里面，都是藏着毒药的。
  办公桌上突然出现的早餐，就是典型的裹着毒药的蜜糖。
  玉米蛋饼、薯条、柳橙汁，没有酱油膏，但是有番茄酱。
  没有小纸条，更没有什么留言，可是，早餐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范紫曦巴不得眼睛可以射出激光射线，将桌上的早餐就地销毁。
  此刻，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焦躁，好像过去的日子回来了。
  元季朗分明对她没用过真心，可是，几年过去了，他还是记得，她很喜欢绿茶，但是，早餐绝对不喝；她吃蛋饼不用酱油膏，吃薯条一定要有番茄酱，就是因为旁人没注意过的小细节，他都一清二楚，才让曾经的她那么坚信，元季朗一定喜欢她。
  范紫曦叹了口气，儘管很想将这袋早餐丢进垃圾桶，来个眼不见为净，但是，她的良心绝对不会允许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食物是无罪的。
  将早餐退回给元季朗的做法最安全，可是，姚媗禾就在旁边看着，手里还疑似拿着同一间早餐店的早餐，她不想被贴上「不识好歹」的标籤。
  正苦恼之际，本来安静的办公室，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肚子蠕动声覆盖。
  始作俑者裴昊呈尷尬的笑了笑，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解释道：「抱歉啊！我今天睡过头，来不及买早餐。」
  范紫曦灵机一动，连忙说道：「刚好我早餐买太多了，吃不完。组长，你能不能帮我吃一点？」话音甫落，也不管裴昊呈答应与否，逕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桌上的那袋早餐，转移到对方桌上。
  「……那，早餐钱多少，我也出一半好了。」裴昊呈也没有拒绝，只是不好意思吃白食。
  「不用啦！」借花献佛而已，算不上什么
  不过，裴昊呈的话提醒了范紫曦，待会一定要把早餐的钱还给元季朗，不然，以后他搞不好会拿这一点作文章。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范紫曦不想也不能元季朗抓住把柄。
  ***
  实习生虽然美其名曰实习生，但是，作为整个办公室最底端又最没有话语权的存在，自然会被派去做不少杂事。
  「老妖婆，李魔头！大夏天的喝什么热咖啡啊！每次都说不够热，是要煮到沸腾才够热吗？」姚媗禾边泡咖啡边嘟嘟嚷嚷，满脸怨气。
  这已经是她泡的第三杯热咖啡了。
  「先加热咖啡杯，就可以达到李魔头要求的温度了。」范紫曦看不下去了，偷偷将做法告诉姚媗禾。
  两人口中的「李魔头」，本名李臻涵，是部门里另一位组长，同时，也是姚媗禾的直属上司，以严格、挑剔出名，所以，被底下的人戏称为「李魔头」。
  「……为什么要帮我？」姚媗禾顿了顿，语气中有困惑和淡淡的质疑。
  在姚媗禾的认知里，范紫曦没道理无缘无故帮她。
  「因为，之前也有人帮过我。」范紫曦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道：「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也是李魔头带的，当时，也是有人告诉我方法，才煮出她想要的咖啡。」
  当然，除了这一点同理心以外，范紫曦真正的目的，是希望在姚媗禾对她真正產生敌意之前，透过这种方式，让姚媗禾有机会了解她。
  而不是像个傻瓜，被元季朗牵着鼻子走。
  闻言，姚媗禾半信半疑地将咖啡杯放进微波炉。
  一时静默。
  看着范紫曦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姚媗禾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面，未几，终究还是按奈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吃季朗买的早餐？」
  「我吃不下两份早餐。」乾脆俐落，让人无法反驳。
  「……可是，」姚媗禾垂下眼瞼，落寞地说道：「那是他特地为了你去买的。」
  早餐确实是买给她的，不过，为了谁就不一定了。
  范紫曦没说出真心话，偏着头反问道：「你希望我吃吗？」
  姚媗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表情更落寞一些。
  她没办法同意，也没办法否认。
  单恋总是苦涩的，希望喜欢的人可以如愿以偿，又希望自己的感情可以得到回应，可惜，自古事事难两全。
  「快把咖啡端出去吧！」没得到答案，范紫曦也没多说什么，「李魔头还在等呢。」
  「……谢谢。」虽然是细若蚊吶的音量，不过，姚媗禾还是道了谢。
  这才是范紫曦想要的东西。
  「不客气。」
  不需要着急，一步、一步来，问题总会解决的。
  她不会再重蹈覆輒了。
  就算再次遇见元季朗，也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了。
  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
  「你不打算吃午餐吗？」裴昊呈伸手在范紫曦面前挥了挥，试图把她的注意力从电脑萤幕拉回来。
  范紫曦吓了一跳，瞄了眼时间，后知后觉地说道：「……已经午休啦？」
  「嗯，我看你很专注地在画线稿，想说提醒你一下，不过你也太专心了，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也没发现。」
  「想说是要拿给李魔头看的，越仔细越好啊！」做为李臻涵曾经带过的人，范紫曦自然清楚该做到哪种程度，才会让对方满意。
  「李魔头？是指李涵臻组长吗？原来你们私底下，真的会这样叫她啊？」裴昊呈之前就时有耳闻，不过，没有真正听到有人讲出来过。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嘴了，范紫曦赶忙说道：「就、就李组长要求满高的，所以，我们才会开玩笑的取这种绰号，绝对、绝对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我们都很尊敬李组长的！还、还有，我们私底下也是称呼你为组长，绝对没有随便乱叫什么奇怪的绰号。」
  「是吗？那满可惜的，我还满好奇你们会帮我取什么绰号。」裴昊呈边说边将便当拿给范紫曦，「这是早餐的回礼。」
  「……组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满喜欢请人吃饭的？」像她就已经被请两顿了。
  「呃……会很奇怪吗？还是……觉得很有负担？」裴昊呈眉头微皱，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该怎么说，我也不是喜欢请客，只是……想要透过这种方式来融入你们。」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原因。
  「嗯……是还好啦！不过，可以问为什么吗？」范紫曦很困惑，一个上司为什么会想和下属们打成一片呢？
  一般情况不都是会为了有威严，而刻意保持距离吗？
  「嗯……比起经理或是李组长他们，我跟你们的年龄更相近，所以，也会想要跟其他设计师多聊聊。可是，这样说，感觉有点像是在炫耀，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是上司吧，感觉……大家如果非必要，都不是很想跟我交流的样子。」裴昊呈在任职设计师后，一年内就升上了组长的位置，跟同龄的同事都不太亲近，为此，觉得有些苦恼，毕竟，没有人想要当边缘人。
  「原来如此。」范紫曦了然地点了点头，「太过优秀也会有烦恼啊……。」
  「别这样说，」裴昊呈紧张地摇了摇头，手足无措地说道：「那跟优不优秀没关係，也是有上司跟下属处得很好的，可能……是我个人的问题吧。」
  「完全没有问题喔！」范紫曦微笑着说道：「跟着裴组长工作就很放心，也很照顾下属。连买来的便当都很好吃。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的话，一半是恭维，一半是真心。
  裴昊呈不是听不出其中隐含的客套，然而，比起专注于他工作能力的称讚；比起饱含嫉妒的假意祝福，比起那些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范紫曦所说得话，实是在动听太多了。
  他最想听得话，同事没有对他说过，朋友也没有对他说过，家人也没有对他说过，不曾想，会从并不熟悉的范紫曦口中听到。
  而她甚至可能不知道，这些话，对他而言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