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蒋忆坐在坐前排,不知道搞什么幺蛾子,突然站起来吼了一声。
  然后,江吟就眼睁睁看着整个教室的人站了起来。
  他脸色一黑,走到讲台前,倒要看看这些小东西想干什么。
  祝江老师全球书画大赛旗开得胜!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江吟怔了怔,心底涌入一丝暖流,片刻后嘴角上扬,他坐在凳子上,将头埋下去,脸颊发烫,摆了摆手说:好了,我休息一会儿,不用叫我。
  就这么点反应啊?
  江老师,你能不能不睡觉!
  江吟手撑着桌边,将头抬起来,眼睛有点润,但是很明亮。
  如果能得奖,回来请你们吃糖。江吟道。
  你哄小孩儿啊!蒋忆调侃道。
  江吟笑了笑:你们不就是小孩吗?
  学长,你和江老师很熟吗?
  经过深思熟虑,路衣还是问了出来。
  她偏过头,仰视着身边穿着白衬衣的男生。
  男生眸光淡淡,长相卓绝却不张扬,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稳重。
  嗯。良久,男生才应了一声。
  男生毫不避讳的应答,让路衣神色僵了一瞬间。
  是吗?可我听说,他和一些学生的关系有点不正常。路衣模棱两可地说,她觉得林东宴那么聪明,应该能听出自己的意思。
  闻言,男生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低下头,眼神里透着一种足以称之为薄凉的东西,而且带着攻击性,将好好掩藏的自身完全暴露出来,像是一个上位者,冷眼看着路衣。
  那一瞬,路衣心脏猛地被锤了一下。
  她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林东宴还是她听说的那个林东宴,是一个只趋于法律的机器,他不是目中无人,而是目空一切。
  他是在工作上疯狂碾压对手天才,是自己不能肖想的人。
  只是,在江吟面前,他会藏起自己的强势,仿佛是步步为营,等待猎物跳进他的陷阱。
  无形的压力,像一只手按着路衣低下头去:
  抱歉,我想多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林东宴收回视线,沉默地往前走。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时,时间接近九点。
  路衣有心缓和气氛,提醒林东宴:学校通知了,晚上九点会停电一个小时,好像是要维修。
  林东宴脚步一顿,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拿手机翻看了几下,确实找到了通知。
  随后,他抿起薄唇,加快步伐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学长?路衣疑惑地叫住他。
  但留给她的只有林东宴的背影。
  晚自习还有几分钟下课,林东宴走到操场的时候,整个学校的灯就全部熄灭下来。
  另一边,江吟趴在讲台上小憩,原本安静的教室忽然哄闹起来。
  他撑起身体,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一瞬间,冷汗爬满他的背部。
  停电了啊。
  江老师,可以提前下课了吧?
  黑暗中,江吟手臂动了一下,却不甚扫到了放在边缘的手机,听见了嘭的一声。
  江吟心跳一沉,好在教室里有人打开了手机电筒,让江吟模模糊糊能看见一些什么。
  他瞥见摔在地上的手机,弯腰捡起来,已经开不了机了。
  可以下课了,你们走吧。江吟压着声音说道。
  下课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在十二教上晚自习的班级并不多,楼道里的脚步声在两三分钟之内消失了个干净。
  江吟借着模糊的轮廓,摸索走到门边。
  学长?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沈雪言的声音。
  江吟悬起的心落了下来,他苦笑道:突然停电了。
  沈雪言走到他身边,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笑了笑说:是啊,我正想过来看看你,刚走到楼下就停电了。
  嗯。江吟浅浅应了一声。
  我们走吧。沈雪言说道。
  江吟笑了笑,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
  可是,他抓了个空。
  沈雪言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江吟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回头看见江吟的手伸在半空,不由自主地搭上去,笑着问:怎么了?
  江吟呆滞地站在原地,手心里冒起了冷汗。
  怎么这么凉?沈雪言皱起眉,也不在乎他掌心的虚汗,轻轻揉搓着。
  而江吟整个人后背都冒起冷汗。
  他脑子只有自己刚刚伸出手却抓了个空的画面。
  学长,到底怎么了?沈雪言不解地问。
  他微微低下头,和江吟四目相对,黑暗中,江吟的眼里一点光都没有。
  他愣了愣,问道:看见我,你不开心?
  江吟迷茫抬起头,低低重复:看见?
  你希望是他吗?
  沈雪言声音冷了下来。
  江吟却没有时间回答,也无法思考他嘴里的他是谁。
  沈雪言不知道他现在看不见?
  没等到他的回答,沈雪言压下呼吸,缓缓将头向他靠近:学长,你不喜欢我了,是吗?
  他直白地问出来,逐渐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感觉到他的呼吸,江吟心脏一抽,往后退了一步。
  他稳住自己的声音,对他说: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沈雪言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他看着江吟,牙关咬得很紧,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
  江吟听着他的脚步声,心脏一点一点下沉。
  周边的黑暗快要将他吞噬,整个教学楼安静得一塌糊涂。
  与此同时,当所有人都在往宿舍楼区域走的时候。
  一道白色身影却在往反方向跑去,他像是一条在瀑布里逆流而上的鱼。
  他脚步有点慌乱,眼睛注视着某个地方,时而忘记身边的人流,一不注意就与别人撞到了一起。
  这样的场景,与那天晚上很像。
  多想和他做一次告别。
  江吟静静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沈雪言忘记了吗?
  是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早该忘记了才是。
  是这样啊,原来他只是忘了而已。
  江吟手指陷入掌心,细微的疼渗入心脏。
  就在这时,漆黑空旷的教学楼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凌乱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第24章 光明
  教学楼又归于安静。
  只能,江吟能听到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一道起伏极其不平稳的呼吸,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江吟看得模模糊糊,好像是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男人。
  谁?江吟问得很轻,难道是去而复返的沈雪言?毕竟,都下课了,没有人会往教学楼跑。
  黑暗中,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迈步不轻不重的步伐向他走过来。
  江吟下意识伸出手去试探,这一次,一个温热的掌心贴住了他的手腕,五指弯曲,将他的手腕握住。
  你想起来了?江吟问道。
  可男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江吟身边,托着他的手臂,指引他该往那边走。
  即使他不发出声音,江吟却觉得莫名的心安。
  仿佛,和那一年一模一样。
  江吟自觉心领神会,没有再多问,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往前走。
  下楼梯时,男人下一步,便搀扶着他耐心等待,江吟也不怎么回事,小腿突然一软,脚底就踩了个空。
  男人仿佛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在他开始偏倒的时候,就用一条长腿挡在他面前,手直接穿过江吟的后腰,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江吟突地落入一个怀抱,惊魂未定地眨了眨眼睛,男人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江吟清晰地听见男人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
  抱歉,没站稳。
  因为他们离得太近,男人急促的呼吸就在头顶,江吟脸有点发烫,手撑着男人的胸膛稳住了身子。
  见他站稳,男人收回长腿,继续托着他的手臂往下走。
  江吟突然有种感觉,他觉得这个人不是沈雪言。
  他刚刚摸到了男人的衣服,是一件很轻薄的衬衣,沈雪言从来不穿这种衣服。
  江吟沉默地往前走,到楼梯拐角处,他突然停下脚步,对身边的男人说:我可以碰一碰你的脸吗?
  男人习惯了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他停在江吟身边,没有说话,呼吸也变得平稳。
  他牵着江吟的手,一点一点放到自己脸上。
  江吟手指冰凉,抖抖索索摸到他的眼睛,蓦地,江吟仿佛受惊了一般,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江吟笑容有点干:今天怎么不带眼镜?
  静谧的环境里,男人身形猛地一僵,唇线也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你以为我是谁。
  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低哑,冒着几丝寒气,和沈雪言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江吟心里一沉,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危险因子,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男人怕他跌倒,一直让他走到里边,江吟这一退,后背就抵在了冰冷的墙上。
  男人松开他的手,仿佛刚才的温柔不曾存在,咄咄逼人地往前走了一步,直直地堵在了江吟面前。
  他声线轻轻一提,带着威胁和愠怒:你以为,我是谁?
  男人的强势让江吟有点不安,他不自觉地想拉开和男人的距离,伸出手想将男人退开,却被男人紧紧地攥住了手腕,更往前进了一步。
  他的呼吸,几乎贴在江吟的脸上。
  江吟咽了口气,强装镇定,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明知道不是沈雪言的情况下,他抬头问道:沈雪言,是你吗?
  紧接着,楼道里,男人气息一沉。
  他死死扣着江吟的手腕,仿佛将那截手腕生生捏断。
  如果可以,他希望面前的人是沈雪言。
  可事实就像被钉子钉在了他眼前,让江吟觉得自己错得荒唐。
  就好像,这一开始就是错的。
  男人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在不断向江吟逼近。
  他把江吟控制在墙角和自己之间,身体牢牢压了上去,他两手捏起江吟的下巴,手指用力到发白。
  沈雪言?
  漆黑的楼道里,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冷笑。
  尽管是在笑,江吟却从里面听到了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
  等他反应过来,想开口解释的时候,一张微凉的唇已将他的所有话全数堵进喉咙里。
  唔..林唔!
  在窒息的环境里,江吟试图挣扎,也试图去安抚男人的情绪。
  结果他刚说了一个字,男人就顺着他微张的牙关,长驱直入。
  和前两次都不同,尽管男人是恼怒的,可贴着江吟的唇,却是温柔的。
  他像一条温顺的毒蛇,一寸一寸,缓慢的、轻柔的,卷起江吟的身体,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丧失挣扎的力气。
  这样的林东宴,江吟没见过。
  不再是一尘不变的冷漠,他的动作里有着怒火,同样也有着温柔。
  到最后,江吟不自觉地顺着他的引诱,一步一步深陷。
  嘶
  在江吟觉得自己快窒息而死的时候,林东宴离开的唇,用牙齿轻轻撕咬着他的唇角。
  故意的?林东宴气息紊乱,将头靠在他的耳边,声音哑得不像话。
  江吟则像被抽干水分的鱼,靠在他身上,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黑暗,没有精力回答他。
  你说,我是谁?
  林东宴并不满意他的沉默,咬了咬他的耳垂,执意要一个回答。
  江吟被他磨得别无办法,耳朵被他咬得难受,干脆在他衣服上蹭了一下,闷声道:林东宴。
  林东宴不知道是无师自通还是跟别人学的,他用牙尖磨着江吟的耳垂,又轻又磨人。
  江吟趴在他身上叹息道:我们分手了。
  还是朋友。林东宴纠正道。
  朋友不会做这种事。江吟说。
  林东宴捞起他发软的身体,耳尖不经意擦过江吟的脸,是一片滚烫。
  江吟双腿有点软,在他的搀扶下才勉强站得稳。
  清浅的月光下,男人安静地低下头。
  他长睫垂下,在眼底洒下一片阴影。
  尽管四周一片黑暗,他却从来不会与黑暗为伍。
  法律是沼泽里的一盏明灯。
  他便是出生在沼泽里,第一个伸手去将明灯护住的人。
  所以,他身上沾着光亮。
  他握住江吟的手,托着江吟的手臂,语气平淡而坚定:
  法律没有这样规定。
  所以,我这么做没错。
  江吟突发奇想问道:如果,法律有这条规定呢?
  听到他的问题,林东宴脚步稍顿。
  第25章 年少
  他心里默默重复着江吟的问题:
  如果,法律有这条规定呢?
  林东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托着江吟慢慢往下走?
  江吟也觉得自己问得很无理,便不再继续追问,顺着林东宴的步伐向下移动。
  沉默良久,静谧的通道里,江吟听到林东宴很轻、很轻地回答了一个字,轻到江吟以为这只是个幻觉。
  会。
  林东宴却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只是静静牵引着江吟离开黑暗。
  大概是听错了吧。
  江吟这样想。
  毕竟林东宴从来不会做与法律相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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