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节

  老头却不正面回答，只说：“快走吧，北山的山贼又该来了！”
  说完，收拾好棋盘，背着手离开。
  洛尘站在“空空如也”的村街，感觉到一丝萧瑟寂寥。
  突然之间，村头火起，光焰映红了夜天，有人大声叫嚷：“山贼来了！山贼来了！”
  火焰像爬行的巨兽，快速吞噬一间间屋舍。
  马蹄声大作，一群粗衣烈马的汉子冲进缘村，无情砍杀从火烧房子中逃出来的村民，男的杀死，女的掳上马背准备带回山里。
  之前见过了那个身穿明黄色纱裙的富家小姐被追得满街乱跑，终被逮住，她试图反抗，却被几个大汉跳下马来，撕碎衣裳，露-出-娇-柔-胴-体，当-众-当-街-轮-流-强-占。
  青衣公子怒发冲冠，哭喊着冲来相救，却被乱刀砍死。
  富家小姐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倒在血泊中，自己满-身-大-汉，表情无比绝望。
  有一瞬间，洛尘感觉那个富家小姐长得很像叶心燃，这令他目眦尽裂，控制不住迈步上前。
  山贼发现了他，纵马拦截。
  洛尘不惧，用手刀指剑进行斩击。
  杀人无数，但始终无法靠近那个被强-占的富家小姐，因为这些山贼似乎根本杀之不尽，倒下一批出现一批，如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
  不一会儿，洛尘停下手来，开始闪躲退避。
  他想起了月巴白七说的话，“你进入叶丫头的识海之后，第一任务是尽快找到她封闭自我的根源，帮助她破解封闭，其他诸多幻影，不必理会”。
  现在这些，无论村民或山贼，应该都是幻影，都是叶心燃识海之中的波澜而非根源。
  找不到根源，幻影无穷无尽，就算我在此杀到天荒地老只怕也没有什么用。
  心念一决，他忍痛不去看那被强-占的、很像叶心燃的富家小姐，不去看那些被屠杀的老人小孩，转身离开，转入村中的小道窄巷。
  他要寻找根源，寻找叶心燃。
  他想，如果叶心燃知道山贼入侵、并在村中烧-杀-淫-掠，肯定会出来抵抗，为什么她不出来，这只怕就是根源了。
  转来转去，洛尘发现了一座高阁。
  阁楼高入云端，犹似青山。
  这在普通村庄可不多见。
  洛尘仰头看去，那阁间好像小型的宫殿，感觉有异，打算上去瞧瞧，便拾级而上。
  谁知千级阶梯不仅又长又陡，而且机关重重，爬着爬着就会从某个拐角或者某级阶梯缝隙中射出飞箭、喷出火焰、冒出毒气或劈下雷电。
  洛不敢大意，统统机敏地躲开去。
  虽然月巴白七没有说在别人的识海中受伤死掉会怎样，但洛尘不想尝试。
  而且，他觉得，阶梯上越多阻碍越多危险，顶上的宫阁就越有问题，他越是要上去看看。
  千辛万苦，各种千钧一发，好不容易登上了高高的宫阁。
  宫阁华而不奢，精致且有韵味。
  洛尘走上前去，正要推门，突然，整个神识一悸，陡然后退。
  下一刻，只见阁门敞开，一口利剑从里面刺了出来，寒光如练，连成一片。
  持剑女人一席红衣，容色清冷，杀向洛尘。
  洛尘已退无可退，再退便将落下高阁，摔个粉身碎骨。
  他转动身形还击，与红衣女子在高逾青山的凌霄宫阁前打斗起来。
  宫阁前的平台时窄时宽，往外便是百米悬空，明月星辰即在头顶、伸手可摘，夜风猎猎，每一次掌剑相交、每一次闪转腾挪都是险之又险，如同临渊高蹈，起舞于崖边。
  红衣女子长得和叶心燃一模一样，明丽无双，但她似乎已不认识洛尘，一剑剑刺出，下手之狠，令人咋舌，若非洛尘身手了得，只怕已被斩杀。
  洛尘喊她：“叶师妹，叶心燃！”
  红衣女子冷冷道：“谁是你叶师妹，你又是谁？”
  手里的剑更快了，寒光如月月如水。
  洛尘只能比她更快，在几次闪躲之后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她持剑的手腕，贴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向她，而她撞开了大门，俩人摔到了宫阁里面。
  洛尘将红衣女子压制在身下，不让她动弹。
  红衣女子冷冷地看着他，无悲无喜，也没有怒意。
  洛尘又唤了一声：“叶心燃……”
  红衣女子问：“叶心燃是谁？”
  洛尘道：“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洛尘。”
  红衣女子微微皱眉：“洛尘？”
  洛尘心想，难道叶心燃已将意识封闭到不认识她自己和我的程度了么？
  这该如何是好？
  洛尘盯着女子的眼眉，稍饰淡妆，清冷而又明艳照人，心中一动，试探性地喊道：“小师姐，小师姐？”
  女子表情变化，如远山青黛一般的眉毛微微一挑，剪水双眸忽而泛起迷蒙烟雾，片刻烟雾散去，却又亮若星辰，她问：“你叫我‘小师姐’，你却是谁？”
  洛尘见状，激动不已，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小师姐，是我啊……我是云霄，洛云霄……”
  他说出了自己前世的名字。
  女子眼中漾起了涟漪，问道：“云霄、云霄，真的是你么？你来了，我终于来了！”
  洛尘点头：“是我！小师姐，我是云霄，我来了！”
  穿红衣的小师姐喜极而泣，双手搂住洛尘的脖子，将他搂得贴到自己身上。
  洛尘亦是无比惊喜，原来在这里封闭着的是叶心燃前世的记忆吗，束之高阁，却让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
  “喂，你要压着你小师姐到什么时候？”小师姐突然道。
  洛尘吓得连忙翻身爬起，连连道歉。
  “洛云霄，你胆子真的越来越肥，连小师姐都敢打敢压了是不是？！”
  悄悄瞥眼，见小师姐一脸的清冷傲娇之色，洛尘却已欣喜若狂，这是小师姐，这是我的小师姐啊！
  嘴上说着“不敢不敢”。
  环顾四周，宫阁面积不大，但陈设精致典雅，四角点了蜡烛油灯。
  夜风吹入，烛灯摇曳。
  二人就坐在这摇曳的烛灯、坐在宫阁的地板上说话。
  洛尘见小师姐的一身红衣其实是一身凤冠霞帔，不由问道：“小师姐，你怎么穿成这样，是要嫁人了么，嫁给谁呀？”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缨络垂旒，玉带蟒袍。
  着百花裥裙，穿大红绣鞋。
  古典华美，千娇百媚。
  小师姐神色一黯，看着他，欲言又止……
  第335章 循环撕裂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缨络垂旒，玉带蟒袍。
  着百花裥裙，穿大红绣鞋。
  古典华美，千娇百媚。
  洛尘见小师姐一身凤冠霞帔、浓艳喜庆，不由问道：“小师姐，你怎么穿成这样？”
  小师姐神色一黯，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洛尘说：“小师姐，你……这是要嫁人了么，嫁给谁呀？不是说好，你只能嫁给我的么？可你已经穿上嫁衣，我却怎么不知道我要成婚了呢？”
  小师姐啐了一口道：“谁要嫁你？臭美死你！”
  接着她又叹了一声说：“前不久，村北山头来了一伙山贼，夜夜袭击我缘村，烧杀抢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我曾带人抵抗过数次，但却根本无用，今夜赶走，明夜又来，夜夜不堪其扰，总有人受伤、有人死亡、有人被带走淫-虐……我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劫难接连发生却又无力阻止，这令我十分痛苦，痛苦到恨不能去死……”
  说着，她的俏脸上流露出极为煎熬的表情，令人心碎。
  “小师姐……”洛尘想劝她不必如此，这只是因为你意识里存在被害的紧迫感而循环产生的幻影，并非真实。
  但却有所顾虑，害怕点破真相会动摇叶心燃的识海，令一切涣散幻灭。
  只听小师姐续道：“所以，我打算把自己嫁到北山，与山匪和亲，保缘村平安。”
  洛尘想说小师姐你真傻，但这话没法说，因为在陷于幻境和自我意识中，如此的牺牲精神不是伪装，纯粹出于本心，非但不可笑，反而是伟大的。
  “所以，你穿好了嫁衣在这里等么？”洛尘问。
  “对，山匪来了，我也该出阁了。”小师姐的表情由纠结变得决绝，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英气，又混杂着动人凄美。
  洛尘说：“小师姐，你的嫁衣只能为我穿……”
  小师姐看着她，神色复杂，红唇轻颤，轻轻吐出五个字：“对不起，云霄……”
  洛尘摇头道：“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土匪恶贼！”
  他突然拉起小师姐柔嫩的手儿，接着说：“小师姐，与其委曲求全，不如杀上北山，拼跟他们拼个玉碎瓦全！”
  小师姐露出动摇之色，随即满脸恐惧地左右晃动小脑袋：“不……不……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我不能彻底铲除他们，只会让自己、让缘村遭到更猛烈、更狠毒、更凶残的荼害与报复，我……我不能……”
  洛尘心说，山贼是叶心燃意识里的阴影创伤、深层恐惧和被害妄想，这应该就是一切的根源，选择逃避、接受伤害或者勇于反击，都将对叶造成重大影响。
  如何让她走出自我封闭的幻境？虽然最终靠她自身，但此刻的选择必须由外力来帮助，否则就陷入了死循环，形成恶性闭环。
  洛尘凑上前，深情地拥吻小师姐。
  风月无边，流风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