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白辉抿紧了嘴唇,神色倔强。
  前排司机顿时觉得自己更尴尬了,这会儿又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先找个路口停车。他坐在前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往后头看去,却觉得后方气氛不容插入。
  额角的疼痛像是更加明显了几分,柳正儒叹了口气,态度依旧坚定,出口的声音却意外软了几分:我知道,我就先过去看看。
  白辉看了看他揉额角的动作,满心愧疚。
  自从认识柳医生以来,他好像一直都在麻烦对方。
  他知道自己与柳医生的差别,他也清楚自己与柳医生并没有拥有什么强粘度的关系,柳医生不求回报地帮助他,他不能一直依赖着对方。
  柳正儒见白辉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动了动身子,歪着头凑过去。
  四目相对。
  柳正儒眨了眨眼睛,喝醉酒之后视觉神经被麻痹,这会儿光线又暗,倒有些看不清白辉的脸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那你就现在下车走吧。
  白辉低着头,就着前方的路灯,看柳医生倒是看得清清楚楚。柳医生每眨一下眼睛,他心里就颤动一下,对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下扇动着,就像是一点一点拨弄着他的情绪。
  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白辉觉得,手心略微发痒。
  醉酒后的柳医生少了一丝冷漠和淡然,讲话声音也跟着发软。
  这会儿又是毫不自觉的歪头眨眼杀,额前的碎发软塌塌地滑落着,细碎的几根发丝甚至被空调风微微吹起
  有一种想要摸柳医生那一头软毛的冲动。
  白辉轻咳一声:那柳医生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柳正儒:气得头疼。
  见白辉转身就开去开车门,柳正儒内心挫败感强烈,头晕加头痛让他直接半倒在后座上。
  是他的方法错了吗?
  他总想着帮白辉一点,这样他这一世就不会走上之前的道路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擅交际,白辉算是他两辈子以来唯一的朋友。可现在看来,他大概与白辉真的成不了朋友了。
  白辉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就见柳医生倒在座位上。他吓了一跳,赶紧躬身把柳医生扶起来坐好。
  明明刚下车过来帮他的时候还是非常清醒的样子,难道现在才酒醉反应明显吗?
  白辉想了想,还是让柳医生回去好好休息。
  司机在前面正襟危坐,对后排诡异中又透露点紧张的气氛根本不敢插嘴,要不是白辉叫他,他可能都要睡过去了。
  看着车子离开后,白辉脚尖一转,快步朝前方跑去。
  他双手撑膝喘了口气,看着前方亮堂堂的屋子,抬手抹掉额角的汗水,推开门大步迈了进去。
  厨房里,有一定年代的桌子边上坐着一男一女俩中年人。见到白辉气势汹汹地进来,他们紧张了一下,唰地站起来。
  男的使劲拍了拍桌子:我妈呢!我怎么找不到她身份证在哪里?
  白辉看都没看到他,自顾自走到边上给自己倒了碗水解渴。
  女的拍了拍男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那男的又吼道:我妈是不是不行了?死亡证明在哪里?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自己去保险公司了?
  啪!
  瓷碗砸在桌面上的声音清脆响亮,吓得中年男女浑身抖了抖。
  以前是因为奶奶在家里,白辉道,可现在不是了。
  女的看向白辉因为砸碎碗而割破流血的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嘴上却还是剑拔弩张地叫喊道:你看你就是个扫把星,你爸妈被你克死了,现在你奶奶也被你克死!
  白辉冷冰冰地看向她,随意捡了一块碎掉的瓷块在手上把玩着。
  他也不说话,只死死地盯着他们俩个,一步步逼近。
  把玩碎瓷块可能还没有什么吓人的,可满手是血地把玩碎瓷块,倒是有些惊悚了。
  男的抖着声音喊道:我可是你叔叔!!
  白辉将瓷块尖头对着他脖子,冷笑一声:叔叔?就你这样一直盼着我奶奶死了好拿保险金的人,不配做我奶奶的儿子!
  你、你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女的被他这幅凶狠的样子吓得不行,抖着身子想要往前拉住他的手,可白辉一个眼神看过去,她又吓得瑟缩了几分。我、我劝你还是早点把死亡证明给我们,我们才是合法继承保险金的人!
  呵。白辉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中年妇女咽了咽口水,赶紧又改口说:只、只要你给我们,我们以后就不会来找你!
  白辉没说话,他一只手横过来直接架住中年男人,另一只拿着碎瓷片的手对准中年妇女。
  他舔了舔牙齿,慢慢扯开嘴角,眼底是化不开的阴翳和狠戾。
  柳正儒是被司机叫醒的。
  司机拿了钱之后便走了,柳正儒在车内发呆发了好一会儿才下车。
  他笔直地站在楼幢的密码锁前,初秋的风缓缓吹来,扬起他额前的碎发和因为酒精而带来的微热。
  他看了看密码锁,一没注意又愣神了好一会儿。
  他揉了揉额角,转身往外走去。夜晚宁静,也许走一走,他可以清醒一些。
  也不知道白辉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过来的。
  前世的白辉就像是一匹孤狼,做事情都是独来独往,他曾经不小心看到过,白辉手机里只存了他的手机号码。
  柳正儒漫无目的地走了走,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小区边上的公园。
  公园是开放性的,这会儿稀稀疏疏亮着灯,只能听到些虫鸣鸟叫声。
  夜深了,中间器材锻炼区本来应该是没人的,可柳正儒定睛看去,却发现秋千上面坐着一个人。
  白辉不是回家了吗?这会儿怎么在这里?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可没走几步,就被对方发现了。
  柳正儒立马调整了姿势,面容冷淡,假装自己是无意间经过。
  白辉抬头,便看到踏着皎白月光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柳医生,对方脚步稳态,清瘦挺拔。
  他轻喊道:柳医生。
  声音里藏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依赖。
  第11章
  巧,柳正儒轻咳一声,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在这里?
  白辉仰着头,看着逆光而站的柳医生,嘴角微扬,轻笑一声:对啊,家里事情解决了,就跑出来透透气。
  他朝另一边空着的秋千抬了抬下颌:柳医生坐吗?
  初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向人吹来,秋千被吹得有些轻微晃动,鼻尖萦绕着浅浅的清香,柳正儒看了看那秋千,脑海中空白了三秒后,他轻嗯了一声走过去坐下。
  白辉双手绕过两侧的秋千绳自然垂着,他低着头看向染上夜色的草地,轻声问道:柳医生,你怎么没回家休息?酒醒了吗?
  这还是柳正儒第一次坐秋千,他双手紧紧拽住绳子,屁股底下晃晃悠悠的,柳正儒又是腿长,只好稍稍把腿伸直紧紧踩住地面。
  他是知道这边有个公园,但他也只是仅限于在路过。
  两世加在一起倒也是第一次坐秋千。
  柳正儒正襟危坐,注意力全集中在秋千上面:不知道。
  不知道?白辉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柳医生坐在秋千上整个人紧绷得不行。他踌躇了一下,稍稍靠过去问道:柳医生,你不会是第一次坐秋千吧?
  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柳正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从齿缝里吐出一个字:嗯。
  白辉突然笑了起来,不久前被抑郁烦闷支配的心脏一下子变得轻盈起来,舒适的情绪开始在四肢蔓延开来。
  他站起来,径直走到柳正儒身后,双手贴上秋千后坐。
  他微微俯身,嘴唇贴近柳医生耳旁:柳医生,秋千不是坐的,是荡的。
  柳正儒额角抽痛:我知道。这种常识性知识他能不知道吗?!
  白辉喉间发出几声愉悦的低笑,他说:柳医生想实践一下吗?
  嗯?柳正儒刚发出疑问,整个人就被推了出去。
  突然的腾空感让他心脏猛地抽停了一下,吓得他抓住绳子的力道更紧了一些。
  身体顺着白辉的力道往上晃动了一会儿又往回晃动,白辉接住柳正儒,笑着问道:柳医生怕吗?
  怕倒是不怕,第一次被吓一跳只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柳正儒轻哼了几声:可能性几乎为零。
  白辉想到柳医生刚刚吓得都不自觉张开嘴巴、发出小声惊呼的样子,这会儿又是冷着脸嘴硬的模样,他无声地弯了弯嘴角,眼里带上笑意。
  他感觉到自己像是意外窥见了柳医生斯文儒雅外表下的真实,像是瞥见了柳医生冷漠掩盖下的内在,心里意外生出一丝小窃喜。
  白辉:那,敢不敢再来一次?
  柳正儒没多想,一扬头就干脆利落地往白辉挖的洞里跳进去:嗯。
  秋千再一次腾空而起,白辉用了点力,这一次高度比第一次的高了好些。
  耳畔是微凉透爽的风,迎着风去又逆着风回来,柳正儒心情也像是轻盈了好些。
  他想,他这一世与白辉这么早便熟识了,不管怎么说,他一定会努力帮助白辉,只是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照顾对方的自尊心、让对方在某些事情上不必那么倔强。
  好了,别弄了。
  白辉慢慢地拉住秋千,让它稳妥停下。
  柳正儒转过头:白辉,我把你当朋友,如果你以后他眼神一顿,立即直起身子抓住白辉的右手:你手怎么了?
  前面全注意在秋千上,他这会儿才发现白辉手上随意地包了一块破布,手上残留的血迹还没有清洗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用力推秋千的原因,这会儿破布上都渗出血来。
  白辉赶紧把手往后面一缩:没什么。
  柳正儒看着他,淡淡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我我是把你当朋友的!白辉着急喊道,虽然他不奢望,但他梦想过。
  那你给我看你的伤口。
  白辉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手伸出来,摊在柳医生面前:没事,小问题。
  柳正儒拆开包得乱七八糟的破布,在看到还没有处理干净的碎瓷片之后,心里难得冒出了怒火。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冷冷道:这就叫没问题?
  白辉看了看他的表情,小声说:不是很痛
  怎么弄的?柳正儒眉头紧锁,白辉手心里嵌着好些碎瓷片,虽然够小不用缝合但也必须得将其拿出来再消毒处理。
  手里的碗不小心碎了,就受伤了。白辉语气淡淡,但看着柳医生明显不信的样子,他轻声补充了一句:一开始还是有点疼的。
  柳正儒抓住白辉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拉着他往外走:先跟我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目视前方,脚步加快。
  白辉刚最后那句话,语气里带着的那点撒娇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白辉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柳医生一边念叨一边到处找东西: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手上的伤口需要忌碰水
  柳正儒将常备的医药箱和一些一次性消毒工具放在茶几上一抬头就对上笑意盈盈的白辉。
  柳正儒:你笑什么?
  白辉克制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柳医生会讲这么多话。
  明明前几次碰到,不管在哪里,柳医生都是一副寡言少语、清淡冷漠的样子,可这时候虽然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可嘴上却一刻不停地念叨着他。
  自从奶奶病了以后,就没人这么念叨过他了。
  柳正儒被噎了一下,他戴上手套,淡定地抽出消毒好后的手术刀片。
  森森然的白光在白辉脸上一闪而过,吓得白辉立马收了笑容,不敢多说。
  要稍微切开一点伤口,可能会有一些小痛。柳正儒提醒道。
  白辉点了点头:没事。
  消毒时的刺痛感从手心传来,让白辉想起自己刚被扎到碎瓷片时的疼痛。只是当时他根本不在意这点小痛,他愤怒,为什么叔叔会因为保险金而盼望着让奶奶去死?
  虽然这一次他们被自己吓得跑开了,但是按照他们这样的想法,很有可能会想着让奶奶早点去世。他白天又要出去打工,如果奶奶出院了一个人在家里,那很有可能就被叔叔婶婶钻了空子。
  他忍不住握紧了手。
  干什么?柳正儒低着头说了一声,白辉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松手让柳医生上药。
  他咬了咬牙,问道:柳医生,你说实话,我奶奶能治好出院吗?
  柳正儒给他一圈一圈地绕绷带:治好可能,出院不太可能。老人的身体本身就不够好,又是带病在身,是不可能完全痊愈的,出院之后必须要好好养护着才行。
  白辉感到挫败,如果一直住在医院,他也没办法一直照顾奶奶。可是他身上没钱,也没办法雇佣护工来照顾奶奶
  柳正儒给他手上打好结,抬头看向他:你现在很缺钱吗?
  白辉沉默了几秒,实话说:嗯。
  那巧了,柳正儒慢悠悠地收拾药箱和器具,淡淡道,我不缺钱。
  白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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