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节

  沐少堂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呓语的母亲。
  “沐修文夫妇的车祸是你们害的?”
  昏沉的苗丽云耳边响起一道提问声,这声音很熟悉她却无法分辨是谁的,呼吸急促不说话,没回答。
  “沐情天的药是不是你们掉包?”
  紧紧闭着眼的苗丽云皱着眉,迟疑的摇着头,却没有别的话。
  “向添弟弟的死是被害还是意外,度假村酒宴的大灯是谁做了手脚?”
  苗丽云突然剧烈地摇头,依旧紧紧闭着双眼,“不、我不知道……不知道!”
  蓦然睁开眼,醒来,她身上不能动,唯有脑袋能缓缓转一转。
  目光转动,看到站在床边的身影,灯光刺眼一片模糊不清。
  即便她矢口否认,但一脸的惊恐落在沐少堂眼中,她看清了他神色中的绝望与悲哀。
  “……为什么要那么做?”
  二十岁的男生话语僵硬,就那么望着床里躺着的人,明明是他的至亲,是从小宠爱他溺爱他的人,现如今看着却如此陌生。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不明白……”
  苗丽云心中一紧,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另一处,呼吸依然急促,受伤的胸口里疼,身上疼,下半身却依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感觉得到那道目光一直就这么看着自己,苗丽云仓皇地闭上眼,躲避着,逃避着。
  沐少堂就这么望着她,望得眼眶发胀,望得浑身冰凉。
  “……少堂,爸妈做的,都是为了你。”
  像是又睡着的苗丽云突然有轻弱的声音,沐少堂握紧拳头,一双眼泛红盯着她:“这样的爱,我不要。”
  门外有脚步声逐渐近了,沐少堂抬手抹一把脸,走到柜子边拧开一瓶纯净水猛灌了一大口,就听到晚班的护工进来打招呼,护工是个老实手脚麻利的中年妇人,沐少堂绷着脸低眸点点头,让护工照看着,就拎着纯净水走了出去。
  没有乘电梯,他是走的消防通道,医院的消防通道在晚间格外寂静,灯光也不算明亮,每走一步自己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晰。
  脚步一步步往楼下,像是只知道机械地一直走,没有尽头,沐少堂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砰——
  纯净水瓶砸落在某层楼梯拐角的墙面上,破裂开来,水四溅,洒湿了一地。
  沐少堂无力地坐在台阶上,抱着头,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男人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滴在膝头,滴在台阶上。
  因为是至亲,即便知道了那样的事实,即便有证据,他还是心中怀揣着一丝幻想,那些不是真的,那些与自己父母无关。
  可当母亲说出那句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再也没法欺骗自己了。
  ……
  夜半两点,玉致居,客厅中开着灯。
  “妈,你怎么还没睡?”
  沐箐箐半夜起来喝水,看到外面客厅亮着灯,出来看,母亲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周龄回神,看着从房里走出来的女儿,微微笑了笑:“梦到你爸爸了,有点睡不着。”
  沐箐箐在她身边坐下,“妈,我也梦到过爸爸,他说他现在挺好,让我们不用牵挂他。”
  她声音轻轻带着些怅然,周龄看着墙上的黑白相片,灯光里眸色湿润,将女儿搂在怀里:“嗯,菁菁要开心好好地生活,这样你爸才会放心。”
  第754章 今时今日,沦落到跟个小丫头求情
  转眼已是八月中旬,这日,秘书来汇报工作时曾提及,沐少堂已经几日没有来公司了,情天签着文件的笔一顿,没有说什么。
  人走后,她转了椅子面向,看着窗外,直到办公室门被敲响,沐益诚进来。
  还是关于沐尹洁的事,沐益诚依旧请求情天能在这件事上网开一面,说愿意承担沐氏所受损失,以自己拥有的沐氏10%股权交换。
  情天手中钢笔轻敲,看着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二叔,不管是沐尹洁还是沐少堂,她真是羡慕,因为他们始终还有至亲在身边维护。
  这10%股份说实话她并不在乎,也不是属于她的,她可以考虑不追究刑事责任只要民事赔偿,但不接受沐益诚用自己的股权交换。
  “白家做的事,让他们自己来保人吧。”
  ……
  白氏掌权者是白芳,沐尹洁的姨妈,但白家还有一个老人,白慧跟白芳的母亲,也就是沐尹洁的外婆。
  案件涉及白慧沐尹洁,也涉及白氏这边的直接负责人白诺涵,这件事出来之后老人担心得病倒,沐益诚为了保住女儿不得不上门与老人谈了一次。
  有老母亲施压,而且白芳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妹妹与外甥女,更何况还牵连到自己大女儿,加之这件事不断扩大舆论对白氏造成的影响,白芳不得不亲自约了情天见一面,希望通过赔偿解决,让这件事尽快平息过去。
  情天没有同意见面,只说自己忙,心知这些都只是托词,白芳心中有气在这时候却不得不忍下,最后请求在沐氏见一面。
  再三请求下,情天最终同意了。
  白芳来沐氏很低调,毕竟身为白氏的掌权者,最近深陷舆论没有姿态趾高气昂,何况此次来不是跟沐氏谈合作,而是为了案件求情。
  但还是不少人认出了她,从沐氏大堂开始,路过的工作人员认出她的,目光都带着探究,白芳抬头挺胸,端着平日的高傲,神色却好看不起来。
  今时今日,沦落到她一个长辈要来跟沐情天这小丫头求情。
  ……
  上到高层,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白芳与助理却被秘书告知,沐总正在与公司高层开会。那问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秘书的回答是不能确定,只能请白芳与助理先到会客间等待。
  一杯茶水送上来之后,白芳等了将近一小时,就要气得起身时,秘书再次出现,说会议结束,沐总可以见客了。
  好一个沐情天,白芳心里气叹,但思及自己来此的原因,只能将一切情绪压下,随着秘书再次往董事长办公室去了。
  白芳进去,助理却被秘书拦下,“不好意思,我们沐总说,只见白董您一人。”
  走入办公室,这不是白芳第一次来沐氏,也不是她第一次来这个董事长办公室,曾经老爷子在世时,她来这里做客过。
  现如今再来,仿佛一切格局摆设照旧,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了的,是坐在办公桌后那张大班椅里的人。
  当时情天刚开完会回来,正在做会议笔记,这事情向来有秘书去做,但那些只是记录开会发言,她个人的会议笔记与之不同,是她因为会议而产生的一些想法跟念头,要及时记录下来,才便于在之后好去分析,或许就能成为一个新的决策。
  白芳站在跟前,像是没有被她发现,她低头一直写着,很认真。
  站得有些尴尬的白芳只能轻轻咳嗽了声,情天头未抬,“稍等,先那边坐吧。”
  语气平淡,她手随意一抬,白芳知道她指的是不远处的沙发上,只能走过去坐下。
  若说执掌白氏那么多年,年过半百的她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待遇被这样的无视,因为,让她坐下之后,沐情天自顾自低头写着什么,像是早已忘了她这客人的存在。
  直到那人手中钢笔终于合上,已是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声音才传来:“白董今日来有什么话,请直说。”
  曾经情天至少还称白芳一声白阿姨,现在只是客气的一句白董,白芳听着这冷淡的口气,平顺着情绪道:“情天,今天我来,是想跟你谈谈关于尹洁的事。”
  “公司里,请叫我沐总。”
  情天看着她,神色平淡却如此沉稳。
  白芳深呼吸,只能再说一遍:“沐总,今日我来,是想跟您协商关于最近白沐两家的案子。”
  年轻女子看了眼时间,唇上有微微弧度:“等会还有事,不过可以给半小时。”
  ……
  白芳来时脸色不好看,离开沐氏的时候可谓难看。
  为了不继续让事件扩大造成影响,她提出向沐氏进行因此次商业机密泄露造成的损失赔偿。
  而情天翻开秘书拿来的文件一项项与她列数据,说沐氏此次被窃取技术价值逾千万,造成研发项目延迟损失逾两千万。
  这些白芳自然也是有估算过的,提出三千万赔偿,情天合上文件,抱着手臂靠着椅背,只淡淡勾唇看她,不说话。
  白芳心一横,提出四千万,这是她能接受的最终数目。
  情天还是不说话,看白芳也不说话,整理了下桌上的文件,像是没必要再谈,要走了。
  白芳站起身,“沐总,您觉得多少合适?”
  情天看了她一眼:“犯事的是你们白家,若有心解决问题,诚意有多少是你们自己给的,我可没要你们来协商,继续交给相关部门处理挺好——”
  真是一步不相让,白芳心内气结,面上依然保持冷静。
  此刻她走出沐氏,恨极了这里的一切,一场不像协商的协商,她将要为此次付出六千万的补偿代价。
  六千万,或许对于沐氏不算什么,但对于白氏,对于现如今备受舆论影响又被沐情天的新决策打压之下的白氏,或许连周转都会出问题。
  沐情天,实在是太狠了!
  -
  这夜,晚上九点。
  正在松云居楼上书房看资料的情天,听到何琴来敲门,说沐少堂来了。
  彼时蔺君尚因为有应酬还未归,情天合上文件,下了楼去。
  何琴记得上次沐少堂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件愉快的事,眼下先生不在,她怕太太有什么闪失,便一直跟在后。
  第755章 他哭,她也哭
  情天走到沐少堂车边,他转回头来,虽草坪上光线不明亮,仍可见没几日他脸色格外憔悴。
  “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可以吗?”
  不同于上次来的兴师问罪,今日他声音沙哑,但明显语气是恳请。
  情天点头,转身对何琴说不用担心,就领着沐少堂去了放映室。
  沐少堂跟在她身后,一步步往前走,手插着裤袋,却没有了平日的潇洒随性。
  情天吩咐何琴不跟,何琴只能原地看着两人往前走去了。
  ……
  松云居的放映室很大,设备齐全,完全就是一个私人影院,是蔺君尚亲自设计,简洁而有格调。
  除开真的想看片子的时候,一般是心情不好或者想一个人静静想事情,她就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的灯光不明亮,足够温和,是个适合静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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