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这种感受很新奇,他开了口,不由就有了种倾诉的**。
  但同时他又有些紧张,将这样琐碎的小事,说给主公听,会不会让主公感到厌倦。主公是不是勉为其难的,在听着自己无聊的话语。
  他时时悄悄打量程千叶的表情,只要主公露出些微的困倦之态,他就好及时闭上自己的嘴。
  主公和他并排躺在一起,月色中那双浸透了星辉的双眸,兴致勃勃的注视着他,鼓励着他继续往下说。
  墨桥生就放下心来,一点一点的往下说。
  曾经的墨桥生,在程千叶面前总是卑微而怯懦。
  永远低着头,不敢开口,不敢说话,不敢表达出自己内心的需求。
  如今他,也正在一日日的在成长在改变着。
  这真好。程千叶在心里想。
  “你的家人现在都在哪里,也许我们可以派人找到他们?”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几经转卖,我甚至不记得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那个营地是在哪里。但也许,我可以努力试一试。”
  两人细细碎碎的对话,在寂静的夜晚中不时的散出。
  不知不觉中,他们就聊到了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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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如果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的,可以在微博发私信给我。
  晋江的留言很奇怪,有时候刷着刷着就看不见了,回复都来不及。
  ☆、首发
  深秋寒夜,白露成霜。
  萧秀走在木质的回廊上, 他搓了搓双手, 放在嘴边吁了一口气,口中冒出一片白色的水雾。
  “到了夜里还真是冷啊。”他说。
  整座府邸静悄悄的, 大部分的人都早已进入了梦乡, 只有先生所在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萧秀跨进门去,先给张馥捧上一盏温热的八宝茶,又拨了拨火盆,往里面再加些银霜碳。
  张馥埋首在案牍之中, 头也不抬的说,“你先休息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我陪着先生。”萧秀在案桌的另一面摆了张椅子, 同张馥相对而坐。
  他研了研墨, 捻了一支笔, 帮着张馥抄正各种拟定的文稿。
  “你看看这个。”张馥也不多话, 隔着桌子递出一页函件。
  “周大人拟的《讨戎贼檄》?主公已决心同犬戎全面开战了?”萧秀有些吃惊。
  张馥手下不停, 笔走龙蛇,口中说话:“不错, 墨桥生此刻只怕已率着大军,从郑州出发了。我们就要迎来一场大战。可惜的是时间太仓促了一点, 我本来希望能再有多一两年给我们做准备。”
  “既然敌人不肯留给我们时间,已经欺到门上。我们也只能应战。”张馥笔锋不停,“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主公的决策是对的,我支持她。”
  萧秀看着手中的信函,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周大人要亲自出使?可是他的腿……”
  张馥抬手在砚台上膏了膏笔:“子溪的腿虽然废了,但他的心比大部分人都坚强,你不必为他担心。”
  “只是既然连子溪都这么努力,我也更不能偷懒。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恐怕会很忙。”他看了一眼对面的萧秀,“我们都会很忙。”
  “是。”萧秀低下头,仔细的抄正手中的文献。
  他在脑中默默思考着。
  今年是丰年。汴京、琪县、中牟一带的人口剧增,国库的收入很丰盈。
  我们还刚刚在宋国打了一场胜战,得到了新的土地和大量赔款。
  萧秀不知不觉的开始模拟张馥的思维。
  他想着这个时候先生需要思虑哪些事情?
  前方要打仗,我们要做的是给前线的将士提供充足的粮饷。
  还需要加紧培训新兵,以便在战事需要的时候,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援兵。
  另外汴京成为新都不久,百废待兴,朝中分成各种派系,正是纷乱之时。
  先生要做的事情还真是很多啊,我要再努力一点,尽量能帮上先生的忙,萧秀在心中想。
  张馥好像知道萧秀正在想的是什么,开口就问道:“除了军备和粮草,你知道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还有比这两件事更为重要的吗?”萧秀想了想,反应过来,“先生说的是……卫国?”
  “能想到卫国,很好。”张馥抬头看了他一眼,赞许的点了点头,
  “卫国的姚鸿对我们汴京觊觎已久,他们的水师很强大,从大野泽顺济水到汴京附近的黄池,只要短短数日时间,我们一定要防备着他们,以防他们趁乱浑水摸鱼。另外宋国刚刚在我们手中吃了败仗,即使他们国君性格懦弱,但也必定心有不甘,我们绝不能大意。”
  “先生提到这里,我想起一事。”萧秀抬起头来,“卫国遣送来我国的那位质子,今日遭遇了刺客,幸亏护卫得力,倒是没有受伤。”
  “刺客?”张馥皱起了眉头,“一个十岁的孩子也值得派刺客。给他加派些护卫,不要让他在我们晋国境内出事。”
  郑州城内,
  姚天香打了个哈欠,趴在桌边看着忙于政务的程千叶。
  “桥生出征了,我以为你会有空陪一陪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忙。”
  程千叶笑了起来:“别抱怨了,抓紧帮我做点事。我再忙一会,等过了申时,我们微服去逛一逛郑州。好好看一看这座城的民生风貌。”
  姚天香高兴起来,卷起袖子露出皓腕,从笔架上拿下一支笔,沾了沾墨汁:“行,你要我做些什么?”
  “对了,你先看看这个。”程千叶揉了揉肩膀,从一堆的信简中翻出一封,递给了姚天香,“你的那个侄儿,居住在我们汴州,竟然遭到了刺杀,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姚天香接过信函,皱着眉头看了片刻,冷哼了一声:“这些个小人,正经事做不好,搞这些龌蹉的勾当倒是拿手得很。”
  程千叶不由想起那个怯怯弱弱的小男孩。
  天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难怪养成了那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他才十岁,都送到我们晋国做质子了,竟然还有人不肯放过他吗?”程千叶有些不解。
  姚天香奇怪的看了程千叶一眼,“这有什么好不能理解的?你哥哥当初,不也是被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咳了一声,没把话说出来,心里想着,若不是你兄长被你弟弟害了性命,我们两还不一定有机会认识呢。
  “我的那几个侄儿,连着他们各自的母亲,明争暗斗的厉害。姚顺排行老三,本来倒还不起眼。到了晋国做质子后,你不但没有为难他,还给他延请教师,让他同晋国的王室子弟一同进学。这不,引起了那几个眼界狭窄之人的嫉妒了。”
  程千叶摇了摇头,开始庆幸自己的后宫人员相对简单,继承人目前也只有一个,路都还走不好,自己现在倒还不用烦恼这种事。
  申时过后。
  郑州城内的大街小巷逐渐热闹起来。
  秋季的天黑得比较早,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便会完全暗下来。
  因而这个时刻,是人潮最为密集的时刻,各行业的人们出现在回家的道路上,军营里的士兵也结束了训练,从校场散出来。
  街边开始摆出各种冒着热气的吃食小摊,摊主们热情的招呼着路过的客人,各处做工的人们收工了,有些便会在这些摊位上坐下,对付一口,充做晚食。
  行脚商人,卖艺的老合,挨着道路,吆喝的吆喝,粘场子的粘场子。此起彼伏的声音交杂在饭食的飘香中,满溢着生活的气息。
  郑州曾被犬戎人嵬名山占据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看它起来依旧民生富足,并没有显出那种被异族统治过的惶恐萧瑟。
  相比之下,程千叶去过的犬戎都城镐京反倒还不如此地安逸富裕。
  对大多数老百姓来说,他们并不介意统治者是谁,只要高高在上的君王不残酷剥削,不肆意征战,提供一个安稳的环境,他们就能自己过得很好。
  程千叶拉着姚天香的手,穿着便服,一路吃吃小吃,买买杂货。
  难得的偷闲片刻,让她既放松又惬意。
  身后程凤和阿甲带着几名侍从,相随护卫。
  不远处有一个茶楼,悠悠传来丝竹之声。
  “很久没有听戏了,天香,我们去坐一会。”
  众人进了茶楼,坐在二楼的雅间之内。
  说是雅间,其实也不过是用两道半人高的矮屏风隔断一下,只是胜在通风有窗,不用在一楼和众多的人熙熙攘攘挤在一处罢了。
  茶馆中的表演,比不上卫国宫室中由贵族专门篡养的倡优们的技艺,只是听个热闹。
  姚天香回想起自己还是卫国公主的日子,那时候她像是一个关在笼中的金丝雀,终日无所事事,听戏取乐或是郊游饮宴是她全部的生活。
  枯燥的重复着相同的日子,等着自己父亲或兄长决定她的人生,把她像筹码一样,嫁给一个能换来最大利益的夫君。
  然后继续过另外一种枯燥重复的生活。或是醉心于勾心斗角,只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变得这般繁忙?
  连听一听这样拙劣的唱曲的时间都变得很少。
  她现在是晋越侯的正妃,千叶对她很好,她本来明明可以过着悠闲的日子。但她偏偏要让自己这么忙,忙碌而充实着,每一天都感到很有意思。
  姚天香挨着程千叶,饮着茶水,悠悠的打着拍子。
  程千叶坐在窗边,临窗看着街景,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民生百态混杂在细细的唱曲中。
  一个卖干货的中年男子蹲在街道的对面,正巧对着这个窗口。
  他身材瘦小,佝偻着背,头上戴着个斗笠,面貌一点都不起眼。
  他抬了抬斗笠,有意无意的向窗口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让程千叶猛得一下拽紧了手。
  “怎么了?”姚天香随口问了句,目光还留在楼下的戏台上。
  程千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天香,你别回头,听我说话。”
  姚天香顿了一下。表面上她依旧专注的看着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但手掌微微用了点力,回应了程千叶。
  程千叶举起茶杯,借着喝茶的掩饰,低声道:“我们,可能遇到了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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