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表姑娘笑吟吟的壮着胆子和乔柔做交易:“表舅母往日里是最和善的一个人了,阿瑶妹妹往年做过的事情,我也是很震惊呢,我和外面的小姐妹们聊天,偶尔也会说起各家内宅的事情呢。”
  乔柔是万没想到,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竟然能有这样的胆气和脑子,看表姑娘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她也不说话,就盯着表姑娘上下打量,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沉默的气氛将表姑娘吓得有些坐不住了,乔柔才放下了茶杯:“你在威胁我之前,就没想过,你的婚事,是我说了算的?”
  是的,威胁,乔柔将这交易归类为了威胁。
  她又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要是真答应这交易 ,那才是将自己的把柄亲手的送到了表姑娘手里。是,她确实是不待见楚瑶,想用最严厉的办法来惩治楚瑶,可不代表她就能信任表姑娘的人品了。
  和楚瑶比起来,这位表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相上下。
  表姑娘脸色一变,忙往乔柔身边凑了凑,脸上带了乖巧的笑容:“表舅母可是冤枉我了,我怎么敢威胁表舅母呢?我在这府里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表舅母操心?再者,我还盼着表舅母能在我的嫁妆上松松手呢。”
  说着话,脸上就一片红晕,毕竟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说到婚事嫁妆什么的,就害羞的不行。
  可没办法,除了她自己,她这婚事,还有几个人会上心?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只是惦记着她进的门第会不会高而已。
  “我只是想说,我还是很有用的。”表姑娘很能屈能伸,瞬间就将自己的位置又拉低了些,现在是没办法,寄人篱下,等日后,日后她嫁了人,能自己当家作主了……那今日的屈辱,就总还能再讨回来的。
  “表舅母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能为表舅母做什么。”表姑娘从椅子上起身,蹲在乔柔腿边:“我会在老太太身边尽孝,让她想不起来还有个孙女儿被关在佛堂里,我会在外面为表舅母说话,让阿瑶妹妹恶有恶报,日后表舅母若还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只管开口。我什么都能做到。”
  乔柔低头看她,表姑娘略有几分紧张,下巴收的紧紧的,手指头都有些发白了。
  “什么都能做?我让你杀人放火你也敢去做?”乔柔忽然开口,表姑娘脸色瞬间一白,但迟疑了一会儿,又点头:“能,表舅母看谁不顺眼?”
  在心底,表姑娘已经开始排列名单了,第一个大约是楚瑶,想弄死楚瑶是比较麻烦的,虽说她被关在佛堂里,但老太太会时不时的派陈嬷嬷去看看,楚侯爷也让人守紧了院门,多一个人进去少一个人出来,楚侯爷能第一时间就知道。所以要除掉楚瑶,必得先买通她院子里的丫鬟……
  正想着,就听上面乔柔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胆子,挺大啊,不过,我不需要你帮忙。”
  乔柔就算以前真有让表姑娘联姻为侯府带来助力的想法,这会儿也立马打消了。她是真没想到,表姑娘的胆子会这样大的大,杀人这种事情她都能应承下来,日后,这姑娘若是得势,那可就是有宝刀在手,想杀谁就杀谁了。
  心狠手辣的人,可不会去记什么恩情。
  表姑娘的婚事看来要抓紧时间了,最好是一及笄就定下来,过个一年半载就立马出嫁。
  她倒是不担心表姑娘这段时间会给她捣什么乱,一个没钱没权势的小姑娘,就算是坏,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更何况,这侯府还是乔柔的地盘。
  “你的嫁妆你也不用担心,侯府养你和你弟弟这么些年,到了最后关头,也不会吝啬那么一点儿嫁妆的。”不过,做事留一线,乔柔还是给了表姑娘几分希望:“你安安生生的,我自会给你挑一门好亲事。平日里出门,也不用打扮的太过于富贵,小姑娘家,年纪小就是优势,用不着太多金银珠宝。”
  说完摆摆手,示意表姑娘赶紧起身走人。但表姑娘磨磨蹭蹭,眼看乔柔不耐烦了,这才赶紧问道:“我的首饰真的挺少的,好歹我也是在侯府长大的,若是这样光秃秃的出门做客,别人难免会笑话……”
  “那说明你交的那些朋友品性不好,你换一个朋友就是了。”乔柔打断她的话,上下打量了表姑娘几眼:“这世上,真要比富贵,比侯府有钱的人家可多了去了,你能一个个的比过去吗?放平心态,多关注一下你身边那些小姐妹的人品和性情!若是真被嘲笑了,那就别出门了,留在府里看看书写写字,腹有诗书气自华,自后我带你参加宴会,对你更重要的,不是什么小姐妹的看法,而是那些夫人太太们的看法,明白吗?”
  第77章
  有老太太的话在前面,乔柔给表姑娘相看的就是正经人家,要娶妻的那种。夫人太太们挑选儿媳,肯定是要找端庄贤淑的,而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乔柔这话说的也算是比较明白了,若是表姑娘能自己明白过来,日后婚事顺顺利利,还能靠着侯府,若是夫婿再出息点儿,指不定就能荣华富贵了,可她要是听不懂,那乔柔也没办法了。
  这会儿该说的也都说了,乔柔就摆摆手:“时候不早了,表姑娘若是得了空,就多陪陪老太太,或者是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我这儿就不留你了。”
  别说是首饰了,连个荷包都没要到。
  表姑娘心里不顺,对乔柔也就很不满意了,可现下她也没办法对乔柔怎么样,只好强装笑脸,起身告辞了。
  一连好几天,表姑娘这边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乔柔就以为,她估计是想明白了。可她没想到的是,人家表姑娘不是想明白了,而是在憋着大招呢。
  乔柔再次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就见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太好,像是在生气,就笑着问道:“这是谁不长眼睛,给老太太气受了?陈嬷嬷,快端些理气的茶水来,别气坏了老太太身体。”
  老太太见她进门,面上神色就稍微收敛了些。示意了一下陈嬷嬷,陈嬷嬷就将手边的信件递给了乔柔。
  是陈家的来信,乔柔看一眼落款就知道了。然后视线往上移,乔柔才看了前面的内容。楚侯爷前头的夫人是出自陈家,这点儿乔柔早就知道。
  这封信是想给楚侯爷说一个二房,这人选,还是出自陈家,不过是陈家偏房。
  理由有两个,一个是乔柔不贤惠,楚瑶一直被关在佛堂里,都是乔柔没用心教导的缘故,继室夫人不就是用来照看教导前面的孩子的吗?乔柔没能将楚瑶照顾好,这就是乔柔的过失了。
  二来是乔柔没能为楚侯爷生下儿子,陈家不忍心看楚侯爷子嗣凋零。
  整封信看完,乔柔那脸色,就像是看见了粪坑,恶心的想要吐出来。陈家的脑袋,都是灌了水了吗?
  这两条理由,初初看确实是挺有道理的,可耐不住深思啊。楚瑶自己作死,自己做错了事情,能怪乔柔没有认真教导吗?真要追究下来,也该是追究老太太的责任,毕竟楚瑶第一次犯错之后,她的教养,就归了老太太了。
  什么楚侯爷子嗣凋零,那前面的楚阳是个摆设吗?
  楚阳可是带着他们陈家血脉的,他们不说帮扶楚阳就算了,还想再弄个陈家女子进门,再生一个儿子,然后来和楚阳争夺家产吗?到底楚阳是不是先夫人亲生的?
  乔柔那神色就算是遮掩了,也多多少少流露出来一些对陈家的鄙视,老太太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她还是开口安慰道:“你且放心,我是没这个心思的,你们夫妻日子过的和顺,我这心里就满意了,老大膝下又不是没儿子。”
  顿了顿,还是看了看乔柔的肚子。多子多福,这儿子还是要多多益善的,日后也才能有人帮扶帮衬。
  按说乔柔也不是不能生,前面楚瑾不健健康康十分活泼的吗?可怎么楚瑾都四岁了,乔柔都没能怀上第二胎呢?要是能再有个嫡出的孙子就好了。
  老太太心里一边可惜一边期盼,嘴上还接着劝道:“我见的世面多了,这后宅不和,是能带来不少祸端的。你们长房后继有人,我就已经放心了,老大纳妾不纳妾的事儿,我也就管不着了。”
  她一个当娘的,总不能儿子不睡小妾她去按着头让睡吧?
  “再说就算是老大要纳妾,我也不会看中陈家的姑娘的。”老太太又说道,弄个来头大的侍妾,要是将来不安分,那儿媳压不住,岂不是也是个祸乱的根源?
  还是陈家来的,到时候嫡妻侍妾不和,她是帮着儿媳妇还是帮着娘家人?帮着儿媳妇的话,陈家能愿意?帮着自家人的话,那宠妾灭妻就没什么好结果,再说,乔家是能随便得罪的吗?
  老太太可拎得清了,所以才会一开始就将这书信拿出来给乔柔看,好当面的解释清楚。以防将来乔柔从哪儿听来三言两语,误会了她老太太不要紧,反正百善孝为先,就算不喜欢她老太太,乔柔也不会不孝顺。可要是误会了老大,夫妻闹了矛盾,那可就不太好了。
  而且,就算是陈家作死,老太太也不忍心乔柔对陈家充满憎恨,日后撺掇着老大对陈家出手。陈家有那心思不单纯的,但也有老实的晚辈。
  老太太安慰了乔柔好大一会儿,乔柔面上才算是将情绪给全部按下去,只笑着问道:“怎么陈家,忽然就有了这种念头了?是有人挑唆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陈家出事儿了呢?
  老太太叹口气:“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和你说一声呢,就是不想你蒙在鼓里,但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我自会处理的,回头我会让人去陈家走一趟。”
  老太太并不是很想讨论这事儿,就岔开了话题:“舒巧的婚事,你看的如何了?”
  “正要和老太太说呢,表姑娘是十月份及笄,在这婚事之前,咱们得先将及笄礼给办了,及笄礼是放在侯府还是在陈家?”乔柔问道,陈家自家的姑娘,若是连及笄礼都在侯府办,那可真是……太没脸了。
  但若是在陈家办,侯府这边首先得有人出面,毕竟表姑娘身上还挂着侯府养育的名号的。
  老太太年纪大了,到时候大约是不会来回奔波的。她自己是不太想去的,要不然到时候让二夫人走一趟?乔柔心里正盘算,就听见老太太在上面说到:“就在侯府办吧。”
  乔柔差点儿惊呆了,陈家那脸皮,是当真不要了啊?
  乔柔真没准备办及笄礼的东西,主要是她也没想到陈家真的会连脸皮也不要了。现下距离及笄礼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算一算,好吧,若正常来办,时间还是够用的。
  “到时候陈家人会来。”老太太又说道,乔柔点头,陈家肯定得来啊,他们自家姑娘,及笄礼都让别人家办了,他们自家人还不出面的话,那不光是脸皮不要了,那是连祖宗的脸皮都不要了,陈也别姓了。
  “我看了五六家,有两家特别合适的。”乔柔放下心里对陈家的吐槽,将自己今儿过来的目的说出来:“一家是员外郎府上,兵部员外郎,当家的张大人,听说性子是有些木讷的,但为人本分老实,不会为难晚辈,他长子今年十七岁,刚中了秀才,下次参加春闱,大约是会中举的。人长的也不错,也没房里人什么的,家里人口也简单,下面就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因为是在兵部当差,所以算是楚侯爷的下属。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将来表姑娘是一定不会在张家受委屈的。当然,前提是她自己不要作。
  另外一家家世稍微高一些,家里是正四品,不过是庶子。让人为难的是,这庶子的亲娘也还活着。要是选了这一家,那上面就是两个婆婆,一个嫡婆婆,一个亲婆婆。
  当然,从礼法上来说,姨娘不是婆婆。可礼法有时候是抵不过人情的,这庶子成了亲,日后难道不会分家吗?这分家了姨娘会不跟着亲儿子过吗?
  你在府里的时候不将姨娘当回事儿,可出了府,那姨娘要是个记仇的,以前的各种漠视忽略可就都成了罪证了。
  乔柔私心里是觉得张家比较好的,但张家说实话,是给不了侯府什么助力的,反而是要靠侯府提拔。
  也不是自己亲闺女,乔柔索性就将这两家的条件都摆放在老太太面前了。
  老太太沉吟一番,就问道:“这张家,家底如何?”
  “张大人是富绅出身,老家不是京城的,不过家里也不缺银子用,但要说特别有钱,那也不是。”就是一般的富绅,能供儿子读书,能在京城买房子,仅此而已。在当地可能是有些势力的,但在京城就不值一提了。
  不过,肯定不会让表姑娘过苦日子。
  但乔柔觉得,她说的苦,大约和表姑娘心里的苦,不是一个标准。
  老太太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再掂量掂量,你也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人家,实在不行,就请了官媒来问问。”
  乔柔应了一声,说完了正事儿,乔柔就打算起身告辞了。不过还没动,就见老太太面上带了些迟疑,像是有话要说,乔柔就又坐着不动了,等老太太开口。
  等了一盏茶,老太太还是不吭声,乔柔也觉得老太太估计是没想好,索性就等她多想想。
  “楚瑶今年也有十一岁了。”乔柔正准备开口,就听上面老太太说了一句。听见楚瑶的名字,乔柔心里就有些不舒坦,但还是耐着性子点头:“嗯,是十一岁了。”
  “她在佛堂里住了两年多了。”老太太又说道,乔柔没接话,暗自思忖,难不成老太太的意思是觉得这关的时间足够长了,应该要将人放出来了?
  其实从律法上来说,杀人未遂,也不过是关在牢房里几年。乔柔当年和楚阳说过这个,她自己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永远关着楚瑶的。
  但是,人心就是偏的,她一个当娘的,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任谁都不会原谅一个想要杀害自己儿女的人的,律法能管得住人,却管不住心。
  第78章
  老太太的本意,确实是想将楚瑶给放出来。毕竟表姑娘在侯府办及笄礼这事儿,也算是个大事儿了。到时候人来人往,难免会有人问起来楚瑶,这可不是乔柔到外面参加宴会,别人问,乔柔不想说就能岔开话题或者找个什么不碍事的借口之类的。
  这会儿是在楚家,侯府是主场,那些人的好奇心,必定是比以往更重的。
  若是问出来点儿什么,那对楚瑶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原先说将楚瑶关起来,就是为了维护楚瑶的名声,将来也好继续嫁人什么的。可现在这关头,名声要是坏掉了,再过个三五年恢复不过来,那楚瑶的婚事怎么办?
  再者,这事儿对楚瑾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乔柔就算是再没做错,但她只要是个后娘,那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非议。别人不知道楚瑶之前做过什么,现在只看到楚瑶一个年龄小小的姑娘,被关在佛堂里,老太太敢说,大约有八成的人会觉得是乔柔不喜继女,对楚瑶做了什么的。
  乔柔的名声坏掉了,那对楚瑾来说能是什么好事儿?
  可瞧着乔柔的神色,这话老太太就有点儿说不出来了。再加上陈家这会儿写的这一封信,两件事情加起来,估计乔柔是恨不能永远不搭理陈家的。这立马放出来,好像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犹豫了一会儿,老太太就说到:“我想着,等满了三年,就让她出来走动走动,若是她改好了,日后嫁人,也是侯府的一个助力。若是没改好,那就继续关着,你觉得如何?”
  乔柔这会儿功夫,已经将自己的心情调节的差不多了。律法怎么判,她就怎么来就是了。她确实是厌恶憎恨楚瑶,可这世界,又不是围绕着她乔柔一个人转的。她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但别人不知道啊。她觉得楚瑶这种人,是绝不会改好的,可老太太和楚侯爷不是这样想的啊。
  就是那杀人犯,有时候运气好了,遇上了大赦天下,也是能保住一条命的。更何况楚瑶这杀人未遂,用的还不是□□,而只是巴豆。
  她没必要非得和老太太楚侯爷对着干,反正楚瑶,总是有办法能将自己给作死的。
  “我听老太太的。”乔柔笑着说道,要是楚瑶想出来,有的是各种办法。老太太提出来,和楚瑶自己想办法,都是一样的结果。这两条路呢,她宁愿选择第一条。
  乔柔这样乖巧,倒是让老太太有了些愧疚,思量了一会儿笑道:“既然如此,那舒巧及笄礼的时候,我先让人送她回她自己的院子,也不着急见人,就说她暂且病着,等年底了再说这事儿。”
  也就是说,再关楚瑶半年。
  反正人早晚是要出来的,这半年有没有都是一样的,乔柔就可有可无的点头应了下来。
  她这边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也没发现隔壁暖房,睡在软榻上的表姑娘翻了个身,然后睁开了眼睛。
  但听见有丫鬟进来的声音,表姑娘又立马闭上了。
  大堂的声音,本来暖房这边是听的不太清楚的。但凑巧的是,这个软榻,正好是靠在两个房间中间的墙边的,她刚才脑袋贴在墙壁上,也就听见了一点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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