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越亦晚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憔悴和病弱,甚至有些认不出这个中年女人是谁。
  她看起来苍老又疲惫,和记忆里那个年轻又温柔的妈妈根本不是一个人。
  “晚晚……”她露出了无力的笑容,略有些摇晃地站起来看着他:“你居然都长得这么高了……也是大孩子了。”
  越亦晚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但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只看向花慕之道:“你去侧殿等我一下,我和她谈谈。”
  花慕之皱着眉想要说句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
  “有什么问题随时摇铃,我们会马上过来。”
  “嗯。”
  等太子和御侍都退下了,越亦晚才缓缓走了过去,给她斟了一杯茶。
  那个女人就站在那里,手足不安的注视着他。
  他们本来应该是一对再亲切不过的母子,现在完全像两个陌生人。
  越亦晚在来的路上想了许久,心里本来把想要说的话都排完了顺序。
  可是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先前预料到的很多感觉都不曾发生。
  没有痛哭,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激烈又绝望的情绪。
  他们不可能相拥而泣,也不可能去叙旧谈论童年的那些事情。
  剩下的,就只有干涩的沉默。
  陈叶华站在他的面前,除了‘你长高了’之外,好像也说不了其他的什么话题。
  这个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当初生他的时候还差点难产。
  可是现在站在这孩子的面前,她既不知道他喜欢吃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孩子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生病了?”
  “我……下周就会去住院,然后剩下的……就看老天安排了。”
  陈叶华顿了一会儿,却也不敢伸手去抚摸他的脸。
  “过去的那些事情,你还在生气,对吗。”她哑声道:“好像也没有给我申辩的余地了。”
  越亦晚坐在了她的对面,伸手扶住了额头。
  “我应该称呼您一声母亲。”他开口时也同样干涩而艰难:“但有些事情,我们都只能放手了。”
  “你什么意思?”她表情一变,露出惊慌的神色来。
  “从您离开我和大哥的时候起,我就很难再把您当做我的母亲了。”越亦晚竭力不适用‘妈妈’这样柔软的词汇,下意识地用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有些本能如同不受控制的血液在他的身体里奔涌,却又被理智和自制力强行压抑,还在不断地蠢蠢欲动着。
  “我既不恨您,也不爱您。”
  “您只是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那女人怔怔的看了他几秒,忽然露出崩溃的神情:“不——你不能——”
  “生病治疗的事情,如果您有困难,我可以随时给予您一些援助,也可以帮您找好的医生。”越亦晚这时候感觉自己仿佛是毫无感情的石像一般,说话时语气都冷淡而平静:“但作为我的母亲,作为我孩子们的祖母的那个人,她已经在十四年前就消失了。”
  “我并不打算之后再见到您,或者和您谈论我的任何隐私。”
  他缓缓起身,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您可以找我的秘书。”
  “不——越亦晚——”那女人握紧了扶手,声音都哽咽了下来:“你不可以这么对待我,你听我解释当年的那些事情——”
  “您肯定有苦衷。”越亦晚凝视着她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注定要受各种各样的苦。”
  “你不懂!我和越品的那场婚姻,何止可以用心如死水来形容——我和家里的雕像根本毫无区别——”她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淌,嘶吼的时候声音里透着失控和嘶哑:“你根本不知道我独自守着你们两个孩子年复一年的过着有多痛苦——我简直如同一尊死尸!!!”
  “婚姻本来就是如此。两个人都会有无可避免的付出和牺牲,也会遇到难以消弭的孤独。”越亦晚仿佛根本不能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依旧克制而又平静:“感到痛苦和绝望的时候,您本应该和我的父亲好好谈谈。”
  “谈谈?!”她笑的颇为绝望:“谈谈他就能放下那些工作会议了?谈谈他就会按时回家陪陪我了?我不过就是他养的一个保姆!一个帮他带孩子的女佣!”
  “您拥有离婚的自由,也可以在婚后和其他的人相爱。”越亦晚深呼吸道:“但任何理由都不是您伤害我们的借口。”
  哥哥在那几年里,一定……过得比自己还要艰难。
  自己那时候年纪小,还会哭闹着发泄情绪,可大哥都是默不作声的忍着。
  “您觉得做家庭主妇没有自由,可在离婚之后,您也依旧没有一份稳定的职业。”
  “分得的家产被诓骗挥霍,听说也并没有剩下多少。”
  他抬起了头,看向那痛哭流涕着完全失去控制的女人:“您离开了我们称之为家的牢笼,这些年过得幸福吗?”
  “你不可以这么对待我——我是你的妈妈——”
  “请您不要用这个词。”越亦晚叹了一口气。
  “您到了如今,也该学着承受后果了。”
  “所有的理由和缘由,还有那些爱与恨,都无法让您避开最终的后果。”
  “这无关婚姻,也无关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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