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节
像是彭凌薇自己,光是一张陪嫁的黄花梨木做的雕刻八仙过海吉祥人物的月洞门的架子床就准备了十几年,上头还刻上了她的小字。
这一世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添妆,原本就是卫安没有想过的事。
人情冷暖,她上一世只经历过冷,这一世太多的暖了,叫她有些招架不住。
卫老太太便把她揽在怀里,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发:“你从小没过过几年好日子…我只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都好过。”
兆哥儿懵懂的看着她们哭做一团,急忙上来要替她们擦眼泪。
花嬷嬷见他可爱,给他递了帕子,他便真的拿帕子去叫老太太:“太太…”
他说话还只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带着小孩子的奶声奶气,可爱的紧,卫老太太扑哧一声笑了。
屋子里的气氛便顿时活跃起来。
五夫人松了口气:“这是大喜事,怎么弄得都哭起来?依我说,老太太说的是,她老人家的私房,她爱怎么用便怎么用,其他人谁都不要置喙。安安你接着就是了,这是老太太疼你呢。”
卫老太太便细细的把名单和田庄的位子,里头的人都跟卫安分说清楚,末了便道:“这些东西,给了你便要细心维持,那些人能用的便用,若是有那等眼里没主子的,别看他们是不是跟着我的老人,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别养肥了他们的胆子。”
卫安都答应下来。
时间也差不多晚了,卫老太太便看了一眼自鸣钟,跟卫安说起之前五夫人来说的事:“徐家给你下了帖子,我们的意思,徐家对你未必存着什么好心,若是能不去,便尽量不去,我年纪大了,是不喜欢出门做客的,这大家都知道,不如你就写封回帖,就说你要侍奉我,在家里备嫁,不方便出门,便不去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五夫人自然可以照常过去。
这样徐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徐家还真的下了帖子,卫安想起之前沈琛说过的话,若有所悟,见五夫人朝自己看过来,便摇了摇头。
卫老太太有些诧异:“你想去?”
五夫人也没料到卫安竟然想去赴宴,有些迟疑的没有开口。
其实按照她的意思,是觉得平安侯夫人的意思是对的,徐家必然对卫安不会有什么好心,卫安过去,恐怕会遭什么奚落,倒不如不去。
卫安把之前沈琛早已经说过徐家会下帖子的事情说了:“徐家既然真的下了帖子,就说明其中是有什么缘故的,如果我不去,怕他们生出别的事来,倒不如去看一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五夫人有些错愕,听说沈琛早就已经说过这件事了,就不由道:“平西侯知道这件事?”
知道了的话,为什么还要过去?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卫老太太却知道沈琛说的每句话都是有深意的,更不可能会害卫安,他既然都说叫卫安去了,那自然就有非去不可的原因,便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这么说,那便去罢,只是处处都小心些,都已经要成亲了,不要闹出什么事来。”
五夫人还是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沈琛为什么会叫卫安去涉险,而带着卫安的是她,若是卫安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卫家的人肯定都会觉得是她这个继母看管不好的缘故。她才是最难做人的。
卫老太太却已经朝她看过来了,笑了笑便道:“你别紧张,沈琛就是这么个性子,可是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是他让安安去,那应当便不会有什么事,你别怕。”
五夫人被看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立即便道:“是…媳妇儿知道了,会好好看着安安,尽量不叫她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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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9章 劝说
徐家给卫安下帖子,不仅卫家始料未及,觉得忧心忡忡,就是徐大夫人自己,也觉得事情不大妥当,皱着眉头再三询问徐大爷的意思:“她如此胡闹,您竟然不管一管吗?女孩子家,当以贞静为要,不然还有什么尊贵可言?”
其实徐大夫人心中对徐大爷还是有些怨气的,若不是徐大爷一门心思的要用女儿的婚事往上爬,也不至于叫女儿丢了这么大的脸,让人难堪。
徐大爷更加没什么耐心了,他是个很疼爱女儿的人,之前觉得这不过是个小挫折,过了也就过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着不如多一事少一事,他也就没有做什么,只不过私底下撺掇了那个李三,让卫家的人名声上也同样如同徐家一样。
可是没料到卫家的人却反应那么快,本事也那么大,通过跟身份特殊的李大太太一哭一闹,就把李家弱者的形象给打破了。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卫家姑娘是被李家逼得走投无路,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和离的。
而且李家老太太那个撒泼的样子大家也是印象深刻,加上李大太太之前还替公公和丈夫守孝,又打算守寡的,更是叫人觉得李老太太为人实在大有问题,才会把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给逼成这样。
因为这件事,徐大爷很是烦闷。
不仅仅是因为李三没用,没能把卫玉攸怎么样,还是因为卫家没有丝毫被影响。
徐大夫人见他不吭声,有些恼怒的提高了声音:“老爷!为什么要下帖子给寿宁郡主?!还嫌被她拖累的不够吗?您想想贞娘,她现在被人这样数落,连门也不敢出,我费尽了心思,她也不肯听我的……”
其实原本还是好些了的,可是前几次徐贞娘一出门就总有人故意在她跟前提起除夕夜的事,闹得徐贞娘比以往更加气闷,眼见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如今两只眼睛都凹陷下去了。
徐大爷是很疼女儿的,闻言不由恼怒:“我要请寿宁郡主过来,不就是为了叫她心里舒服些吗?你们懂什么?!”
徐大夫人便忍不住的冷笑:“我自然是不懂,您现在想什么,我们都不懂,可您又不明白说,是什么道理?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您让我去请寿宁郡主,又不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请,难道我请她来给贞娘添堵吗?贞娘心里已经够难受了!”
徐大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平复下心情,看了她一眼,面容冷峻的说:“父亲前些时候,接到了福建的战报。”
徐大夫人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徐大爷说这样的话。
这是公事,关去请卫安来做客有什么关系?
屋子里短暂的有诡异的寂静,过了许久,徐大爷才看住徐大夫人,缓缓的说:“你说,若是有人企图偷福建军报,该当如何处置?!”
徐大夫人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猛然看向徐大爷,见他眼里涌动杀意,便不由得怔住,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她从脚底开始渗出冷意,片刻后就觉得连身子都冻得僵硬了,艰难的问徐大爷:“您这样做…是不是……”
徐大夫人很害怕,带着些惊恐和不赞同的道:“是不是太过了些?说到底,我们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寿宁郡主在背后起了什么作用。至少咱们自己知道的,是临江王世子自己瞧不上咱们贞娘,哪怕是有沈琛的缘故在里头,那咱们也该找沈琛的麻烦,为什么要跟卫家过不去呢?寿宁郡主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女孩子总是更弱势些,徐大夫人很不赞同徐大爷拿女孩子出气的做法。
说实话,死了卫安有什么用?
事实上那些男人要做的事,鲜少出于女人的意愿。
难道卫安死了,沈琛就会喜欢跟临江王妃结成同盟的徐家吗?
徐大爷冷笑了一声:“寿宁郡主是孩子,难道贞娘就不是孩子?沈琛他要设计贞娘的时候,为什么不想一想贞娘也是我们的掌上明珠?!他既然敢做,就得接受别人的报复,他做初一我做十五,这不是很公道的事吗?”
只是沈琛比较仁慈一些,只是让贞娘丢了些面子,他比较痛快一些,宁愿给卫安一个痛快罢了。
徐大夫人拿丈夫没办法,丈夫这么说,她便迟疑着叹气:“可是就算是这样,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徐大爷断然反驳:“没什么风险,她只要敢来,我就有法子叫她不能活着回去。”
徐大夫人被他说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再说什么,可是徐大爷已经不肯听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徐大夫人只好追了几步,紧赶慢赶的道:“那贞娘怎么办?自己家办这样大的宴席,贞娘若是都不出现的话,别人岂不是更要拿这件事嘲笑她一辈子了?”
她什么道理都说了,可是女儿就是龟缩着不肯出来,她真是什么法子都没了。
徐大爷脚步不停的咳嗽了一声,回头冲徐大夫人说:“我自己去看看贞娘,你别管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阳光投下一片阴影,徐大夫人坐下来,慢慢的看着自己的影子,片刻后又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觉得这一家子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这不是什么吉利的兆头。
说实话,该有的都有了,为什么非得要想着把这些永久的握在手里呢?前头的那些那么能耐,像是夏松和蒋子宁,哪一个不比徐安英有人脉?
可是有什么好下场?
可就是有那么多人,为了权柄非得要前赴后继的上前,连带着家里的孩子们都被迫参与这场战争。
赢了固然是好,可是输了怎么办呢?
到时候跟夏家一样,男的都死了,女的便被没入教坊司,或是被发卖,又有什么趣?
可是她终究不能作主,她说了也不算的,抿了抿唇,支着头发了一会儿呆,低声吩咐人进来伺候,拿了菜单来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又把差事都派发了下去,将要用的桌椅和那些碗碟之类的东西都在册子上看了一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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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0章 出气
徐贞娘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因为太久不出门的缘故,脸上现出苍白的白来,肤色都几乎成了透明的白,叫人看着便替她悬心。
原本徐大爷是从来不踏足女儿闺房的,男大避母,女大避父,这原本便是不改变的规矩。
可是如今徐贞娘渐渐的脾气越发古怪,起先还只是不肯见外人罢了,现在干脆连自己的房门都不出,他也顾不得这个规矩了。
徐贞娘的屋子布置得典雅又不失富贵,博古架上摆着的粉色的水晶碗在太阳映照下越发的璀璨耀眼,徐大爷一进门便先笑了一声:“这个粉水晶的菊瓣碗看着怎么样?喜欢吗?若是你喜欢的话,父亲再叫人给你寻一套来,专留着给你招待你那帮小姐妹用。”
徐贞娘没有说话,抿着唇在南窗底下的蒲团上坐着一言不发。
徐大爷也不生气,他对女儿是一直很疼爱的,对她的耐心比对妻妾们要多的多了,见她只是木然着脸,便坐在她对面语气轻松的问她:“你在做什么?看棋谱?”
徐贞娘默默点了点头。
徐大爷便笑起来:“咱们贞娘的棋艺向来是极好的,连父亲几乎都追赶不上,若是再进益,就可去跟白山先生一决高下了。”
白山先生是有名的棋艺高手,之前徐贞娘是很向往的,还总是缠着徐大爷替她找白山先生的棋谱。
可是现在她听说了这个,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徐大爷就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棋谱,见下人们都退到了门口,听不见她们说话了,才道:“贞娘,你可是父亲的好女儿,父亲一直以你为傲的。”
徐贞娘抿了抿唇抬头看着他,见他沉默的盯着自己,便先忍不住红了眼眶:“女儿让您丢脸了。”
她也以为这不过是个小小挫折,等到大家都忘了就好了,等到大家都不在意了就好了,可是事实上,没有人会轻易忘记这件事,只要她一出现,便总会有那些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又往她的心窝里捅刀子。
徐大爷摇头,脸上还带着微笑:“贞娘,父亲说过了,你永远是值得父亲骄傲的孩子,要说是你让父亲丢脸了,还不如说,是我害了你。”
徐贞娘便猛地摇头。
她知道徐大爷也是为了她好,希望她能嫁入临江王府,成为世子妃,以后甚至成为太子妃。
他甚至都投诚了临江王妃,为的不就是以后临江王妃对她更好一些吗?
徐大爷摸了摸她的头,像是仍旧幼时哄她吃药那样,春风化雨的笑起来:“贞娘,你不要怪父亲,更不要怪你自己,你什么错也没有,更不是那等如同楚景吾说的轻浮不知规矩的女孩子。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这么说你了。”
徐贞娘在父亲跟前便忍不住:“不是的,从此以后女儿都要被人嘲笑了,大家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要笑我,何况…何况出了这样的事,旁人便是不敢明面上嘲笑我,又怎么样呢?我这个样子,谁还敢娶我?谁还敢叫我掌中馈做宗妇?父亲,我完了!”
这才是让她消沉的根本原因。
没有人会喜欢不守规矩的女孩,楚景吾的那一顿训斥是彻底的甩脱了她,也把她的一生都给毁了。
“不会的。”徐大爷脸上现出诡异的微笑,伸手亲自去女儿揩去眼泪,低声说:“不会的,贞娘,你要相信父亲,父亲既然说了你以后都不必再受这个气,就一定不会再受这个气。咱们管不住别人的嘴巴这一点没有错,可是若是你担心前程,那就更加大可不必了,不要担心,父亲心里有数,父亲一定会给你找个比楚景吾还要好的…”
徐贞娘不信。
现在谁不知道楚景吾便等同于未来储君,去哪里找比楚景吾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