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陈悉满脸痛苦:“镖局的兄弟们凑钱还了一些,现在还欠着货主五百两。”
  五百两。
  这五百两银子,虽然说起来觉得不多,但实际上,这些钱已经足够一户中等人家吃穿无忧的花用一辈子了。
  别看之前齐斐暄帮了李息安时李息安出手就是一千五百两,那是因为李家本来就是几世的商家,家底厚,李息安接手了李家生意后又有意攒钱,这才能拿出来这么一大笔银子。
  可是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五百两银子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而且就连镖局还没出事时拿出五百两都不容易,更别说现在。
  齐斐暄正想劝劝陈悉的时候,就听到镖局大门被人踹开,随后有喧闹呵骂声传来。
  “姓陈的小子在哪儿?赶紧出来!”
  在陈婆婆怀里玩手指的石头“哇”的哭出声。
  陈悉一惊:“他们又来了,请公子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他们?齐斐暄皱眉,听到陈悉出去后外面传来的凶神恶煞的责骂声。
  “陈悉,你是时候该赔钱了?”有个粗犷的声音带着怒气问,“这么长时间了,你总不能一直拖着?我们也要过日子的,你不给钱,让我们怎么吃饭?”
  陈悉局促不安的赔礼道歉:“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镖局的情况几位也看到了,这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银子……实在不行,这镖局押给你……”
  “没银子?没银子就能赖账不还了?”那人声音越来越大,“我又不开镖局,你把镖局押给我也没用!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赔钱,我就把你妻女带走!走,兄弟们去后头看看!”
  此时镖局的其他镖师正巧回来,听到有人说要带走陈悉的妻女,他们当然不让,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拦住那些人:“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那人冷笑,“什么是王法?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不还钱就是王法了?”
  屋里喝茶的齐斐暄听到这话,也叹了口气,替陈悉发愁。
  这件事儿的确难解决,按说陈悉丢了镖,的确应该赔钱,可关键是陈悉他没钱啊!
  但是也不能让那货主白白的搭进去五百两银子。五百两,这么多银子几乎是一般人家几世积累下来才会有的。任是谁家丢了这么多银子,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儿要是放到齐斐暄身上,她也不会因为对方没钱就不让对方还钱。
  只是陈悉这个情况……齐斐暄沉思半晌,心里有了主意。她喝了口茶,劝慰陈婆婆几句,然后喊上红丫和贞珠出去。
  外面两拨人对峙,正杀气腾腾一触即发的时候,齐斐暄从正堂出来:“有话好好说,何必打打杀杀的?”
  “齐公子!您怎么出来了?”陈悉忙护住齐斐暄,不让那些人看到她,“这件事不敢劳烦公子,您先进屋,等事情过去了……”
  “过去?”闹事的人冷笑,“姓陈的我告诉你,你不赔钱,这事儿就过不去!”
  陈悉都已经是将要而立之年的人了,被人指着鼻子骂这么一通,当下脸色通红,闷声道:“我知道。”
  “不用这么闹。”齐斐暄抬手拍拍陈悉的肩膀,对那人道,“想干什么?抓□□女?你觉得你把陈悉妻女带走后,陈悉能和你善罢甘休?”
  那人瞪眼:“你懂什么!这事儿是我有理,陈悉他敢把我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不能这么做。”齐斐暄道,“既然我在这儿,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顿了顿,齐斐暄问陈悉:“我可以先帮你把钱还了,你怎么想?”
  替人还钱这种事儿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不然容易弄巧成拙。
  “这……”陈悉一咬牙,“公子,若是公子能帮到在下,在下甘愿为公子奴仆,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镖局关门,没有挣钱的路子,陈悉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现在陈悉除了接受齐斐暄的帮助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陈悉已经答应接受齐斐暄的帮助,齐斐暄也不再犹豫,她对来闹事的人说:“几位,若是想要解决这事儿拿回银子,咱们就坐下好好谈。”
  那人嘟囔两句,见齐斐暄的确不像是普通人,也就没有拒绝。他让身后的家仆在外面等着,然后跟齐斐暄到了正堂。
  陈婆婆和小石头惊恐的看着那人,陈悉小声让陈婆婆带着石头走,然后让那人坐下。
  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那个带人来的男人一抱拳:“在下林曲,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姓齐,齐眠。”齐斐暄略略点头,“林兄,欠债还钱的确是天经地义。但是事儿不能做绝了。古人说万事留一线,陈兄欠你五百两银子,我可以替他给你。还请林兄不要再咄咄逼人。”
  林曲急着要钱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要抓陈悉的妻女就有些过分了。
  “你放心,我说抓他媳妇儿闺女就是吓吓他!等他还了钱,你想让我来我都不来了!”林曲一摆手,“我没那个闲工夫!不过陈悉拖了这么久,只给五百两银子可不成!”
  齐斐暄挑眉,就听林曲接着说:“还得把这镖局给我。”
  这事儿齐斐暄做不了主,她问陈悉:“陈兄,如何?”
  陈悉知道,如果不把镖局给林曲,林曲肯定又要闹。他不忍再给齐斐暄添麻烦,便同意了:“这镖局……我们留着也开不起来。你若想要,就拿去。”
  林曲又问齐斐暄:“齐公子,你看呢?”
  “你们商议好就行。”齐斐暄转头将贞珠喊过来,“你和红丫一起回家,拿五百两银票来。”
  贞珠喊着红丫去了,齐斐暄又道:“还得麻烦林兄写个收据,咱们请人做个见证。”
  虽说林曲收钱后不认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小心无大错,写了收据再请人见证,也能叫人放心。
  “那咱们去就找吴秀才见证!”林曲道,“吴秀才住的近,为人又公正!他来见证总出不了错!”
  “好!”齐斐暄答应下来,“那就这样。让人把吴秀才请来。”
  林曲让人去请吴秀才。
  不多时吴秀才便到了镖局。吴秀才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身的书卷气,听说要做见证,吴秀才也没推辞。
  吴秀才来到不久,红丫和贞珠也赶了回来。贞珠气喘吁吁的把五百两银票交给齐斐暄。林曲写好了收据,两边人签字摁了手印,由吴秀才见证着,把银票和镖局房契地契都给了林曲,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林曲拿到银子也不再找事儿。他放话说给陈悉等人一天的时间搬走,之后带着仆人离去。齐斐暄总算松了口气。
  吴秀才也感慨道:“还了钱,此事已经解决。陈悉你也不必再忧心,好好过日子,必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陈悉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吴秀才,回来后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齐斐暄面前:“齐公子,您救了我一家老小和镖局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以后陈悉就跟着公子,任凭公子差遣!”
  镖局的镖师们也跟着陈悉跪下,异口同声道:“任凭公子差遣!”
  且不说齐斐暄帮了他们,出于道义他们要跟着齐斐暄。就说他们没有活路,日日出去干活,累死累活也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若只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他们还有孩子要养,总不能只是混个糊口。
  所以还不如跟着齐斐暄,好歹不愁吃穿。
  “不必这么客气。大家请起。”齐斐暄扶起陈悉,“我还不认识大家,陈悉,介绍一下大家。”
  陈悉点头,把正堂里的人一个个叫过来让齐斐暄认识。
  “这个是李顺,以前和我一起走镖,后来镖局关门,也是他帮我们找的事情做。”陈悉拉过来一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男人,“要不是李顺,我们这群只会走镖的武夫连吃饭的门路都没有,早就饿死了。”
  李顺抱拳,声音洪亮道:“见过齐公子!多谢齐公子!”
  他就是红丫说过的李叔,齐斐暄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陈悉又拉过来几个人给齐斐暄说了他们叫什么,多大年纪,家里还有什么人之后,又对众人道:“咱们欠了齐公子五百两银子,总不能只说几句赴汤蹈火就算了。”
  李顺也道:“是这个道理,好话谁都会说,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和没说一样!”
  正堂桌子上有刚才林曲写收据时用的笔墨纸砚,陈悉道:“刚才公子帮忙之前问过我怎么想,我说我甘愿为公子的奴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能不算数,今日我便写了这卖身契,以后就是公子的奴仆!”
  陈悉磨好墨,道:“谁家奴仆都没好日子过,我原是饿死都不想卖身为奴的。可公子是个好人,定然不会苛待下人。况且公子又待我恩重如山,我身无长物,只有一身本事……也幸得公子不嫌弃。”
  说罢陈悉将卖身契写好,摁了手印后将卖身契递给齐斐暄:“公子,这卖身契您收好!”
  齐斐暄接过卖身契看了一眼:“好。不过死契不太好。改一改,定活契。”
  李顺想了想,道:“在下也愿卖身!”
  镖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年轻些的镖师道:“反正……卖不卖身也就这样了,镖局没有了,我们也没地方住……还不如跟着齐公子!齐公子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之前因为要还林曲的钱,镖师就们把以前置办下来的宅子都卖掉了。所以现在这些人除了镖局也没地方可去。
  镖师们也纷纷跟着表忠心。齐斐暄道:“那好,请诸位现在先去收拾好,一会儿跟我去我家。”
  第41章
  和镖师们商量好后, 齐斐暄让红丫留在镖局, 等陈悉他们收拾完了就带他们去明巷。
  天色已经不早,齐斐暄带着贞珠先离开了镖局。
  陈悉他们还要收拾东西, 齐斐暄留下也没什么事做, 说不准还要添麻烦, 还不如先离开。
  路上,贞珠问:“公子,镖局那么多人, 咱们真的用的上吗?”
  “怎么用不上。”齐斐暄眉眼弯起,回身一笑,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贞珠, 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贞珠愣了下,攥着自己的衣角点头:“是。”
  贞珠从小就没离开过伯府,自然也没有机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她胆子小,从来都不敢做逾矩的事儿,所以齐斐暄想做些什么她都要畏畏缩缩的问上几遍。
  这个性格可不好。齐斐暄想要把贞珠的性子掰过来,可这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只能慢慢潜移默化了。
  二人在街上逛了会儿, 齐斐暄随口说了句:“现在我想盘个铺子, 只是不知道哪里有合适的。”
  “听说盘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贞珠道,“之前我听换秋说, 齐京街上的好多铺子背后的主人是王府或者是侯府。就算是那些没有贵人当靠山的铺子,也是掌柜家里世代经营着的, 想要买铺子肯定特别难。”
  “你倒是和换秋学了不少东西。”齐斐暄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理他。”
  “换秋他就像是我弟弟一样。”贞珠说着, 有些落寞道,“他年纪也不大,给人当奴仆,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贞珠是被她的父母卖给牙婆才进了颖欣伯府,她离开家时,她的弟弟才只有几岁。贞珠这么多年没回过家,肯定也是想家的。
  齐斐暄安慰她:“不用伤心,等以后咱们挣了钱,我就让你回去看你家里人。”
  “我……我不想回去。”贞珠摇头,“我爹娘把我卖了,他们不要我了,我才不会回去。”
  难得贞珠看的清楚,没有愚孝。齐斐暄勾唇,点点头道:“好。那就不回去。走,天快黑了。”
  齐京街上并不会因为天黑而冷清下来,有的时候,越到夜里街上的人越多。
  从天黑到宵禁之前的这段时间,反而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
  齐斐暄和贞珠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从路边小摊子上买了两个糖人,又买了串糖葫芦,最后去吃了一碗馄饨。
  小摊子是齐斐暄第一次出来时吃早饭的那个摊子,摊主今日心情颇为不错,他招呼众人道:“明日我这摊子就要搬走了,这些日子多谢诸位照顾生意。今天晚上诸位吃的东西都不要钱!我已经备好了汤面饭食,等各位吃完我再收摊!”
  齐斐暄听他说的热闹,就问:“怎么?这是有什么喜事?”
  “哎呦!这不是小公子吗!”摊主看见齐斐暄,笑的见牙不见眼,“小公子曾说过在下能开酒楼,这不,承您吉言,在下虽没能开起酒楼,但是一个早点铺子总算是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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