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她为何要打量自己?方琮珠眯了眯眼睛,自己已经和林思虞离婚,她刚刚好如愿以偿,能毫无顾虑的与林思虞在一起。
  “琮珠,你想不想学跳舞?”
  方琮亭转过头来,看到妹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忽然有些觉得抱歉,是自己说服她出来一块儿吃饭,现在却把她扔在一边,这似乎有些不好。
  方琮珠站起身看了下舞池,笑了起来:“我会踩到你的鞋子的,大哥。”
  孟敬儒马上也跟着站起来:“我教你跳,你跳熟悉了就不会踩到你哥的鞋了。”
  方琮珠装出愕然的模样,眼睛朝刘美欣那边瞟:“孟大哥,你不是说你不会跳舞吗?怎么能教我?”
  看着刘美欣的眼睛朝这边看,孟敬儒有些沮丧,怏怏不快的坐了下来。
  他刚刚才用这个理由拒绝了刘美欣,怎么能这么快就拆了自己的台?
  方琮亭忍着笑,拉了方琮珠下去:“琮珠,你别担心,跳舞很容易的,你跟着我的步子走,不踩到我的脚就行。。”
  方琮珠点了点头:“嗯,好的,我跟着大哥你走。”
  上辈子她学过一点点国标,应该也拿得出手,只是方琮珠觉得没必要招摇,故此她才不愿意下舞池,方琮亭这般关照她,生怕冷落了她,她也就配合一下到舞池里走几圈,权当饭后消食。
  方琮亭带着她到了舞池中央,此刻乐队演奏的是一首慢四,步子舒缓,兄妹俩踩着那节奏慢慢的沿着舞池的边上走——方琮亭不敢带她往中间走,唯恐别人踩到她,也害怕她踩到别人。
  孟敬儒和他的朋友趴在栏杆朝下看,几个人都啧啧赞叹:“方小姐真是聪明,根本看不出她是才学着跳舞,那节奏,可是棒极了,没有踩错一点。”
  跳舞最要紧的不是节奏踩乱,不是出错脚,最重要的是那身姿要好。
  方琮珠跳舞的姿态极好,微微后仰,脚步轻快,而且她穿的是高腰大摆裙,当旋转的时候,那裙子洒开很大,如孔雀展开尾翎一般,熠熠的耀着人的眼。
  刘美欣见着孟敬儒他们趴在栏杆旁边看底下跳舞,也扯着唐菀言过去,两人靠着栏杆朝下看,一眼就见着那粉色的大摆裙摇曳生姿。虽然两个人都对方琮珠没好印象,可两个人都不得不承认她跳起舞来着实好看,就如一朵风中百合,摇曳生姿。
  唐菀言面色的沉沉的看着方琮珠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刘美欣只觉有些奇怪,凑过来与她耳语:“菀言,你老实跟我说,你和方小姐是有什么过节?怎么处处针对她呢?”
  “没……没有过节。”唐菀言赶紧否认:“只是觉得她这人太假了。”
  “不过是一张造假的□□而已,既然玛利亚修女都愿意给她帮忙,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刘美欣开导着她——毕竟方琮珠的哥哥与孟敬儒是好朋友,两家生意来往还很密切,自己也不希望看到唐菀言处处针对她。
  唐菀言咬着嘴唇没说话,好半天才侧过脸望着刘美欣:“你啊,真是太善良了,你难道没觉得这位方小姐正在试图引起孟大少爷的关注?”
  听她提到孟敬儒,刘美欣陡然挺直了脊背:“菀言,你说什么呢?”
  “美欣,你真是太善良了,怪不得被人这样轻易的欺骗过去。”唐菀言抬了抬下巴,冲着方琮珠的那个方向呶呶嘴:“你看看她,分明就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法子,开始不动声色,等我们跳舞回来,她就故意求着她哥哥带她跳舞,用来吸引孟大少爷的注意力。你看看他们,都靠在栏杆边上看她跳舞,一个个目不转睛的呢。”
  刘美欣的脸色渐渐的也暗了下来,她的目光朝着那边的孟敬儒看了过去。
  栏杆那边摆了一个铁艺的花架,上边白色的瓷盆里栽着鲜花,在那鲜花之侧,孟敬儒正弯着腰,一双眼睛盯着下边的舞池,脑袋好半天都没抬起来过。
  “你还记得咱们报考的时候吗?”唐菀言见到刘美欣似乎已经意动,进一步挑拨:“那一次孟大少爷不是陪着她在复旦校园里散步?若不是她有意勾搭,孟大少爷这样忙的一个人,怎么会放下手里头的工作去陪她?”
  刘美欣咬着嘴唇拉长着脸,眼色沉沉的望着方琮珠,脸色阴晴不定。
  “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若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肯定不会说。”唐菀言伸手挽住了刘美欣的胳膊:“我知道你肯定喜欢孟大少爷,我也觉得你们是天生的一对,两个人站在一起再适合不过了,故此我才看不得那在旁边作祟的小人,就想让你多多堤防她,免得被她暗中做了手脚你还不知道。”
  “哼,她敢!”刘美欣气愤愤的跺了跺脚:“她若是敢得罪我,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第28章 攀花枝春风误入
  汽车的灯光通亮, 两束白色的灯带正照着小巷的入口,把地面照得打了霜一般,银亮亮的晃着。
  巷口有一条黑影, 见着唐菀言从汽车上下来, 快走几步到了她面前, 伸出了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你去哪里了?”
  坐在车上的刘美欣尖叫一声,拉开门就要下车,唐菀言垂头丧气阻止了她:“美欣,你回去罢,是我父亲在等我回家。”
  被林思虞气到, 跟着刘美欣出来逛街吃饭, 却忘记回家告知一声, 莫怪父亲会这般生气, 抓着她胳膊的手跟铁钳一般,紧紧的扼着她的胳膊。
  唐菀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唐润之走回了家,推开小院的房门, 走廊下的灯笼里的蜡烛还亮着, 暖黄的灯影照着唐夫人焦急的一张脸。
  “哎,菀言, 你可算是回来了!”
  唐夫人快步走了过来, 拉着唐菀言看了两眼,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这孩子,怎么不说一声就出去玩了?可把我和你爹着急坏了!”
  唐润之哼了一声:“谁着急了?我是怕她胆大妄为, 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到时候会败坏我们唐家的名声!”
  自从得知林思虞已经成亲,唐润之就有些担心,生怕唐菀言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比如说私奔什么的,只是观察着林思虞似乎对她并不上心,提起的那颗心方才慢慢放了下来。
  今日复旦招考最后一日,本来想着等女儿回家找她好好谈谈昨日发生的事情,想要诫告她为人要宽厚,切莫做那种在背后捣鬼的小人。可没想到等到日头落了山,也没见着唐菀言回家,他与夫人有些着急,到巷口望了好些回,去隔壁几个教授家问了问,都说没见菀言来家中玩耍,唐夫人的眼泪珠子忽忽的就落了下来。
  “女儿莫不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头都在想着那件事情。
  唐润之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亲自走到了学生宿舍那边。
  林思虞见恩师过来,有些奇怪,赶紧请唐润之进来坐:“不知老师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
  见着他神色坦荡,唐润之哪里还能开口问林思虞有没有见着女儿?只能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让他下学期继续当好助教,赶紧匆匆又走了回来。
  好在回家没多久,终于在巷口等到了唐菀言。
  他沉着一张脸走进了房间,未几,手中拿着一根戒尺走了出来,黄砧木的质地,约莫一寸宽。
  唐菀言见到戒尺,忍不住色变,朝唐夫人怀里躲了躲:“妈妈,我是跟刘美欣出去逛街吃饭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唐夫人抱住她,看了一眼唐润之手里的戒尺,埋怨道:“菀言都回来了,你还拿这东西出来作甚?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别再吓唬她。”
  唐润之伸手将唐夫人拉到了旁边:“都是你惯坏的!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不声不响的就跟别人出去逛街吃饭,还有没有将我们放在眼中?我不是说她不能有自己的交际,可她至少也得要跟家里通个气,不让家里人担心!”
  他盯住了唐菀言,沉着脸道:“伸出手来。”
  唐菀言将一双手缩到了身后:“爹,我不就是忘记说了而已?下回我出去玩一定记得回家告知你们便是了。”
  唐润之的眼神严厉的盯住了她:“就只有这件事情吗?你自己想想,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可还有别的做错之处?”
  唐菀言摇了摇头:“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想不出来了。”
  唐润之一伸手,抓住了唐菀言的左手,举起戒尺朝她手心里打了两下:“真想不出来了?”
  男人的力气比女人要大,唐菀言扭两人没有能够挣脱,只能听任唐润之的戒尺落在掌心,眼见着手心就微微肿起,泛了一掌的红色。
  唐夫人心疼女儿,赶紧冲到了前边,抓住了唐润之的手:“你这不明不白的在说啥呢,什么都不清楚就打菀言,你这是怎么了,糊涂了么?”
  “我糊涂了?”唐润之更是火大:“若不是你昨日劝阻了我,我昨日就要打她!你问问她自己,昨日上午那场考试交卷的时候,她做了什么事情!人家辛辛苦苦复习考试,很可能因为她的举动弄得没有考试成绩,你说她还没有做错吗?”
  唐菀言方才明白,原来已经有人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唐润之。
  .
  她咬着牙没有出声,想到昨日林思虞给方琮珠送答案,更是觉得万箭穿心。
  分明就是他们做错了,最后受到惩罚的人却是自己,可偏偏还没法分辩,只能默默承认着父亲的打骂。
  “知道错了吗?”唐润之冷冷的问:“我今日打你,便是要你长记性,无论别人有多大的过错,她也不该在背后搞鬼,这样的小人行径,是我唐润之最不齿的!”
  唐润之扬起戒尺,冲着唐菀言身上又抽了几下,此刻是八月,唐菀言只穿了一条裙子,戒尺抽在肉上,生生的疼痛。
  “爹,爹!”她扭着身子尖叫起来:“我以后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唐润之打了几下,自己也心疼,见着唐菀言哭喊,更是有些受不了,只是他一心盼着能让她长些记性,手下不停的又打了她几戒尺,这才气呼呼的走进了自己房间。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了唐菀言一眼:“你可要长点记性,要做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
  听着门响,唐菀言这才放声哭了起来,唐夫人赶紧伸手去拦她的嘴:“小声点,给旁边金家听见了,人家可能会胡乱猜测咱们家怎么了。”
  她拉着唐菀言朝房间里边走,一面安慰她:“这事情你做错了,认个错便是,别再往心里头去,你爹是在教育你,明白不?”
  唐菀言抽抽嗒嗒:“是她太可恶了,我恨不得把她的试卷给撕掉!”
  唐夫人吃了一惊,捏了下唐菀言的手:“小声点,别让你爹听见!”
  她狐疑的看了看女儿,轻声问:“那人到底是谁?她怎么就得罪你了?”
  唐菀言低着头没有说话,一只手掀开裙子,大腿上几条红印赫然在目。
  唐夫人看着这几条伤痕,抽了一口凉气,她爹下手可真是狠,隔着裙子打,都能把菀言打成这样:“你坐着,我去拿药膏来给你搽一下。”
  她转身走了出去,留着唐菀言一个人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书桌上那盏小小的煤油灯。
  都是那个方琮珠给害的,要是她不想来考复旦,那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她犯得着去将别人的试卷弄污吗?都是因为那人是方琮珠而已。
  “菀言,你也真是的……”唐夫人拿了药膏回来,仔细的给唐菀言涂涂抹抹:“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人家的试卷弄脏呢?她跟你有什么过节啊?”
  唐菀言一肚子气坐在那里,满心的话不知道跟谁说才好,听到唐夫人这般关切的问她,心里头好一阵发酸,眼泪珠子一滴滴的朝下掉:“母亲,她是林大哥的妻。”
  唐夫人惊讶的抬起头来,一只手上沾满了药膏,却忘记朝她腿上抹。
  “林思虞的妻?她也来报考复旦了?”
  “是的。”唐菀言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发泄自己的不满:“我看她不顺眼,想要弄糊她的试卷。”
  “唉,菀言,你可莫要糊涂,既然人家都来上海了,这里头肯定就没你的事情了。”唐夫人伸手把药膏抹到了唐菀言的手心上,轻轻的揉着,眼睛不敢看唐菀言那绝望的眼神:“复旦这么多好的男生,你随便挑一个都比那有妇之夫要好。”
  “没有谁比得上林大哥!”唐菀言很执拗:“我就觉得他最好看最有才,我就想要和他在一起!”
  唐夫人一脸严肃:“菀言,你千万别再想这件事情,林思虞再好,他也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你不能在他们之间横插一杠子。别说这事情你爹不答应,便是我也不答应,就算是林思虞离婚了我也不能答应,我好好的一个女儿,犯不着嫁给一个二婚的男人。”
  听了这话,唐菀言抬起头,吃惊的望着唐夫人,心里一阵忐忑不安。
  原来以为母亲最疼爱自己,若是林思虞被自己折腾得离了婚,自己只需和母亲多撒撒娇,母亲就能答应自己的要求,会帮着自己劝服父亲答应她和林思虞结婚——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持这样的观点,那自己的心愿岂不是根本无法达成?
  她的眼睛里忽然泪水朦胧,想到林思虞,她的心便如有撕裂般的疼痛。
  “母亲!”她趴到唐夫人肩膀上,哭哭啼啼个不停。
  唐夫人心疼的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低声劝慰:“菀言,你别再想了罢,只能说你们两人是有缘无分,天生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林思虞再好,他也已经结婚了啊,你何必再苦苦纠缠呢?你父亲今年下半年会带大一的课程,我让他先去摸摸底,看有哪些学生家里条件不错又没有许了亲事的,到时候我来做东,请他们到家里来吃饭,你挑挑看,喜欢谁咱们就托媒人去说亲。”
  听着唐夫人在给她画大饼,唐菀言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喜欢的就是那个人,感情可不是说没就没的,她怎么会随随便便拿一个人来取代林思虞?
  谁都不能够取代他。
  起居室的沙发座垫换了一套,淡绿色的石头块磨得很光滑,手盖上去,只觉得一片冰凉。八月的天气里,坐着这样的座垫,甚是凉爽。
  方琮珠双腿横搁在沙发上,脑袋枕了个大迎枕,拿了一本书正在翻看,沙发中间摆放的茶几上有一杯咖啡,小盘子里放着刚刚烘焙出来的小点心。
  这样的生活可真是惬意,不需要忙于生计,可以自由自在的休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方琮珠却觉得有些闲得发慌。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的生活,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实验室里需要数据,要奔到国外参加各种学术研讨会,要给小白鼠注射各种研究过程里的药品观察它们的反应……她很忙,忙到在手机上看小说都成了奢侈。
  以前何曾想过会有这样悠闲呢,大好时光,她却半躺在沙发上,惬意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方琮珠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翡翠,朝她招了招手:“我昨日教你的字都会写了吗?”
  翡翠点了点头:“小姐,我又不要去考大学,犯不着学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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