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李摩空想也是如此。
  他淡淡一笑:“请说。”
  赵一凡道:“掌门可知这次凤岐之盟,要推出九大长老?这九大长老权力极大,可以自由巡视各门派。”
  李摩空点头,此事他已经知道了。这也是各大门派都积极参与的缘故,谁都想在这九个席位中占一个。
  闻天道当然是联合周边几个小门派,全力支持掌门。
  “我听说掌门会是九大长老之一。”赵一凡盯着李摩空,目光炯炯。
  李摩空心道,你激动什么,谁做长老还不是作者的安排。
  他淡定道:“是么?也许是有这样的传闻吧。”
  话虽如此,李摩空心中还是有一丝窃喜。毕竟这是件名利双收的好事,也算是经历了五百年磨难的回报。
  他又看了一眼满面激动的赵一凡,忍不住问:“怎么,你也想做这九长老之一?”
  这下李摩空是真好奇了,因为他真不知道赵一凡这时候在想什么,萧杭会怎么安排。按常理推测,萧杭再喜欢赵一凡,也没办法这时候让赵一凡坐到这个长老的位置。因为赵一凡实在资历不够。
  赵一凡摇头苦笑道:“我自知没那个资历。而且依我看,本就不该搞这次凤岐之盟。只不过是因为六如派覆灭,许多家族灭门,又连累许多小门派。经历五百年存活下来的人,坐下来分赃罢了!”
  李摩空平淡道:“逝者已矣,难道任凭那些无主的财物法器烂在那里么?倒是便宜了黑市和妖魔。”
  赵一凡道:“但这样对小门派和普通修者何其不公!”
  李摩空也很清楚。这九大长老,必然出自他们这几个大派。有了这个凤岐之盟,大门派之间有制衡,也会彼此商议。但是对看不顺眼的小门派就不必手软了,以后驱使,压榨,乃至掠夺,都成了名正言顺之事。
  他不以为然:“若他们觉得不公,那该一早投入大门派。”
  李摩空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看不顺眼赵一凡的原因了。赵一凡嘴上说得好听,但他自己的门派可不亚于六如派与闻天道,而且从一开始,赵一凡身边来往的全是修界的顶尖人物(包括他这个闻天道掌门),身边一个普通人都没有,还和几个绝色女子谈情说爱,这样的人,有啥资格说别人不公啊!
  他有时候觉得赵一凡比他还像反派呢!也不知道萧杭怎么写出这么让人讨厌的男主的!
  李摩空在心里恶狠狠想,回头他一定得让萧杭给他写这几句台词,他要光明正大地把话摔在赵一凡脸上!
  但是这时候,李摩空还得把话拉回来:“你到底想说什么?联盟与九长老之事已不可更改。你难道指望拉上我来反对此事?”
  赵一凡低落了些,道:“我知道。但我有一事,想请掌门留意。我猜想九长老一选定,你们会立刻去六如派的地库,分掉六如派的东西。”
  这也是大家都眼馋的一件事情。六如派虽然被大火烧成焦土,但是地下宝库还在,这其中可是六如派的历代积累。
  李摩空即便一直提醒自己这都是假的,还是想看看六如派到底都有什么珍藏。再说了,就算当是一场虚假的梦,他还是不喜欢落于人后的感觉。
  赵一凡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原来六如派有一套东西,十分古怪。从前他与阿桐好的时候,曾听阿桐提起过,说看起来是一套灯具,很古,不大,旁人很少知道,但前任圣女曾叮嘱过阿桐保管好,说到时候必有作用。
  赵一凡没有资格去分六如派的地库中去挑东西,但李摩空可以去。他正是托李摩空把这东西带出来。
  李摩空问:“你为何不托你的师父?”
  其实他已知道赵一凡与自己师父的矛盾了。
  赵一凡摇摇头:“我并不想让他老人家操心。他一向不喜我与阿桐的瓜葛……”
  他又恳求李摩空几句,李摩空又扯了几句,最终答应下来。
  赵一凡离开时候,李摩空又感慨道:“这五百年,你也变了许多。”
  赵一凡回头看向李摩空说:“然而掌门却依然是白衣胜雪,风度翩然……”
  李摩空心中一动,他已经知道,只要他们在情节里,那每一句话都是萧杭所写。
  那赵一凡这句话,也是萧杭写的。
  一瞬间,他耳边听到的好像不是赵一凡的声音,而是萧杭在说话:“然而你却依然是白衣胜雪,风度翩然,仿佛这五百年,不过是一场云烟。”
  李摩空无言。
  等赵一凡离开,他推窗望月。这五百年怎么可能是一场云烟,他不知道在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去回忆,去憧憬上界。
  仔细想来,赵一凡在书中好几次夸他容貌,连赵一凡自己都说过,他本无心把那些话说出口。那不就是萧杭借赵一凡的口在说话。
  李摩空想了大半夜,还是决定对今后的发展冷静对待,他不会再轻易去“上界”。
  ——
  大年三十前一天,萧杭才踏上回家的路。
  如非必要,他不会回家。因为没有人的家实在不能称之为家。
  临行前,他接到了老大的电话,老大是本地人,和他说了说补办身份证的事,说是挺麻烦,要表弟本人去填不少表格。萧杭说:“他现在不在我这里……”
  老大很理解:“回家过年了嘛。”
  萧杭笑了一声。老大又邀请萧杭来他家过年。萧杭很感激,但还是谢绝了,别人过年都是有安排的,他不想去打扰。
  大年三十晚上,萧杭才到家。结果好巧不巧,他回来路上还受了风寒,一回家就发烧了。
  他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啊!”一声。他正烧得迷迷糊糊,实在不舒服懒动,哪怕是鬼也管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第二十三章
  李摩空本来不想那么快从书里出来,他是真不想见萧杭。
  赵一凡托他拿六如派的一盏灯,他去了六如派的地库之后,搜刮了不少好东西,这灯具不起眼,李摩空把它放在清单上,并不引人注目,顺利带了出来。
  九大长老之事已定,大家瓜分了六如派遗产。李摩空是这九大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个,又因为与赵一凡私下串通,携带了这来历不明的法器,本打算见好就收,早早回天虞山。
  没想到事情又起波折。九大长老之一的重渊派谢守心突然发疯,状若癫狂。重渊派虽然尽力隐瞒,但消息已然传了出去。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入了魔!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刚刚选定的九大长老就折损了一个,虽然重渊派很快另选一名元老补上,但是也给凤岐之盟蒙上了一层阴影。
  李摩空不得不去了一趟重渊派,查探谢守心的情况。这一路上赵一凡又悄悄跟上了他……
  李摩空越琢磨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他不得不通过通天井又来到“上界”。
  ——
  李摩空落在了一处黑暗的房间里。他每次落下都会无力一段时间,这一次尤其觉得难受——这房间太冷了。又黑又冷,他打坐了一会儿,气息是缓过来了,但冻得要死。
  他心中疑惑自己是掉到哪里了。按以往的规律,他都是落在萧杭的房间里,附近都会有他的电脑。
  李摩空在黑暗中摸索着站起来,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刚才那一堆被子一动不动,他还以为萧杭不在这房间里。
  李摩空走到床边,他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萧杭的额头。
  萧杭嘴唇干裂,烧得滚烫。李摩空一瞬间再一次真切感受到萧杭只是一个凡人。
  萧杭因为这冰凉的触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他摸索着打开床边小灯,问:“你回来了?”
  李摩空立刻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回来的,他一脸气急败坏,问:“你到底想在书里干什么!为什么赵一凡这段时间总跟着我!”
  萧杭咳嗽一声,有气无力说:“你……就为这个?这是我早就安排好的剧情……没给你加戏。”
  李摩空气得想骂人:“你明明知道我看赵一凡不顺眼!”
  萧杭无可奈何,他低声说:“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没看到我都病成这样了?”
  李摩空一愣,他突然问:“你会死吗?”
  萧杭差点被他气笑:“大过年的,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的,晦气不晦气……”
  李摩空只是看着他。
  萧杭说:“我不会死。你再多说两句就说不定了。”
  李摩空暂时不逼问这事情了。但他不会伺候人,他向来是被人伺候的。萧杭说:“你先把大灯打开。”
  李摩空开了灯,他环视四周,只见这房间比大学城的租房更陈旧,而且除了一张床铺,几乎空空荡荡,地上散落着萧杭带回来的行李,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
  冷清寂寥,不要说过年了,平时住着都嫌寒碜。
  若不是萧杭说过年了,李摩空一点看不出这是过年了。
  “这房间太冷了,”李摩空抱怨,“怎么没暖气没空调?”
  萧杭说:“空调坏了……你去厨房给我倒杯水。再看看冰箱里有两袋冰冻饺子拿出来。等一会儿我们下饺子吃。过年嘛……”
  他本来缩在被子里,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和死寂中,几乎要晕过去了,但李摩空一来,立刻给这房子带了人气。灯亮了,两个人有对话,他突然又有了点力气。
  厨房里一阵砰砰声响,李摩空磨磨蹭蹭过了好一会儿才弄了杯热水来。
  萧杭说:“让你倒杯热水,你搞得像要炸厨房了。”
  李摩空脸色发红,他确实在厨房里糟了几件东西。
  萧杭话虽然这么说着,却一口气把热水喝了。李摩空问:“这里又是哪里?还是你租的房子?”
  萧杭说:“这是我自己家。”
  他本不愿意多说,但是李摩空看着他。他只好又说了几句:“我上大学之后,这房子租出去了,给我留了个小房间。我只在过年时候回来住几天。正好这时候租客回家过年,我过完年走。所以平时也租客也见不着。你放心吧,过年时候,只有我们在这里。”
  李摩空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觉得你的房子,一个比一个老旧。仙宫的影子都没有。”
  萧杭又笑,他是病着没力气,要不然真的要笑出声。
  这是这几年来,他第一次在这房子里觉得心情愉快。
  李摩空想萧杭既然是凡人,那一定是有父母的。但是这过年时候,萧杭病成这样,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和父母双亡也没分别了。
  李摩空没有去追问萧杭父母的事情,他其实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他更不是为了照顾萧杭,陪萧杭过年来的,这都是凑巧而已。
  萧杭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道:“来都来了……别急着走。”
  李摩空从怀里掏出手机:“我先把我手机充上电。”
  他拔了萧杭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插上。
  萧杭侧身躺在床上,看他这几个简单动作,不由微笑。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看李摩空做却特别有趣。
  “你最近和赵一凡常常见面,你有没有告诉他有关这里的事情?”萧杭低声问,“给他看看手机什么的。”
  李摩空没有脱去他那一声白衣,只是在衣服上又披了一件萧杭的长羽绒服。
  萧杭不提赵一凡还好,他一提赵一凡,李摩空眉毛眼睛里都有了寒意:“我为什么要告诉他?难道万事都要绕着赵一凡转吗?”
  这正是李摩空最大的不满——他不愿与赵一凡厮混。
  这是能正大光明说出口的,然而还有些话,李摩空实在难以启齿,他心中隐隐愤怒,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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