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4节

  “王爷获罪,王府上下,皆被斩首。只小姐不在京都,钦差赶来的时候,奴婢和小姐就藏进了花园的枯井之中……后来……后来小姐在井中突然不见了,我在井里等了七日,等不回来小姐,饿死了……”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了,那声音叫林雨桐直发毛。
  可别哭了,真受不了这个声音。
  她忙问:“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找?”秋叶摇头:“……一到晚上,就能看到一处光华璀璨之地,犹如至宝出世,我控制不住的就想往这边来……可惜,敢靠近这里的不多……我不敢窥视至宝,只好奇的看看,倒是叫我看清了您的容貌,您就是我家的小姐……我才敢上前来的……”
  四爷的捏了捏林雨桐的手,轻轻的摇摇头。林雨桐猛的一个恍然,要不是四爷提醒,她几乎都要相信了。
  可这鬼说的话能信几成呢?
  有个词叫什么?叫鬼话连篇!
  她说的许是真的,许是假的。谁知道呢?
  林雨桐能说啥呢?“你既然找来了,那就是咱们的缘分还没断。既然你依旧在枯井里,那这样吧,我想办法把你的尸骨找到,然后好好的将你安葬了,如此可好?”
  她这话还真不是哄鬼呢,不管为什么来的,总得去看看。至少别老动不动的就往家里跑了。这鬼哭狼嚎的,老这么着,一条巷子的人都得疯了。
  秋叶瞧着温顺的很,福了福身就下去了。
  而林雨桐呢,想起她说的那个‘一到晚上,就能看到一片光华璀璨之地’就心里发毛。要是秋叶止不住的想要靠近这里,那其他的飘们呢?
  四爷就说:“鬼话吓人!你信她?明儿先去看看。”
  饶是四爷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林雨桐一晚上也睡的极不安稳,窝在四爷怀里都没挪窝过。四爷看她就笑:“天不怕地不怕,嗯?”
  话不是那么说的嘛。
  四爷摸摸她的头发,好似在说摸摸毛惊不着:“以前总说,有些人比鬼可怕。恶人你都不怕,还怕鬼?”
  这话味儿好像也不对。
  算了,对不对的,林雨桐觉得都得去看看。得弄清楚一件事,是不是一到晚上,自己就跟个灯塔似的,特别惹眼。
  一大早的,吃了早饭两人就出发。
  秀王府具体在哪,很好打听。就在清波门外,不过人家都说:“不要去那里……那里闹鬼……”
  这话我们信!真的!特别相信。
  坐了船,得花一百个钱才能到清波门。路上,林雨桐和四爷就跟船家打听这秀王府的事。其实这种事不用怎么打听,猜也猜的出来,王府被抄,满门抄斩,这除了谋逆,再没别的可能了。
  船家说的大致也确实是如此:“……朝廷封了那别院,刚开始还说要卖了,可惜没卖出去就听说开始闹鬼了。好些进去偷着找宝藏的人出来都吓病了,就再没人敢进去了……”
  还真不像个有人进去的样子。
  大红的府门早已经斑驳,门上贴着的封条也早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只有当年贴封条涂抹的浆糊还有浆糊上沾着的纸,顽强的贴在门上。
  荒草长的得有半人高,树木的枝条横七竖八的长着,正门这边进不去,不过绕过去,围墙基本都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墙上的转被人敲下来拉到他们自家用去了,反正瞧着是残垣断壁的,荒凉的很。
  从这只留下墙根的墙上跨过去,看到的还就是一废弃的宅子。
  里面门窗都破败了,能被人偷走的都偷走了,里面也几乎是没有什么家伙什了。两人没兴趣进屋子,只沿着游廊,往深处去。据秋叶说,她在后花园的枯井里的。
  其实这宅子的建的不错,游廊两边种着竹子,这要是有人打理的话,穿行其中,夏日定是凉风阵阵。如今,没人打理的竹子,尖细的竹枝伸到游廊里,稍微不注意,就要划伤人。
  正说要划伤人呢,就觉得这些竹子疯狂的摇摆了起来。跟狂风卷过似的……但林雨桐知道,这风不对。没有两边的竹子都朝游廊刮的。
  林雨桐刚要拉着四爷跑,却被四爷拽住了:“你看……”
  嗯?
  刚才竹子不动的时候,还被竹子刮呢。可现在两边的竹子都朝这边疯狂的摆动,却没有一根竹子一个枝条能伤到他们。
  林雨桐心中大定,跟着四爷的脚步从这疯狂的摆动的竹条中穿过,直到后花园,风才止住。
  后花园,假山飞瀑,依旧如故,只是那本该是娇贵的花儿,如今跟野花似的,随意的长着,随便的开着。
  找了半天,才在后花园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小井。井口有多大呢?林雨桐感觉,五岁的孩子掉下去好像都有些困难的。就这样的井口,能下去俩十多岁的大姑娘。
  要是没有第二口井的话,那个秋叶果然说的就是鬼话。
  于是,又找了一遍,确定并没有第二口井,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了一眼,看来是故意引两人过来的。
  林雨桐就故意说:“看来鬼话确实是信不得,咱么还是回吧。”
  四爷拉着她,两人迈步要走,之前那口小井里飘出个人来:“小姐……小姐……秋叶确实是在井里的……只是这井被人动了手脚……”
  她说的话,林雨桐一句都不信了。
  白天,这秋叶的身形更是虚无,半身隐在井里,还是不停的做出遮挡太阳的样子。
  林雨桐冷笑一声:“你看见了,你并伤不了我。”
  秋叶轻轻的叹了一声:“你并不是我的小姐……你是什么妖魔,我的小姐她去哪了?”
  林雨桐一愣,原来如此,她以为自己把原主如何了,所以才如此的。她轻声道:“我不知道,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只是之前拜访过得道高僧,她说我被人拘了一魂二魄。这些年我一直过的浑浑噩噩。后来高僧帮我做了法,可人是清醒了,却也前尘往事尽忘……”
  秋叶认真的看林雨桐:“被拘走了一魂二魄?”她一副沉思的样子:“是不是变的憨傻,不知人事,不记过往……”
  “是!”林雨桐看她:“你知道什么?”
  秋叶缓缓的闭上眼睛:“这秀王府上下,果然死的都不冤枉。”说着,她跪下,整个身体虚无的就浮在井口的位置:“小姐,都是秋叶害了您,是秋叶害了您。您本是林家的三娘子,林家世代为官,书香门第。您上有父母,另有兄弟姐妹……小姐本是个极好的人,只是婚姻一道上,颇为艰难。奴婢偶尔听的老爷夫人说话,才知道,小姐身为女子,生辰八字却为纯阳,那些不愿意结亲的人家,都是怕家里的公子压不住小姐您的命数。奴婢为小姐忧心,便……出门为小姐求姻缘签,这才把小姐的生辰八字为全阳的事给泄露了出去。那时,奴婢真不知道那都是贼人的算计,只以为老道说有法子化解便真能化解,这才说动小姐出门,谁知这一出门,便再也没能回家,咱们就被关在这府里……后来,官兵进来了,咱们害怕就在假山的山洞里躲着。可躲了三天,饿的不行了,奴婢出去找吃的,回来就不见小姐了……如今想来,小姐临走失之前,已经有些糊涂了,奴婢只以为您受了惊吓,这才……您如今一说,倒也对上了。后来,奴婢还是出不去,又不敢瞎跑,怕小姐回来找不到奴婢,就在假山里等啊等的,一觉睡起来,就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而奴婢的肉身早已经是一堆白骨了。这些年,我一个人守在这里,不忍看自己的尸骨,便躲在井里,月亮出来的时候便出来转转。奴婢说的话,您要是不信,可去京都去打听。柳树胡同第三家,便是林家的宅子。咱们家老爷的名讳上元下道……”
  林元道?
  好吧!暂且记住这个名字。
  还要问什么,她就看见秋叶的身形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一般,瞬间就远去,然后不见任何踪影。
  这是怎么了?
  她扭脸就看四爷,就见四爷看着秋叶消失的方向愣神。
  “怎么了?”她这么问。
  四爷扭脸看她:“你没看见吗?”
  看见什么?
  “别吓我啊!”林雨桐一把拽住四爷的手。四爷却笑了:“原来黑白无常,并不是戴着高帽子吐着长舌头的。”
  啊?
  什么意思?
  “秋叶被黑白无常拘走了?”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看见了?”
  四爷脸上带着几分自得:“两人对我拱手,可见人间帝王……我做的还是够格的。”
  你做皇帝做的当然够格了,四爷是谁啊,对不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应该关注的是:你能看见有些东西,我却看不见。这才是重点好吗?
  其实今天秋叶说了啥,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番试探之后,知道自己和四爷有什么能力,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既然真的是妖魔鬼怪神仙都有,那么这世道无外乎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只要不做坏人,爱出现什么出现什么去,跟自己没啥关系。
  这么一想,初来的那股子惶恐不安没有了,心也跟着安定了起来。两人绕到假山里,果然在假山的山洞里发现了一些尸骨的残骸,该是秋叶的。
  林雨桐翻了个匣子出来,装起来,然后带出去,安葬在离这个王府不远,而且四爷也说风水还不错的地方,给上了三炷香,送走了这个说不上是不是忠仆的秋叶。
  不过,要不是她挣扎着出来要问清楚她们小姐的事,她不至于被黑白无常发现。
  把人安葬了,叫她入土为安,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因果。
  这么一想,林雨桐觉得,心里蓦地轻松了一些。像是身上背着的包袱又轻了一些。要是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看来,原主不光是把身体给了她,把身上的因果也一并给了她。
  把人安葬了,按照原来的路回去就绕的有点远了,重新走了一条路,结果不远处又看到一片荒废的宅子。跟秀王府肯定不是一个。顺着这条路过去,等到了大门位置,看到了上面快掉的仇王府的匾额。
  仇王府?
  这是什么府邸?
  现在千万别从脑子里翻那些历史知识,有妖魔鬼怪出现的地方,历史早被篡的不知道朝哪边拐去了。
  但这几天,两人大致也知道,这是个国号为‘宋’的朝代。龙椅上那位皇爷也确实是姓赵,至于其他的,两人就不知道了。
  刚才碰到了什么,早被两人忘在身后了,一路上还商量,这以后,路该怎么走。
  他们并不知道,等他们走后,仇王府的墙头上,搭出一个蛇头来。蛇头青绿青绿的,一双眼睛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然后吐了吐芯子,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见那两人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它蹭一下缩回了脑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一身青衣的少女模样。她一脸的受惊过度,拍着胸脯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龙威赫赫,这两人可惹不得。
  看来,还是别往城里去玩了,在这里猫着吧,外面好像有点危险呢。
  这些四爷和林雨桐全然不知,到家之后,还在说着两人的打算。
  来了这地界,靠什么为生?先买点地佃出去,叫人看着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不至于太叫人侧目。至于以后,四爷说了:“我明儿出去打听书院……”
  呵呵!
  要科举吗?
  “对着龙椅上的能跪的下去?”林雨桐就问他。
  四爷点了点她:“当年还去十三陵祭扫呢,有什么跪不下去的?”
  也是!
  后朝祭拜前朝皇陵,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行!只要你心理没障碍,就真没问题。
  当然了,四爷也不光是为了当官而当官,“……既然那些东西,对官身有天然的敬畏,那这一层身份就是掩饰……若只是一般普通老百姓,那些东西见了咱们都得避讳,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世人,咱俩身上有猫腻吗?”
  这么想,也对!
  事情得一件一件的办,又找了之前的牙侩,让他找找看,附近有没有要卖田地的,五十亩一百亩的不拘。
  江南的水田可不好买,拼凑了好几户,才凑够了四十八亩,这也行了。分别佃个三户人家,租子只收三成,是极便宜的。用了三天,就把事情给办妥了。
  四爷在第四天的时候,找了距离家里最近的一个书院,就去念书去了。
  书院不大,是一位老夫子自己在家开的私塾。私人的宅邸三进的院子,拨出两个偏院当校舍。四爷也不是真找那种名师,就是给自己找个地方,能把识文断字这样的本事拿出来的时候不叫人觉得突兀罢了。
  选择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近。就在前面的巷子里,这家的后门跟如今住的院子只隔着五六十米的距离。
  关键是,束脩还不贵,一年也就十两银子。
  于是,四爷去上学去了。每天早上差不多天刚亮就得去,然后晚上天擦黑了才能回来。中间得却专门送一趟饭。要是离得远的,带干粮也行。
  那就送饭了。林雨桐现在是一点事也没有,她之前还跟四爷商量,说以后要有机会弄些道家或者佛家的典籍功法也行啊,人不能这么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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