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3节

  幸而自己当时给拦了,又给解释说,这奇石多是冷门,不比那金玉古董,都有行市的。这奇石是爱的人觉得千金不换,这不爱的人只觉得一文不值。不能拿这个做对比冤枉人的。
  这才把人劝住了。要不然,只这一下,还不得把府里上上下下给得罪了一遍。
  从这上面看,这人真不能依仗。
  况且,他们大房的那个庶女多大了?跟妹妹差不了多少。可妹妹的婚事,自己是早琢磨晚琢磨,早就开始为离开老家做准备了,怕受了余鉴那边的拿捏害了妹妹。可这边呢,竟是也从没听说过要给姑娘家说亲的事。
  这叫他更觉得不妥当。
  至于贾政这边,他又摇头。把亲闺女都送到宫里去了,他能放心?还怕把自家妹妹塞出去不知道填谁的窟窿呢。他怕这边,更甚于怕贾赦。
  所以,妹妹的婚事,还得另外想办法谋划。
  眼看腊月了,这之前说好的拜访人家珩大爷呢,如今还没成行。余梁选了个腊月前的好日子,先下了帖子,给那边的长辈请安。然后吃了早饭,这才带着邵华和林雨桐,出门了。
  今儿又能见四爷了,林雨桐的小忐忑变成了大忐忑。那种感觉,倒像是出轨被四爷给逮着了一样。因此,她今儿特别的乖觉。
  四爷见到的桐桐就是个特别顺溜的桐桐,要是有尾巴,那尾巴一定一摇一摇的,把那种想要表达的乖,表达了个淋漓尽致。
  两人见面,顶多一个福福身,问一声珩哥哥好。然后那个回一句桐妹妹好。
  这么两个人各怀心事的问了一遍好之后,都打了一个哆嗦。
  什么哥哥妹妹的,这画风不对。
  反正第二次见面,就在这种诡异的画风里结束了,林雨桐和邵华被送到内院。
  内院里钱氏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是拉一拉自己今儿新穿的衣服,又是训斥幼娘,客人来了不要乱说话。
  等见了林雨桐和邵华,比客人还要紧张。让了客人坐了,然后自己不知道该是站着还是坐着的,在屋里小步转悠,还不时的扯一扯衣角。
  这是个特别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的女人。
  自家今儿来,说不定还给人家造成负担了。有这么一个人在,然后内宅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可见四爷必然是里里外外一把抓的。
  好容易熬的吃了饭了,临走,林雨桐幽怨的看四爷:你说你都这么辛苦了,怎么还不赶紧想办法把我给娶回来?
  嗯!这表情叫四爷心里又舒服了两分。
  琢磨着,这事趁着要过年了,是得提上日程上来了。过了年得有十四了,六礼走下来,就十五了。可以了!
  可这怎么能把婚事顺利的定下来呢,四爷选了个日头好的天气,又去了玄真观。
  玄真观里,贾敬正在炼丹呢。方子法子什么都有,但想要操控的好,也不容易。四爷炼丹不如林雨桐,但是毕竟见过,这哪里不好,哪里好,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啥话也没说,就坐在一边,指点了贾敬大半天,成不成的,只闻闻溢出来的味道知道是好了还是坏了。
  等忙活的差不多了,贾敬叫小童在一边看着火,就扭脸看四爷:“这是又有事相求了?”他从旁边拿了湿帕子抹了一把脸:“我是个公道的人,你指点了我,我应你一件事便是了。”
  四爷心说,他倒是真聪明。知道要方子这事压根就办不到,这是跟自己拉关系呢。自己会炼丹,在他看来,必有高人指点。而要方子,他自己也是贪多嚼不烂。要来暂时一点用处也没有。倒不如这么着,还能窥视点有用的东西。
  贾敬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说完还补充道:“不过话说到前头,我能办到的你只管说,办不到的,你还是免开尊口。换别的条件来。”
  “今儿所求之事,还是一句话的事。”四爷就把求亲的意思说了:“我家里的父母,您是知道的。这事,指靠不上。”
  就这事?
  贾敬想都没想就应了。这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牵扯怕谁同意谁不同意的。
  从身份上来说,贾敬也是余家孩子的舅舅,别管远还是近,他开口跟贾赦贾政说一声,两人都不会驳了老大哥的意思。而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都能做主。
  毕竟,那是亲舅舅。
  娘舅比天大,叫舅舅做主的婚事,就是爹妈那也是不好反对的。况且,余家那边压根就不敢反对。
  而贾家这边呢,自己是老族长了。一家子的老少爷们,他想做主,那谁的主都能做。
  一边是族侄,一边是外甥女。他说成就成的事。
  见四爷要走了,贾敬又道:“这里有阴鸷经一卷,你帮着捎回府里,就说是我的话,叫人刻印一万张散出去……”
  阴鸷经是道家的经典,阴鸷便是说阴德。劝人向善,多积攒阴德,来世会有福报。
  这意思还不明白?这是贾敬用这样的方式在教导子孙。成器不成器的都不要紧,碌碌无为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做到行善积德,那便就行了。
  可惜,贾珍这货是看不明白的。
  到底印没印的,四爷也不知道。不过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腊月初八这一天,族里是要分年货的。各地的租子也都送来了。往年,这贾珩家,能分上几斤肉半袋子粮食就不错了。可今年,贾珍瞧着,老爷子好像对这贾珩,还真不是一时兴起。来往的这么频繁,他就不好大意了。然后也不等四爷带着贾瑕去领,就直接打发人送来了,足足送了三车。
  这东西,以贾珩家现在的人际交往,是用不了的。四爷就把这东西,又当做年礼,叫给余家送了一部分,下剩的家里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分给实在是没有什么依仗的族人。
  过了腊八就是年了。各家都忙的脚不沾地。
  余家就三口人带着十几个下人,年礼也都提前给送了。自家准备的,其实也真没多少。
  贾府上下呢,那就更忙了。王熙凤整日家忙的脚不沾地,风风火火的也不见疲累。
  等到了腊月二十九了,贾家要祭祖。这跟余家没什么关系,可却是贾家的大事。
  那一日,上到贾母,下到仆从小厮,早早的就得忙开了。
  黛玉没地方可去,就过来跟林雨桐消磨时间。
  天冷了,她过来的不多了。但每次过来,都觉得舒服。吃的用的没一个不是自己喜欢的。如今她的身边不再是紫鹃雪雁这些人了,她们都退了一步。黛玉身边的人,都是林如海送来的。光是教引嬷嬷就来了四个,还不算其他的婆子。又有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八个,还有好些小丫头在林府没来,怕是这边住不下。
  于是,哪怕是天冷了,贾母也把她院子里的一处偏院,带着暖阁的给腾出来,给黛玉以及林家的人住去了。听说,林家还送了一箱子金子,有的说是有一千两,有的说不止。反正都说,那么些个金子,别说养一个玉姐儿,就是养十个,也用不了啊。
  黛玉又比旁人敏锐,多少也悟出点什么。今儿就说林雨桐:“总觉得姐姐待我,像是待旧相识一般。”
  “那许就是咱们的缘分。”林雨桐就笑:“你只当是旧相识便是了。”
  宝玉还当黛玉是旧相识呢,两人是能交心的人。这会子林雨桐又说只当是旧相识,黛玉的眼圈又红了:“那我只当姐姐是亲姐姐。”
  这话叫林雨桐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摸摸她的头:“自然,你只当是亲姐姐便是了。”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贾家包括四爷在内,都在宁国府那边祭祖。这祭祖的流程,那是相当繁琐,谁站在什么位置,该干什么,这都是有讲究的。贾敬是一年到头在玄真观,可这祭祖,每年是必回来的。往年祭祖完,他是连年都不在家过,转身就回道观去的。
  今年祭祖完,又得去荣国府给贾母磕头。磕完头了,这回贾敬没急着走,他不走,别人就不能走。除了‘文’字辈的在里面之外,其他小辈都得在外面候着。
  贾敬坐下,好似要聊家常的语气,看到做的最远的贾数,就道:“数兄弟今年身体倒是瞧着康健些了?”
  贾数受宠若惊:“托老太太和大哥的福。”
  贾敬就说:“哪里是托了我的福,是托了你家珩哥儿的福。这小子难得的很,你以后的福气大着呢。”不等贾数说话,就又问道:“珩哥儿这过了年,得有十六了吧?”
  贾数点头:“是!大哥还记得他,是他的福气。”
  “这么些个小辈里,难得出一个能瞧的上眼的,怎么能会不记得?”他说着就皱眉:“蓉儿十三上就娶了媳妇,他这做叔叔的都十五了……可曾定亲了?”
  贾数就尴尬的笑:“并不曾顾上。”
  贾敬就又叹气:“罢了罢了!你的身体就是这个样子,谁给那孩子操持?”说着,就沉吟了一瞬,看向贾母:“听说,大妹妹家的孩子来了?”
  是说嫁到余家的大姑奶奶。
  伺候的下人都瞧贾母,贾母点头应是:“可怜见的,那爹也是个混账东西。”
  贾敬就冷笑:“哼!既然那混账东西不管,我这当舅舅管。大妹妹好歹是贾家的人,他是个什么腌臜东西……”
  众人以为是说余鉴不给贾家的面子这事惹了贾敬。
  然后就又听贾敬道:“那哥儿我恍惚听着是成亲了的。那姐儿呢?”
  贾母就看王夫人,王夫人就道:“这过了年,得有十四了。”
  “那就这么定了。把姐儿许配给珩哥儿。都是自家的孩子,亲上做亲……”贾敬说着,就看贾赦和贾政。
  两人自是无不可,贾政还说:“终是要问问余家的意思?”
  “问什么问?”贾赦眼睛一瞪:“嫡亲的舅舅给许配的人家都不成,他余家想干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
  贾政就不言语了,好半晌才道:“既这么着,回头给那边去一封信便罢了。”
  贾母就说:“这八字没合……”
  正说着话呢,外面禀报说,张道长给两位国公爷上了香,给老太太请安来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作为荣国公的替身,张道长每年在贾家祭祖完之后,都会来上香,然后给一家的老少爷们请安。
  今儿来的正是时候。贾母就叫进来,王夫人忙低声道:“这不是现成的人选嘛。”
  贾母就明白了,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忙叫周瑞家的,去流云坞请林雨桐的生辰八字去了。
  林雨桐和黛玉在屋里说话呢,那边周瑞家的不会惊动人家姑娘。小姑娘脸皮子薄,怕臊的慌。只去找了邵华,但偏又瞒着邵华,只说是:“那老神仙往年就只算这一次吉凶前程,老太太说给桐姑娘算一算,许是今年就红鸾星动也未可知。”
  那这就得给了。但她留了个心眼,叫姚嫂子跟着去了。
  那边一接了生辰八字,张道长就像模像样的算,然后脸上迸发出只有贾母和王夫人才懂的惊喜,只说:“得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了,外孙女做了孙媳妇,这合该是咱们家的人。”
  这意思很好懂了,住在这府里,但终究是外姓人。可嫁到贾家,这便是贾家的人。
  王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喜意,看向贾母。
  贾母沉吟了一瞬,不管是真是假,这婚事也无不可。一是贾敬的面子不好驳,二是贾数那样子她也瞧见了,那珩哥儿不管是不是有前途,家境不好他能走到哪这都是有定数的。以后还少不得巴着府里。看着自家的眼色过日子……这亲事,“都说好,那便好。回头我跟梁哥儿说。”说着又看贾数,在等他表态。
  贾数在人前都没怎么说过话,在他看来,老太太和贾敬都说了,那这就是给脸。给脸就得接着。之前还听自家婆娘说,那余家的姑娘怎么好怎么气派,如今这可不是好事?别说是个好的,就是个瞎眼的耳聋的满脸长麻子的,人家说了,这边都得接着。
  于是,这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余梁是对贾家这行事不满意,知道的时候吓的一身冷汗。这事还有这么办的?这边连知道都不知道,就给定了。他这时候庆幸的是定的是贾珩。这要是别人,可不得把妹妹这一辈子给毁了。
  邵华懊恼的什么似的:“也是我糊涂,猪肉蒙了心的,人家说什么我便信什么。这要不是那位珩大爷,我这可不把妹妹给推到坑了去了吗?”
  余梁没抱怨媳妇,“这不赖你,这赖我!”他的脸都青了:“是我没本事!要真是出人头地了,就不信谁敢把我妹妹往出许。”
  邵华过去给他揉肩膀:“许真是婆婆在天有灵呢。妹妹的运道不错。刚好就遇到个合心意的。”
  这个合心意,是说合了两口子给妹子找婆家的心意。各种的条件都符合。
  “家里人口简单,上面有公婆,但那公婆显然是不拿事的。这进了门就能当家。下面有个小叔子小姑子,这也不是大事。处的好了,过日子将来不缺帮手。再说珩大爷,别人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吗?只看行事,就是个极好的人。又跟爷你投脾气。关键是,瞧爷回来说的那样,肯定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偏还是大家族,过日子有依仗,不怕谁欺负。”邵华说着,那边余梁的神色就好多了。他站起身来:“我还得去大舅舅那边一趟,这边亲事定了,大舅舅必是要写信去的。这得去说说……”
  说着,不等邵华说话,直接拿了披风就窜了。
  余梁过去就是给余鉴上眼药的:“……那边是个什么情形,甥儿也不敢瞒舅舅。这些年,没管过我们,我们也不能知道人家的事。舅舅说话和缓着些,许是那边娶了了不得人家的姑娘做了续弦……甥儿就怕大舅舅为了甥儿甥女的事,反而得罪了他还有他的岳家。”说着,就带上了几声哭腔:“自甥儿来,外祖母,舅舅舅母,就不曾叫甥儿受过委屈。人家说舅父舅父,甥儿只当舅舅是父。说一句不怕见了阎王拔舌头的话,甥儿早当那人死了……可如今,舅舅们再为了甥儿甥女得罪了人,叫甥儿怎么能安心。”
  他跪在那里,一行说一行哭的,把一边的邢夫人说的眼泪都下来了:“好孩子,快起来。有你舅舅给你们做主呢。”
  贾赦连儿子都不疼,能有几分是疼外甥的。可那句怕他得罪了人,叫他冷哼一声:“这世上只有怕得罪咱们的,哪里有咱们怕得罪的?笑话!你只管回去,这事不用你管。”
  余梁诺诺的应着,退了出去。然后站在屋檐下对着北边冷笑两声。
  余鉴要是能得了好了,都算他余梁是没种的。
  回去也没闲着,也写了一封信,给余鉴的。连夜就叫杜有财把信托付给要回北边去的镖行,叫他们顺道把信送过去。
  这镖行就是之前来京城跟的那家,如今倒是有了几分交情。又有薛家的面子在,越发的亲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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