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丰钰从来不知, 原来安锦南耍起无赖, 不比那些个声名狼藉的公子哥儿好到哪儿去。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这样的姿势,这样暧昧的对话,这样的安锦南, 突然让所有的语言都苍白起来。
  他嘴唇很热,很软, 轻轻刮擦着她的耳边, 让她心里羞窘不已恼恨不已, 曲起腿, 下意识撞了上去。
  安锦南猛然沉下身躯,将她双腿并整个人都死死压制住。
  唇边勾了抹冷笑, 戏谑地道“觉得本侯还会容你得逞”
  丰钰闭着眼, 不敢瞧他。心里无边的恨意涌上, 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如今母仇未报, 日日蹉跎着光阴。与眼前这人纠缠不休, 理不清剪不断的刮连。
  自己出宫后其实没一样事做得好。
  难不成此生就注定做个服侍人的玩意儿供人驱使、侮辱、呼来喝去的么
  安锦南亦不是傻子,丰钰这般表现明显并非是出于羞涩, 而是难堪。
  可他不想放手。
  安锦南贴在她身上,感受身下柔软无骨的温绵。
  贪婪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欲念似要炸开来, 分裂着他的感情和理智。
  丰钰冷中带颤的声音传来“侯爷流言亦可杀人, 不知有何好处”
  安锦南闭了闭眼, 四肢百骸无不叫嚣的渴望被强行抑住,直起身将她松开。
  丰钰钗横发乱地爬起来,听安锦南道“坐着。”
  阻止她离开,并道“放心”不动你就是。
  如何放心丰钰恨不得伸手打他几巴掌。
  安锦南敲了敲桌面,道“你可知,流言何来”
  丰钰抬眼,见安锦南神色有些不屑的样子,她心中一定,顺着他的话头想道车马受袭,两人暴露人前。可道旁百姓,能认出安锦南的车马不难,却如何认出她是丰钰又如何添油加醋把当年宫中事翻出来乱传
  她与安锦南相识于宫中,除了丰家诸人,和嘉毅侯府,还有什么人知晓
  丰钰想到一种可能,眉头紧紧凝了起来。
  安锦南瞧她模样,知道她大抵已经想透,抱臂倚在身后的靠背上,淡淡道“本侯不曾约束流言,一则,事关于你。丰家费尽心力百般将你与本侯引在一处,加以添描,本侯不知,是否你授意为之,恐乱了你的部署,故而一直未曾出面。”
  丰钰登时大恼,横向安锦南,“侯爷慎言”她是疯了么,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她故意将自己和他描绘成一对奸夫、淫、妇,何种部署能自绝至此
  安锦南眸中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抿了抿唇,道“二则,流言并非都是虚传。”
  丰钰扭头睨向他。
  安锦南浓眉舒展,笑意已藏不住,“本侯确实有心”
  想与你一度春风
  只是这话,很难说出口。对自己心中所想,已经全然无法掩饰。
  他想进一步。
  想更贴近一点。
  想名正言顺做他想做的事。
  不加强迫的,在她心甘情愿的情境下。
  丰钰意识到他是在说什么,想及前几回的难堪尴尬,她霍地站了起来。
  是她不该来
  是她不该对这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男人抱有能说通道理的幻想
  他分明就是存心要坐实那些流言。
  他是故意的
  至于他为何这样做,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丰钰抿了抿嘴唇,想要撂下什么决绝的狠话然后离开。安锦南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指尖敲了敲桌案,“你这幅模样出去”
  丰钰脚步怔了下,心中满溢了恼恨。他凭什么如此气定神闲
  罪魁祸首便是他,如何他却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瞧她如此的挣扎为难
  她闭了闭眼,沉声道“侯爷丰钰感激您几番相助,可不代表”
  “够了。”安锦南站起身来,适时打断她的话,“今天到此为止。”
  丰钰抿住嘴唇,气恼地看向他。
  安锦南拉开门走了出去,至门前,并没有回头看她。低沉的语调传来“明日,本侯会遣人至丰家。”
  丰钰攥紧了拳头,疾步跟了上去,“侯爷,安锦南,你到底”
  门从外被闭合,丰钰几乎收势不住撞将上去。
  她握拳捶了下门板,又抬脚踢了一记。
  安锦南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快被他折磨死了
  越想推开,越是深陷。越想远离,越是纠缠。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锦南三个字已经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生活
  对旁人,她尚可存有一丝理智,慢慢筹谋算计,可对安锦南此人如此狂妄自大,她该如何
  当初就该任他痛死,不予理会
  她这般愤愤地想着,胸腔聚积了满满的恼恨。可她知道,如果没有安锦南,她甚至连母亲当年之事都查不出。
  她是这样心比天高,却又命比纸薄。
  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冷静,其实在许多不加掩饰的恶意面前,她除了愤怒,并没有旁的更好的法子。
  她是生活在幽暗得见不得光的世界里的人。
  唯用浅薄的力量慢慢筹划些许见不得人的阴私诡计,达成一些不能与外人道之的小小心愿。就连复仇,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与之硬碰。她这样卑微弱小这样颓然不堪
  安潇潇推门进来,见丰钰怔怔靠在门旁发呆,她头上一缕青丝拂在面上,钗子松了半边。安潇潇垂下眼,强装镇定地挽了丰钰的手臂,“姐姐,屏风后有发梳,我帮你抿抿头发”
  丰钰自不可能这般出门,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任安潇潇将她扶到屏风后面,在桌前落座。
  安潇潇从屉中抽出一只镶银嵌宝的象牙梳子,替丰钰解了发髻。
  青丝纷纷而落,垂在肩头,衬着素白的脸,比平素多了几丝柔弱的女儿娇俏。
  这样的丰钰看来不再是带着铠甲的刺猬,她失落时再不是那般无懈可击,没来由让安潇潇心疼了一下。
  前番兄长做过什么,她只是胡乱猜测。今日,丰钰这幅模样,被她亲眼撞破。她毕竟是个未嫁的少女,才知情为何物,肌肤相亲对她是件太遥远的事,想也不敢想。胡乱猜了开头,就窘得自己脸上密布红云。
  兄长真莽撞丰姐姐这样神色,想是还没说清楚就
  安潇潇对自家兄长的愚钝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她用发梳细细地替丰钰梳发,尽量斟酌着用词,“兄长从没和女孩子相处过,若有失礼之处,姐姐不要怪他”
  丰钰冷笑了下。
  怪他她怎么敢
  堂堂嘉毅侯府以势压人,欺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这枚梳子,原是兄长买来想送与姐姐的”
  “不止这把,兄长屋里一口箱子里,几十把各样的发梳。”
  “姐姐不明,这是什么意思么”
  “那当日,兄长未及多想,替姐姐挡住那刀于姐姐看来,也是兄长的一时兴起”
  “说句不好听的,兄长这等身份,什么人值得他以身犯险,当时那种情境,又怎容得迟疑半分”
  “他是想也未及想 ,便护住了姐姐”
  “姐姐还不明么”
  “这许多年来,不是没人想亲近兄长,可兄长不愿。”
  “家中不是没有旁的懂推拿或医术的侍婢,是兄长不许人近前。”
  “姐姐不曾想,为何兄长只对姐姐不同”
  丰钰怔怔无言,安潇潇每说一句,心中就烦乱一分。
  许多事她未曾细想,如今一一串联起来,脑中不断试图涌出的念头,是她不敢相信的答案。
  可
  这不是安锦南对她这样无礼的理由。
  安潇潇替她簪好鬓边的发钗,拉住她的手,将发梳置于她掌心。
  “姐姐,我送你出去。”
  丰钰机械垂头,看了眼那枚发梳。
  象牙雅润的淡淡光芒,似刺痛了双眼。
  她没来由有些眼眶发涩,将那发梳推回安潇潇手里。
  “我不要。”
  他的怜爱,她才不稀罕。
  她哪里有那许多可供蹉跎的时光
  算算日子,自己布下的棋局也该开始收网。
  总不能在毁掉仇人之前,先把自己毁了。
  她目光重新变得清冷。
  待走下楼,她已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而出。
  门前,丰允气急败坏地原地打着转,一见她出来,急忙冲将上来,“大妹妹,你不曾冲撞了侯爷吧侯爷怎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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