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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和陌生人上床,换做以前,这简直是不能想象。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做出这种事是什么时候,和什么人,又是什么感受。然而当一切结束以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可以。
  吴骁盈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那些寻花问柳的有钱人没有什么区别。小时候,吴骁盈听过一句戏言——“男人有钱以后都会变坏”。
  但如今,吴骁盈连这样做是不是“坏”,都觉得有商讨的余地。
  寻欢作乐,正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正常的生活状态吧。
  他变成这样的人,仿佛没有任何不妥,他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好。
  虽然,他不知道王绪毅为什么会答应,可他感觉当时他们都挺愉快和享受,如此一来,这不是一件双方受益的事吗?
  以后如果再想做 爱,也这么办。吴骁盈觉得这样不错,反正花不了什么钱。
  怀里拥着一个人的感觉,比自己把手伸进内裤里,要好很多。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王绪毅环顾左右,班上的同学们都在埋首自习,好像对手机的铃声浑然不觉。
  他奇怪极了。
  手机的界面还停留在耽美小说的阅读界面,响的明显不是这个。
  过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人接电话。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这么锲而不舍。
  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这么想着,王绪毅睁开眼,看见床头的手机,愣了愣,拿起手机接听:“喂?”
  “喂?mason,你在哪里?怎么还不来上班?”领班询问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不满,电话的背景音是客人的催促。
  王绪毅猛地坐起,看看周围,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忘了周日也要上班。“哦……”他无言以对。
  领班置疑道:“你该不会还没起床吧?赶快来上班!过了十二点,算你旷工!”
  王绪毅素来不喜欢她的颐指气使,听罢更加心烦。他没什么可解释的,哦了一声后,挂断电话。
  把手机丢在一旁,王绪毅将四肢张开,在大床上睡成一个“大”字。他喜欢裸睡,尤其是释放过后。
  虽然咖啡店是做五休二,不过每当轮到周末却得去上班时,王绪毅的心里总会不舒服。光是听maggie在电话里的语气,他就能想到她的神态。
  他烦得不得了,心想干完这场,他有的是钱,旷工一天又怎么样?于是翻个身,又重新闭上眼睛。
  可是,闭上眼后,他反而睡不着了。
  他没旷过工,想到这会是他入职以来第一次旷工,心中发虚。而且,他不去上班,领班还要找人顶替他的位置,完成他的工作量。咖啡店在商场一楼,周日客人特别多,人少了,根本忙不过来。
  纠结了几分钟后,王绪毅烦躁地大喊一声,还是起床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赶往咖啡店,如果不遇上塞车,应该能在十二点前赶到。可因为是周末,那边的路几乎不可能通畅,为此他又犹豫了。
  他在犹豫当中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决定先过去再说。如果抵达时真过了十二点,他就不进门,改为逛商场好了,反正都算作旷工。
  正这么想着,客房里的电话突然响了。王绪毅吓了一跳,忐忑地接起电话:“喂?您好。”
  “喂?您好,这里是前台。请问是王绪毅先生吗?”那端换了另一个有礼貌的声音。
  王绪毅含糊地嗯了一声。
  “您好。方磊先生留了一件东西放在前台,说要给您。请问您是自己过来取,还是让客房给您送上去?”
  留了东西?王绪毅不解,想了想,说:“我自己去拿吧。”反正,他要走了。
  挂断电话,王绪毅往脸上擦了一点儿酒店的润肤乳,往镜中再三确认自己看起来还不错后,离开了这间他住过最贵的酒店房间。
  周日的上午,酒店的大堂人来人往。
  由于心虚,王绪毅往前台走时,心里藏着面前看不出来的尴尬。他向一位看起来不那么忙的前台提起方磊,在旁边稍等片刻,拿到一个牛皮纸信封。
  这年头还有谁写信?王绪毅看见那个信封,心跳开始加速。
  他故作镇定地感谢前台,将信封揣进外套口袋里,快步往外走。
  门童不是之前的门童,可依然礼貌又周到。
  王绪毅从门童为自己打开的那扇门离开,低声说了声谢谢。
  等走得远了,王绪毅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把兜里的信封拿出来。
  信封没封上,王绪毅稍微展开封口,便看见里面的一叠纸币。大概因为电子支付已经很流行,王绪毅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了。看着这些钱,他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可在大街上点钱不合适,他还是决定先赶去上班。
  这算得上是他的“劳动成果”吗?王绪毅想想有些好笑。给他这笔钱的人或许觉得,这笔钱买他的自尊,已经足够合算。
  自尊这东西可贵可贱,王绪毅自己也觉得挺合算的。
  第二章 不甘心(1)
  “哈哈哈!你吹牛的吧?怎么可能?上市公司的总裁?和你?哈哈……”赤身裸体的漫画家笑得飙泪,他摸掉眼角的眼泪,“宝贝儿,你想给我提供素材,也不用这么编嘛!你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吗?比起可爱,王绪毅感受到更多的却是嘲笑。
  早在刚才,漫画家叫的那几声“宝贝儿”已经引起王绪毅极度的不适。听他叫的那几声,王绪毅痿了,却出于礼貌在他释放后解释,自己已经达到***的高潮。
  原本在酒吧里,王绪毅看这位自称漫画家的青年长得还不错,有股子艺术家的风流劲儿,所以和他一起来到酒吧。结果后来却不是那么愉快,王绪毅不禁有点儿失望。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失望,在“事后烟”的阶段,两人聊起曾经约过的对象,而王绪毅也说起他最拿得出手的经历。
  没想到,被嘲笑了。王绪毅不抽烟,不过他听说不少艺术家为了创作抽烟酗酒,甚至吸毒,吸毒他不能接受,抽烟……可以忍忍。所以,他把漫画家在床上抽烟的行为解读为艺术家的生活习惯。
  为了不那么危险,王绪毅坐在沙发上。
  面对漫画家的嘲笑,王绪毅蛮想换个话题,问问他的漫画在哪里连载,有哪些作品已经发表出版。可他寻思片刻,决定懒得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艺术家逞口舌之快,于是说:“信不信由你咯。”他耸肩,“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漫画家恐怕始料未及,闻言立即坐直,做出挽留的姿态,“你生气了?宝贝儿,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
  谁是你的宝贝儿?有那么熟吗?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漫画家。王绪毅在心里如是腹诽,嘴上说:“是真的有事。先走了,拜拜。”他说完起身,拿上外套和围巾,无比庆幸自己早一步穿好了衣服和鞋。
  回家的路上,王绪毅特别后悔去酒吧借酒浇愁,果然,只能愁更愁罢了。
  可是,他想来想去,必须实事求是地做出判断:约炮本身没问题,是他倒霉,遇上一个喜欢自吹自擂的漫画家,导致他非跟着吹牛不可。
  但这又不是吹牛,不是吗?只不过,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以至于过了三个多月,王绪毅再去回想那个晚上,不禁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当然不是梦,否则他白天刚交的房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到涨价的房租,王绪毅的心烦透了。三个月前,他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拖欠的房租交了,可他舍不得全交,心想总得留着一些作不时之需,所以只交了一个季度。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房东会在三个月后提出涨房租!
  王绪毅忍不住置疑她的做法,说别人涨房租,都会提前通知。
  她的回答竟然是她这是提前一周通知,他可以在一周内决定继续住还是搬走。
  王绪毅气了一个星期,最终把接下来半年的房租全交了。至此,那次“有偿服务”获得的“劳动成果”,全部归零。
  房东涨房租的原因很简单:房价涨了,租金当然得跟着涨。
  王绪毅尽管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可笑,但房价只会往上涨,按照她那说法,租金也只会跟着涨。
  如果只交三个月,保不齐到时候又得涨价,所以王绪毅索性 交多一些。
  那笔钱不只是交了房租,王绪毅还用来还了信用卡和消费信贷。和总裁做一次挣的钱能让他的生活得到那么大的改善,难怪这世上会有愿意卖身和被包养的人。
  贫富差距真大……
  因着这种种,王绪毅实在心烦,所以才去的酒吧,所以才遇上那位不知名的漫画家。
  关于那件事,王绪毅不是才和吴骁盈约完炮就逢人便说。如果别人不问,他绝对不会主动说,而在那以后第一次有人问,已经是他们在酒店道别的一个月后了。
  那一个月里,王绪毅过得谨小慎微,但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谨慎。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是最容易消除的,一个月后王绪毅就忘记了。吴骁盈果然和他设想的那样,没有再约他,那么他也可以放心大胆地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
  不成想,他回到自己的生活中,重新过以前的日子,约的第一个人就问起:“哎,你都和什么人约过?”
  说说也无妨,反正,他和吴骁盈不会再见面了,他不怕对方找麻烦。王绪毅这么想了以后,才明白过去一个月里,自己在紧张什么。
  他担心那件事有后续,虽然,在他不愿意承认的内心深处,又隐约地希望它还有续集。因为即便是做梦……人都是爱做梦的。
  正因为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所以王绪毅提起那件事时,反而没有顾及。况且,人在面对萍水相逢的人时,更容易说起那些平日里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因为认定彼此今后再不会见面,所以说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对方信与不信,都不重要。
  以前,王绪毅出门约炮,如果对方好奇他的经历,他同样会说。那像是一种交换,是极普通的谈资,就和性本身一样平常。总有人对这些感兴趣,尽管在王绪毅看来,对方之所以会问,只不过是等他“抛砖引玉”,这样才能道出更值得吹嘘的。
  不过,当时王绪毅所说的当然不是上市公司的总裁。他有时候说“没遇上什么特别的”,有时候说“你就是我遇见最特别的”,有时候,他说:“我和一个国立工学院的博士生约过。”
  比起总裁,国立工学院的博士当然不算什么。不过,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人们对知识分子依然怀有十分特别而深厚的感情,如果他们听见的是最后一个答案,给出的反应通常是——吃惊得瞪大眼睛,扑哧笑出声,说:“原来,‘国工’的学生也约炮?看来,他们也不咋样嘛!”
  言下之意,难道是约炮的都不咋样吗?王绪毅对这种妄自菲薄的人喜欢不起来,但好在都是萍水相逢。
  而且,王绪毅没有和国立工学院的博士约过炮。那都是他的胡说八道。可讽刺的是,那时他说假话,那么多人当真,而他现在说真话,却所有人都当笑话听。
  想到这里,王绪毅在心里啊了一声。
  以后,如果再被问起,他依然可以说自己和国立工学院的博士约过炮。吴骁盈不就是国立工学院的博士吗?
  王绪毅酸涩地笑了笑,摇摇头。
  小的时候,王绪毅家的对面住着一位阿姨。在王绪毅上幼儿园时,那位阿姨的女儿考上了北方大学。
  那是比肩国立工学院的高等学府,在他们那样的小县城里,几年也未必能有一个学生考上。那位姐姐算是光宗耀祖了,街坊邻里人人羡慕那位阿姨。她对王绪毅而言,是“别人家的孩子”,王绪毅总听爸爸妈妈说,要向姐姐学习。
  可惜,王绪毅没见过那位姐姐。没有参照的实体,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向她学习。
  那位姐姐在本科毕业后奔赴美利坚,在那里继续深造,并且结婚生子。阿姨在孙儿诞生后,出国看过女儿一家。那是她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虽然她只在那里住了一个月,但在那里的经历,却成为她余生所有的谈资。
  和所有人一样,那位阿姨所说的,他但凡第一次听都觉得很有趣。毕竟那是国外的轶事,不是电视报道里的国外,是真真正正的“眼见为实”。可是,当话题像一碗冷饭一样反复地翻炒,王绪毅渐渐地没有了胃口,鄙夷那位阿姨除了美利坚哪里也没有去过,所以只能说这些。
  王绪毅是活到最近才了悟,人们之所以会反复提起那些被别人听腻的轶事,不是因为他们本身觉得那有多有趣,而是因为,那是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见过最好的事、遇见过最好的人。那些“冷饭”,是他们认为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经历。
  王绪毅以前只有虚构的“冷饭”,现在他有了真正可以说的,哪怕在别人听来很不可思议,哪怕没有人相信,他觉得说说也无妨——他受够“虚构”了。
  梁月梨:宝宝,在吗??
  面对这个几个月没有联系的人,王绪毅惊讶极了。他随即想起长野汽车的尾款没有结,看见这个名字,由衷地反感。
  王绪毅:在的,什么事呢?(*?▽?*)
  梁月梨: (=′w`=)长野汽车的尾款,终于拿到了!可以转给你了哦,还是之前那个账号吗?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王绪毅措手不及,他懵了几秒,连忙答复:嗯嗯嗯!是的!187那个!?(?gt;?lt;?)?
  过了一会儿,手机的支付软件提醒王绪毅收到一笔款项。王绪毅点开一看,惊喜得从床上跳起来。
  他有钱了!虽然房东好死不死地涨了房租,逼得他一气之下交了半年的费用,可现在他又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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