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许淙关上门,阻隔了包间里愈演愈烈的打闹起哄,等他转过身,脚步不由转了方向。
  “宁医生。”他对着三人点头致意,最后,视线回到宁悦脸上,目光清澈而坦然。
  宁悦合上菜单:“这么巧?”
  许淙朝她笑了笑:“朋友过生日,去柜台拿蛋糕。”
  “我姑姑今天问了你的事情,我敷衍过去了。”他看着她说,“再过段时间,我就跟她解释清楚,最近要麻烦你了。”
  两个人熟稔的语气引得周霁匀侧目,他几乎认识宁悦所有的朋友,却不记得有这么一位。
  “有戏。”他偏过头,悄声对楚誉说。
  楚誉转动自己的陶瓷杯,不说话。
  “你忙吧。”许淙再次点点头。
  宁悦浅笑:“再见。”
  等人走远了,周霁匀迫不及待的问:“小悦,这位是?”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客户的家属。”她犹豫了一下,隐去了相亲这事。
  周霁匀有些遗憾:“可惜。”下一秒,神色无比严肃,“小悦,我们的行规。”
  宁悦抬眸,安抚道:“放心,我不会。”
  她露出笑,却发现对面的楚誉也看着自己,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注视下,她渐渐觉得不自在起来,低头躲开了。
  服务生陆续上菜,包间的门又一次被打开,大厅里响起生日歌。
  “祝我们负重前行的兵哥哥生日快乐!”有人吼了一声。
  大厅里的人纷纷回头,望向热闹非凡的包间。
  “是位兵哥哥?”周霁匀问上菜的服务生。
  “是,听说是位武警,积攒了许多假期,在生日这天给他放了一天假,明天一早就要回去站岗。元旦要来了,市里的武警特警都忙,我们老板给他们送了个蛋糕。如果打扰到你们,真的很抱歉。”服务生轻声细语的解释。
  餐厅里有人听说是位兵哥哥,举着自己的酒杯,不请自入的走进包间,说要敬酒,也有说要请兵哥哥喝酒的。一时间,小小的包间挤满了人。
  “元旦是不是要执勤。”
  然后,兵哥哥沙哑的声音传来,“是,元旦要站岗。”
  “辛苦。”
  “不辛苦,你们在家跨年,我在外面也能过年。”
  有敬完酒的客人出来,捧着手机发微博,只听到他们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要发微博,负重前行?”
  “平安不是从天而降,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而已。”
  “对,就是这句。”
  两个人从宁悦那桌路过,微博刷新的提示音清脆有力。
  “现在人真会玩。”周霁匀看了眼楚誉,他一直沉默的在吃菜。
  宁悦打开微信,找到姜卓的名字,手指迟疑的在他的头像上点了又点。
  在给楚誉做咨询的时候,听他说起案子中原配妻子的故事,说起他的自责和内疚,她破天荒的失态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到此刻,遇到这位过生日的兵哥哥,她好不容易藏住的记忆纷至沓来。
  从前,她经常看到微博上描述诸如“负重前行”的词语,或许如那两个经过的客人一样,对他们而言,这仅仅只是一条微博,一条短暂的感触。然而,对她来说,却是真正生命的感悟。
  八岁以前,她活在黑暗,无法想象大家所描述的金灿灿的阳光究竟是什么样的;八岁以后,是有人替她走入了黑暗,她才终于重见光明,活在阳光下。
  而她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
  宁悦点开姜卓的微信。
  【悦:姜卓,我们聊聊,关于舅舅舅妈和那场大火。】
  作者有话要说:楚律师:她一直偷看我~【开心脸.jpg】
  宁悦:我没有!【心虚脸.jpg】
  老周:难怪手机要贴防偷窥膜!【鄙视脸.jpg】
  第十一章
  宁悦回到家,姜卓不在,也没有回她的消息。
  宁妈妈正在客厅切水果,闻声抬了下头,“回来了?”
  “嗯。”宁悦蹭过去,忽然搂住妈妈的胳膊,“妈,我过段时间休假,我们出去玩?”
  “好啊,你想去哪儿?”
  “我们跟姜卓一起去,行不行?”宁悦瓮声瓮气的说。
  宁妈妈愣住:“小卓去杭州了。”她下意识去看女儿的神色,“刚走不久,说是结束课题后会直接回学校。”
  她直觉姜卓跟女儿之间一定又发生了什么。
  宁悦沉默,搂着妈妈局促不安起来。
  “怎么了?”宁妈妈放下水果和刀,一如往常的温和。
  宁悦依旧不吭声,她也耐心等着,比起女儿,她更像是一个心理咨询师。
  “妈,本来我想好好跟姜卓聊一聊。”半晌,宁悦苦笑,“结果,他选择了逃避。”
  就跟过去每一次他发完脾气,他们闹完,她都想找他说清楚一样,他次次避而不谈,以致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
  丁琦微说她傻,可她却觉得那是她欠他的。
  如果没有她,姜卓便不会成为他人口中的“孤儿”。
  宁妈妈叹气,抱住女儿,“小悦,假如人生可以选择,就不会有悲欢离合。爱之深责之切,妈妈一直都相信小卓始终都是那个最护着姐姐的弟弟。”
  “我知道。”宁悦垂眸,露出笑,“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控制不住的难过与失落。
  但她明白,姜卓其实比她更难过。
  楚誉回家停车,车库前停了辆熟悉的suv。他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客厅的落地窗帘没有拉,里边灯火通明。他有些无奈,熄火坐在车里,他打开放在后座的案子资料,借着车库的灯火翻阅。
  【妈妈:我看到你了,进来。】
  没想到,妈妈的消息杀了过来。
  楚誉郁卒,合上文件,下车锁门。
  走进客厅,是爸爸略沙哑的声音,最近他感冒,被妈妈勒令迟到早退。
  “听说你们要收购华安?”楚爸爸问。
  陆伊莱捧着热茶,跟他面对面坐着,“对,最近在做风险评估。”
  “可行性不强,伊莱,这条路不稳。”
  “所谓的稳中求胜一向不是我的做事风格,风险越大,更刺激些。”陆伊莱很淡定,说起自己的工作,双眸褶褶生辉,“楚伯伯,总要挑战一下才知道结果。”
  楚爸爸点头:“有魄力。”
  这是圈子里年轻一辈中,他最欣赏的姑娘之一。
  “到时候还要靠楚伯伯帮忙。”陆伊莱正色道,“我爸不支持我冒险,希望您能替我挡挡他的碎碎念。”说完,她扬起笑,笑得十分腼腆。
  楚爸爸哈哈大笑:“老陆有你这样的女儿该知足了。”
  “不像楚誉,怎么都不肯来公司上班,非要合伙开律师事务所。”他叹息。
  陆伊莱脸上笑意不减:“是您开明,如果不是我爸爸不肯放我,我也想出去闯一闯。”
  不动声色的恭维,楚爸爸听得很舒坦,又指点了她几句对华安的收购策略。
  楚誉站在门边,迟迟没有过来,被楚爸爸瞄到了,“楚誉,伊莱来了。”
  他走过去打招呼,陆伊莱也起身,依然笑着,“回来了?我跟楚伯伯取经。”
  “嗯。”楚誉淡淡的应声。
  楚爸爸和楚妈妈又一次给两个人创造机会,默默的走开了。
  陆伊莱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对不起,我舅妈和表妹今天有点激动。”她说得是庭审结束后,她们就差指着他鼻子骂那事。
  “理解。”
  “死者为大,对我表舅不予置评,她们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楚誉笑了笑:“没关系。”
  陆伊莱一时间有些词穷:“听说华安之前找过你们事务所做一个知识产权的案子?”
  “嗯。”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两三个月前的事情。”
  “既然案子结束了,方便说一下吗?”她把茶几上的果盘往他那儿推了推。
  楚誉沉吟:“可以。”
  “谢谢。”陆伊莱松了口气。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楚妈妈躲在楼梯口偷看,越看越满意。
  这不挺好,还能一起聊工作。
  楚誉说完,陆伊莱再次道谢,余光里看到楚妈妈站在楼梯口,她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无奈一笑,“我该走了。”
  “好,送你到门口。”他率先起来,转过头,光明正大往妈妈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对上他的眼睛,妈妈面不改色,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楚誉把陆伊莱送到门口:“路上注意安全。”
  她露出笑,侧过头,他的轮廓在灯光里渐渐模糊,“嗯。”
  转身走出几步,陆伊莱又一次回头,楚誉仍等在门口,“楚誉,伯母说你最近身体不大好?睡眠不足?”
  “还好。”他迟疑一瞬,答。
  “是因为我舅妈?”她语调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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