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话说,眯眯眼都是jzhxgwndkdoxjha……
  第41章 饮权为鸩
  白琅把沉影玉璧来回看了三次,最后一次看的时候拉上了折流。
  钟离异记下的东西很少, 大概就是他踏入剑窟, 漫不经心地往角落里看了一眼, 然后匆匆退出。
  他看见的是一个倒挂在坟冢上的黑色人影。
  剑窟本来就暗无天日, 若是单纯看不清,肯定判断不出人影是黑色。但玉璧中的人影却很好判断,因为它边缘还有一圈银白的光, 这光将它内里照得越发深黑可怖。人影除了边缘这圈银白,就再也没有其他颜色, 两条腿细长如线, 钩子似的挂在墓碑上面, 一口一口地咀嚼着什么。
  考虑到墓碑下被挖开了一点,白琅也不敢多想它到底在吃什么了。
  前两次看的时候,白琅跟钟离异确认过好多遍:“这真不是你们剑窟里自带的吗?”
  钟离异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我们得跟葬在剑窟里的前辈高人有多大仇,才会故意养这个啊?”
  于是最后一次看的时候, 白琅叫上了折流。
  看完之后,她说:“按照天文历法, 二十天前应该有月蚀, 但是它没了。”
  折流把玉璧上的东西重放了一遍,眼神都没有挪动分毫。
  白琅兀自说下去:“我看这个人影就挺像月蚀的。”
  钟离异发出吸气声——边上一圈白月光,里面像被什么遮了似的深黑一片, 可不就是月蚀吗?
  “我就瞎猜一下吧。”
  白琅把折流在看的玉璧压了下去,因为里面老是发出渗人的“嘎吱嘎吱”声。
  “奴月人可以掠取月相为奴,制造出这样的人影。这个天权的限制应该类似于……一个月奴存在的时候, 不可以召出另一个月奴,或者两次召出月奴必须存在时间间隔。而且我想,月奴的消失多半不受谕主控制,所以奴月人使用天权的频率低且不规律。”
  “你这真是瞎猜?”钟离异问,“我怀疑你看过奴月人的日记。”
  白琅瞪了他一眼:“我再猜一个给你看看,奴月人应该已经……”
  “死了。”
  接话的是折流。
  他静静地注视着被翻过去的玉璧,眼睛眨也不眨:“饮权为鸩,终有一死。”
  白琅和钟离异都看着他。
  敕令上有句话,白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话就是“不溯之源,仅饮其鸩”,虽有饮鸩止渴一说,但把天权比作鸩酒,它到底又毒在哪儿呢?难道不是老老实实不去僭越就行了吗?
  他们看了折流一会儿,折流却没有继续讲的打算。
  白琅微微皱眉,也不说他什么,自己跟钟离异解释道:“假如我是奴月人,我想修炼这个天权,肯定会不断提高月奴的实力、数量和持续时间。但是从奴月人使用天权的频率来看,这个持续时间并没有越来越长。剩下的就是实力和数量……假如这个天权增强到了——奴役的月相总体比谕主本身要强的地步,会怎么样呢?”
  白琅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回折流身上。
  她一字一句道:“我是映镜人,假如我的天权强大到镜中世界与现实世界完全一致时,我大概会彻底无法区分镜像与现实。上人,这是你说过的。”
  折流终于开口了:“我说过,这是你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以阳神入镜可能造成的后果。”
  白琅将玉璧翻开,那个月蚀似的细长人影晃荡在墓碑上,像一个凄恻彷徨的魂灵。
  她垂下头,看不清神色:“所以奴月者终成月奴,此乃权鸩。”
  房里一时间很静。
  钟离异是在消化庞大的信息量,折流是保持一贯的沉默。而白琅则是在想,之前折流怂恿她修炼天权,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上人,你也该说点真话了。”这个时候最先站出来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刚刚入局的钟离异,“不然还不如我跟白琅凑合着玩呢,好歹死个明白是吧?”
  他和白琅隐约形成战线,一致敌视折流。
  气氛凝固,呼吸不畅。
  白琅突然想起前几日折流站在池边看竹节取水的样子。彼时他眼神专注,眉目清明,好像把一高一低、往复起伏的枯燥水流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乐趣。池中碧水映他孤影成双,然后被不识趣的清风吹破假象。
  白琅忽然又心软了。
  “上人,你不想说就算了。”
  折流微微抬眼,见她神情柔顺,遣词造句像气话,说出来却像安抚。
  白琅不敢看他,只盯着玉壁,上面阴森恐怖的场面都像沾了雾一样湿润模糊。她声音还是低低的,语气柔弱可欺:“你之前也说过,我什么时候想退出都可以。”
  钟离异微讶,这是闹掰了要分手?
  折流微微闭目,身后的手悄然攥紧,赫然是剑诀的起手式。
  但是白琅说出来的话却出人意料,她道:“现在我原话还给你,你什么时候想沉默都可以,没关系。”
  ——没关系。
  当初是这三个字打动她最多。
  白琅忽然笑起来,抬头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话:“嗯,没关系。”
  说完她抄起玉璧就跑了出去,钟离异连忙追上,回头时隐约看见折流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神情略显怔然。
  白琅快步往剑窟所在的山顶赶,钟离异毫不费力地追上她,问:“你真不在意?”
  白琅气喘吁吁:“我在意也没用,他不在意。”
  这一路全是石阶,阶边还立着不少石头剑冢,一路凹凸不平,颇为难行。而且山道越往后越陡峭,几乎呈九十度直角,每迈一步,再回头看看,都觉得自己会顺溜地滑下去。
  钟离异若有所指:“难说他不在意的。”
  时至如今,白琅算是明白了,漫漫道途之上真没人会给她搭把手。该爬的刀山她得拿自己手脚爬,该滚的火海她得拿自己皮肉滚。得了一点点助力,天道它都晓得,都记着,就等将来某一天釜底抽薪看个笑话。
  所以指着折流是不现实的,她若是想知道何为“权鸩”,怎么触发,触发之后有什么具体效果,就必须去剑窟亲眼看看。
  一路向上,到后面彻底没了路。一整圈山腰上都铺设禁制,一股沉重雄浑的气息自上往下压,时不时就有石子儿滚下来。
  “再往上是剑窟,若是剑意得不到前辈认可,那就无法御剑而上……”
  钟离异话说一半没声儿了。
  他看见白琅把道袍下摆一扎,袖子一撩,一抬腿踩在凸出的石头上。
  “那就爬上去。”白琅说。
  “……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不接你,会连累我的。”
  白琅扭过头一看,发现他御剑而起,准备跟着她一起上去。
  他嘴里还是不饶人:“我告诉你,上面没那么简单。山石虽然粗粝,但好歹能落手。再往上可真的全是刀山剑冢了,一手抓过去就是七八个洞。手都落不了,还怎么爬?”
  白琅不作理会,收腹挺身往上登,速度还挺快。
  “你以为山下那堆白骨怎么来的?都是跟你一样,心怀侥幸想爬上禁地的人啊!你有没有认真看?那些骨头里有几具是完整的?我告诉你,你从那上面掉下来,我要是接你,那我也该掉下去了。我还不能在半山腰没禁制的地方兜个网子,因为你肯定半道上就被剑气碎尸万段了,落不到山腰。”
  他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白琅还是在爬。
  只不过冷不丁地来了句:“你化器不会是个喷水壶吧?话这么多?”
  ……
  钟离异气得剑都在抖:“我情愿我是个登山镐能把你给弄上去啊!”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白琅为什么有信心直接往上爬了。
  她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腕上有点少女的肉感,但骨架还是伶仃细瘦的。登到岩缝里冒剑的地方,她身上细腻柔软的皮肤开始泛起点点淡墨色,钟离异仔细一看,发现这些墨色全是古篆书,字字笔力透骨,锋芒毕露。
  “六铭隐文……?”他问。
  “嗯,我离开前封萧前辈写的,他说他没空教了,让我自己学。”
  白琅手握突出的利刃,眼睛闭上,回想六铭。剑气一现,她心念之中就闪过“正音无夷”几字铭文,肉身被剑气切出道深痕,却没有破口子。她不敢抓太久,腿上肌肉用力上登,心念中又闪过“正音盈华”几字铭文,直接跃上半米。她再度握剑,也不敢太久,只得半蹦半跳着攀剑山而上。
  这期间钟离异御剑跟在她旁边,仔细看她身上的铭文,发现对方不是只给六个隐文铭字,而是按三十六阴、三十六阳分章节写下。这些墨字完全就只是字,跟之前讲法时做笔记的东西一样,平时不显不露,一运行对应的功法就密密麻麻连缀成片,很多道门弟子用这个在年末审核上作弊。这东西倒是适合白琅这种悟性低记性差的……
  钟离异看了下她的手臂和脚踝,明显篇幅不完整,身上其他部分肯定还有。
  他忍不住问:“化骨狱那家伙都把字写哪儿去了?”
  “我跟他说别写脸,所以只好写在其他地方。”
  “……你倒是有点戒心啊!”
  第42章 食骨之仆
  继续往上,面前已经看不见岩石, 全部都是或锋锐如新、或锈迹斑斑的剑。
  刀刃上越发不好着力, 白琅想使劲点抓, 可一使劲就感觉剑气灌入身体, 经脉像被刀子刮过似的疼。她动作越来越快,提气运功,身子轻飘飘的, 手只往剑上沾一下就立即跃向下一个落脚点。
  钟离异在一边看了都觉得心惊肉跳:“你不行了要尽早说,我好去下面接你一把。”
  白琅一边爬一边说:“前辈, 好些事……我也没有细问过你。”
  钟离异微怔。
  “和折流一样, 你不想说, 我就不提。”
  白琅跃向更高处,脚下突然有一柄剑松动。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剑,六铭微微一颤,直接被破, 一道大口子划过她的掌心。血从这个剑尖滴到那个剑尖,整座剑山都发出渴血的清鸣。她微微皱眉, 手底越发用力地握紧剑尖, 然后奋力跳向下一个落点。
  “我跟你们毕竟没有达成过任何约定,都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的。我总觉得折流也好,风央也好, 你也好,在我身边照看着,是委屈了自己。就像言琢玉屈尊入赘不临城, 我不敢说他‘包藏祸心’,但也定有几分不可言说的道理。”
  钟离异默然,他知道白琅是聪明的。
  但聪明有聪明的坏处,就像镜子:太清晰的不好,要模糊才显人曼妙绰约。
  这个世界比人的脸还更千疮百孔,根本经不起她如此细致透彻地映照。
  白琅握紧手中剑刃,感觉一丝丝剑气冲进经脉里,她疼得皱眉,眼神却还是坚定的。接近山顶,天色愈暗,顶上好像有个盖儿把阳光遮住了。她已经能看见顶端的山崖,正上方有一道微微笼着月色的影子,倒挂在山崖上,远远地朝白琅探出手。
  “前辈,化器借我一用吧。”白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钟离异还在回味她之前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
  白琅也没等他反应过来,瞬间又变了个话题:“我想揭过此章,不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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