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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匪将
  作者:水清墨
  文案
  雍州城外的清风山上住了窝土匪,听说领头的是位女当家,雍州州官带兵打了好几年都没打下来。
  镇远侯府的陈三公子便自告奋勇去剿匪,结果匪没剿清,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成了那位女当家的压寨丈夫。
  还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赶也赶不走的那种。
  内容标签:女强 成长
  主角:席香、陈令 ┃ 配角:穆瑛、谢礼谦 ┃ 其它:
  第001章
  席香最近有点愁。
  为整个清风寨的生计发愁。
  清风寨是个土匪窝,地处雍州南郊的清风山,位于大梁西南之境,离大梁皇都十万八千里远。
  如今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第十年,天下已定,没有再出现各方人马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实则是干谋权篡位诛九族的造反事件,也连续几年不是蝗灾饥年后,就下了令:清匪患,征壮丁,平外忧。
  占据了西南要道的清风山土匪们,成了首当其冲的对象。
  接到命令后,雍州太守方知同几次带兵剿匪,除了清风山外,其他土匪窝都清剿干净,大胜而归。唯有清风山这块山头,方知同几次剿匪,都以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僵局告终。
  于是双方修身养息,这期间,方知同让人给席香捎了口信:“这段时间你们就安生些吧,让我们也安生些,养好了咱们来日再战。否则,让上头知道了,直接派兵来剿匪,我面上无光,你们也落不着好。”
  方知同想亲自剿了清风寨这窝土匪,挣点功绩,好往上升官。这个道理席香懂,方知同及他手底下的兵是什么性子,席香也非常了解,所以他和他底下的兵打不过清风寨的众人。
  但换了京城里调来的兵,不知对方来路,清风寨众人那就不一定能守得住这片山头了。
  席香因此便给清风寨下了个命令:
  即日起,安守本分,老实做人,禁抢劫夺财。
  从前兵荒马乱的世道,民不聊生,种啥啥没,还欠一屁股赋税,卖儿卖女都买不来一口白米饭吃,逼得没法子,众人只好落草为寇,聚众占山为王,以抢劫富商贪官为生。
  如今天下已定,确实该回到原本的生活——耕田种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毕竟大家都是被逼才为匪为贼,有选择的余地,谁都不愿意干那等一不小心就丢性命的事。
  因此大部分人对于席香这个命令是乐于听从的。
  尤其是女人。
  但有少部分人不乐意。
  这一部分人,多为男子,且都是些牛高马大打人在行还耐揍耐打的那一拨人。
  在世道还乱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些人,才能在清风山上安了家,老幼妇孺们得以存活,没死在乱世里。
  可如今世道太平了,这些人习惯了打家劫舍当山中一霸,突然要他们做回老实安分的老百姓,实在有点难。
  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狗已经习惯了吃屎,你突然让它戒了,不如要了他狗命。
  所以这一部分人,明面上尊重席香这个大当家的,听从她的命令,但实际上瞒着她,去暗搓搓的干了好几笔劫人钱财的勾当。
  只是藏钱的时候一个不慎,让席香养的一条小黄狗十一给嗅到了味道,十一叼着席香的裤脚,把她拉到了众人埋钱的地方。
  十一的狗爪子没刨两下,就露出了银子的一角。
  席香的脸当时就沉了下去。
  可到底是一起经历生死的,她除了让众人把钱归还回去,也没别的法子了。
  好在这段时间是夏季,往西南边境的商队少,这些阳奉阴违的家伙,就算贼心不死,也没人可抢了。
  席香也得以抽出时间来思考怎么样才能让这些人改邪归正。
  她坐在山前大石头,一边盯着石下的山路,以防众人又从此路下山去打家劫舍,一边咬着狗尾巴草想辙。
  但坐了几天,山石附近那一片狗尾巴草都叫她拔光了,她也没想出辙来。愁得她鬓发都白了几根。
  十一跟在她身边,坐不住,一会儿扑蝶,一会咬花,玩得很是欢快。
  越发衬得愁眉苦脸的席香抑郁寡欢。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愁苦,这一天,穆瑛找到了她。
  穆瑛比她小一岁,生得娇小玲珑,本该是个娇俏可爱的姑娘,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偏好舞枪弄棒,打小跟着武师出身的她爹穆一贾学功夫,如今不过十六岁年纪,却已练就一身好武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了席香外,整个清风寨再无人是她对手。
  穆瑛性格爽朗仗义,打小和寨里能打耐揍的那群人打成一片,甚至那群人还以她马首是瞻。
  她来找席香,基本上等于是代表那一伙人来的。
  “阿姐,我们商量过了,如你所言,我们不能一辈子当土匪。前阵子朝廷不是下的招安令吗,我们能不能和朝廷谈个条件,只要他们答应这山头还是归我们,我们就投了,归顺朝廷,老老实实在这山头里耕田种地,绝无二心。”穆瑛也不兜弯子,开门见山道。
  席香听了一愣。前两天还喊着要去打劫哪家商队发点横财的一伙人,今天和她说,要洗心革面弃暗投明?
  “阿姐,你别不信我们嘛,是你说的,毕竟大家伙家里也是有老有少的,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里人想是不。”穆瑛矮席香一个头,索性上前去挽住席香的胳膊,晃了晃席香的胳膊,撒起娇来:“我们打算今晚庆祝一下,你也一起好不好?”
  席香惯来是吃穆瑛撒娇这一套的,心里虽仍有存疑,但实在架不住穆瑛那张我见犹怜的脸,点头答应了。
  当晚,清风寨里不管男女老少,都围着篝火冉冉,边唱边跳边喝,笑闹成一团。
  席香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向来不喝酒的她,都忍不住跟着喝了几口。
  她这一喝,其他人便都抱着酒坛子过来,挨个来敬她酒,众人都在兴头上拒绝了难免扫兴,她想着第二天横竖也没事,多喝两杯,应当不会误事,便没推却都喝了。
  有些人不喝酒,酒量却顶尖的好。有些人常喝酒,却是三杯就倒。
  席香是前者,穆瑛是后者。
  席香几坛酒喝下去,脸已经红成一团,可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盛了一簇火,神志清醒无比。穆瑛才喝了一杯,眼神便已经开始迷离,抱着酒坛子还想喝,被未婚夫穆康劈手抢过来,拦下了。
  “阿姐,你旁边怎么有个人和你长一样?”穆瑛笑嘻嘻的,人还站得笔直,看着十分清醒,可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了。
  穆康怕她又开始发酒疯,忙拉着她想带她走,穆瑛哪里肯由他,几下便挣脱了,三步并两步走的朝席香走过去,嘴里仍在疑惑的道:“怎么有两个阿姐?哪个是我阿姐?”
  说着说着伸手往席香旁边抓过去,不料扑了空,身子前倾,眼看就要摔个面朝地,席香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我扶她回屋里休息吧。”席香对穆康道。
  她酒喝多了,一肚子都是水,感觉不是太好,也想借机避开,免得正在兴头上的众人又一轮过来敬酒。
  穆瑛住在席香的隔壁楼。
  清风寨整个寨子里都是木楼,是依着原来的习惯搭建的,山下雍州城里青砖砌成的那种庭院,他们反而觉得住不习惯。
  席香将穆瑛扶进屋里躺下。穆瑛不安分,还闹着要起来去喝酒,席香哄了她半天,最后在她孩子气的要求下,脱掉鞋子躺到了床上。穆瑛这才安静下来,一只脚搭在她身上,双手抱着她的胳膊,咕哝道:“阿姐陪我一起睡觉,不要走。”
  “好,陪你睡觉,不走。”席香道。
  以前逃荒时,大人们出去觅食,有时候彻夜不归,她和穆瑛躲在山洞里,穆瑛便是这般抱着她才肯睡。
  如今一晃十年过去,穆瑛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人哄着的小女孩,如今的她一身气概不输男儿,彪悍得寨里的汉子都自叹弗如。
  见惯了她横着走的强势,席香都忘了她曾有过不安柔弱的时候。
  旧事涌上心头,席香只觉百感交集,不禁放柔了声音,哄道:“睡吧,阿姐一直都在呢。”
  只一会儿,席香便听到了穆瑛发出的均匀呼吸声。
  人是睡着了,可挽住她胳膊的那双手,却依旧没松开。
  席香想走,又怕挣脱了闹醒穆瑛,她无奈的轻轻叹口气,到底是老实躺着没动。
  酒后劲在这时上来了,她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次日,席香是被人吵醒的。
  准确的说,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睁眼一看,不是自己的屋里,她还愣了一下神,翻身坐起,呆呆看着屋里摆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门外敲门的人听不到回应,急得再顾不上别的,推开门便进来了,急道:“老大,出事了。”
  进来的人是阿四。
  阿四本名叫谢礼谦,原是世家子弟,在家中行四,便落了个小名四儿。
  五年前阿四全家逃荒,经过清风山隔壁的山头老虎山时,被当时占了老虎山的土匪给劫了。一家老少,除他和他娘余氏,悉数被杀害了。余氏貌美如花被土匪头子看上,成了压寨夫人,为了小儿子能活命,余氏一直忍辱偷生。
  半年后,席香的父亲席一鸣发现了余氏母子俩。余氏是席香母亲杨清韵的闺中好友,席家与谢家亦有几分交情,旧友妻儿被欺,席一鸣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本想大家都是土匪,救人应当很容易,奈何老虎山那边的人软硬不吃,席一鸣最后提刀杀了过去,才把人救出来。
  却也因此,身负重伤,没几日就走了。
  席香恨极,一人提着刀杀去老虎山,以一人之力,将数十土匪悉数斩杀。
  余氏和谢礼谦获救后,余氏求席香一行人收留谢礼谦,席香应下后的第二天,余氏便跳山了。
  此后,谢礼谦成了除席香外,清风寨的第二个外姓人。
  席香比他大两岁,一开始也叫他小四儿,后来年岁渐长,谢礼谦从小萝卜丁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个头渐渐高过她,席香便改口叫他阿四。
  谢礼谦自幼饱读四书五经,世代书香,家风清正,教养极好。与寨子里三大五粗的汉子们不同,他极其守礼,尤其在男女之防上,平日里他同寨里的姑娘们包括席香说话,总站五尺开外,不会轻易触碰到姑娘家。
  寨子里的汉子们还曾为此笑过他迂腐,这穷山恶水的,又不是京城高门大户里头,不时兴赶那等礼数,姑娘家家的被人看了一眼拍了一下肩膀,就得嫁给那人。
  但谢礼谦任凭寨子里人怎么笑他,他还是一样恪守礼数。
  而眼下,谢礼谦却不顾礼数径直闯进了姑娘家的屋里。
  如此反常,令席香当即醒神,方才还流露些许迷茫的脸瞬间变得十分冷厉。
  “出了什么事?”她抿着嘴问,一边飞快穿上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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