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那中年人见他不搭茬，自觉被驳了面子。
  这要是换个年纪大些的老板，他也不敢这样张狂放肆。只是这小孩一看就涉世未深，哪像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不坑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呦，一条破船而已，还当什么宝贝护着呢!
  中年人阴阳怪气道。
  有人给牵个线儿、出个价，总比扔在舱里烂了臭了强。
  啧啧，小小年纪，不懂规矩。
  他啐了一口，拉过马扎坐下，打定主意要看看这破船能捞到什么好东西。
  要是真有人过来看货，他非得从中搅和搅和，在码头混了这么久，谁不得给他三分面子？也让小崽子知道知道他何二的厉害！
  秦陆可不知道船下有人冒坏水，他正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合适的买家。
  这批渔获的数量不少，一家怕是消化不了这么多。秦陆想了想，决定先打给关系最好的王二叔，问问他能不能再带几个买家过来。
  王二叔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挺诧异。
  他对秦陆印象不错，知道他又机灵又肯吃苦，看着白白净净的一个孩子，其实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打工结束的时候，王二叔还十分不舍，不但请秦陆吃了顿好的，还给他包了个红包，欢迎他下次再来做暑期工。
  什么？你搞到了一批飞蟹？
  王二叔抓了抓头。
  你哪儿搞的呀？能有多少？货咋样？
  电话那头的秦陆笑道。
  都是刚出水的，很新鲜，个头都不小。另外还有一些鱼货，王叔你要是有空不如过来看看，我船就停在东浦项十码头，叫葫芦号，我在船上等你。
  说到这里，秦陆顿了顿。
  二叔，要是你有熟人有兴趣，可以一起过来，我们这批货量很多。
  有船？
  王二叔放下电话，一脸狐疑。
  秦陆的情况他知道，孤孤单单一个娃，家里谁都靠不上，来他店里打工也是为了赚生活费，没听说有什么出海打鱼的亲戚。
  再说最近几年，近海能捞的都捞得差不多了，想搞点好物还得看大船。他们这些做海鲜生意的，码头那边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知道，今天是有大船要靠港没错，但时间还没到，船名也不叫什么葫芦号。
  咋了？老王？你咋一脸吃屎表情？
  在店铺里挑鱼的老客笑着揶揄道。
  你才吃了屎！
  王二叔笑骂一声。
  之前在我们家打工那个孩子小陆你还记得吧，他刚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他有船海货想让我过去看看。
  海货？
  那老客一下子来了精神。
  什么海货？东西咋样？
  说是捞上来不少海蟹，个头和品相都不错。
  王二叔还没说完，就看到老客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海蟹啊
  老客砸吧了一下嘴巴。
  这时候可不是吃蟹的时候，不够肥，蟹黄也不够多。
  先别这么说，你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
  王二叔挎住了老客的胳膊。
  小陆那孩子你不也见过，踏踏实实，没好东西他不会吹牛的。
  说话的老客姓刘，叫彭生，是本地一家私房海鲜菜馆的老板，也是南城著名的老饕。
  最近正是海鲜淡季，刘彭生正愁找不着好东西，天天来王二叔这里转悠。
  王二叔和他交情不错，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把每天最新鲜的货就紧着挑，刘彭生依旧不满意，他的眼光可高着呢。
  不好的不要，没信誉的不要，老板的性子和他不合，也不要。
  但要真让他看中，那给款绝对痛快，不拖不欠不压价，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这次王二叔有心帮着秦陆联络生意，明里暗里也说了不少好话，可算是把刘彭生的心思说活动了。
  那行。
  刘彭生点了点头。
  左右十码头不远，说不定能捡漏呢。
  我也不抢你货，我要是有看中的，我照价从你手里买，咱们可不坏交情。
  听他这样说，王二叔笑了。
  那可用不着！
  我就是想帮帮人家孩子，你看中就直接跟买，给良心价，咱可不抢他那口吃的。
  他现在就是怕货没有小陆说得那么好。
  这老刘头的眼睛可毒了，他这单生意可是不好做。
  第16章 一座岛
  两人说定，也不迟疑，一并去了十码头。
  东浦项码头众多，停船也不少，两人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找到葫芦号。看到船的时候，刘彭生脸上的失望几乎无法遮掩，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就这，就这？
  这船龄估计跟他都差不多大了吧，这还能走海么？
  嘿，又来个上当的，俩小毛孩子组的局，还真有人过来捧臭脚啊。
  码头边，何二坐在马扎上抽烟，阴阳怪气地说着风凉话。
  还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货呢！别不是人家海产养殖的抹黑给淘弄来，可坑人喽！
  老王，这
  刘彭生有点迟疑地看向葫芦号。
  王二叔连忙摇头。
  肯定不能，何二癞子的狗嘴啥时候能吐出象牙，小陆他不是不靠谱的孩子！
  但眼前这艘古董唉，这老船能开出去多远？
  来都来了，给我个面子，去看一眼吧。
  正说着，他就听到船上有人招呼他。
  王二叔，王二叔，我在这里！
  秦陆站在甲板上，一脸兴奋地朝下面的二人挥手。
  为了安全，他连外卖都是叫人送上船，生怕自家的渔获有个闪失。
  如今终于等到了首秀的机会。
  快上来快上来，我给你看看我打的鱼！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西街王老板啊。
  这时候，何二癞子又说话了。
  他斜了斜眼睛，嗤笑一声。
  听说你家最近上不来货，可是急得火上房？
  赶明儿我遇到赵三姐，可得和她好好说道说道，敢情你们家不怕赔钱敢压价，原来是有特殊路子啊！
  西街赵三姐是王二叔的竞争对手，两家之前因为挖角客户才闹得很不愉快，赵三姐没事就爱找王二叔的麻烦。
  王二叔不想搭理何二癞子，拉着刘彭生快步上了葫芦号。
  他见秦陆正在收拾甲板，也不多说，拎着水桶就要过去帮忙。
  哎，哎，不用王叔，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秦陆那好意思让客人帮着干活，连忙阻止他。
  他拉过一旁的郗刃。
  叔，这是我朋友小刃。这船是他出钱买的，我俩合伙干，得了钱也平均分。
  这套说辞是他之前就和郗刃商量好的，王二叔知道他家情况，船的来历只能贴在小刃身上，假装是富二代找乐子。
  好在郗刃自带气场，一身黑袍像极了顶级定制的cos服。都知道这玩意烧钱，一套仿古衣服就几万块，买条破船还真就不算什么事了。
  见王二叔和刘彭生都没怀疑，秦陆说起了正事。
  我和小刃这次出海，捞了不少东西，就想着让王二叔给帮着掌掌眼。
  他说得谦虚，脸上却写着炫耀两个大字。王二叔和刘彭生都暗笑年轻人沉不住气，也没把他之前的话太当回事。
  可等真开了货仓，两人傻眼了。
  满满当当，里面挤的都是活蹦乱跳的海蟹，个个膘肥体壮不说，个头还格外大，一看就是野生海鲜中的精品。
  这这这些都是你打上来的？
  王二叔捏起一只螃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啧啧点头。
  不错，挺好，海里的就是壮实，劲儿还挺大。
  他转头问秦陆。
  咱附近的海叉子可没这个等级的货，你们这是去远海了吧？这船能行？
  哈，当然行。
  这套台词也是提前就想好的，秦小鹿说起来完全不结巴。
  别看这船不好看，但小刃买回来其实有进厂改装加固，只要不遇到大风暴，去外海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也就是懒得再花钱维修外观，其实里面大件都换了。走海又不是看船好不好看，能下水就行了。
  王二叔点头，倒是这个道理。
  他还想再问，却被刘彭生拍了一下肩膀。
  嗐，你问那么多，到底要不要？
  他顿了顿，忍不住搓了搓手掌。
  小陆呀，你这螃蟹的确不错，你王叔要是不买，我要了，你给我先装个百八十斤。
  他这话，王二叔可不爱听了。
  他也很看好这些海蟹的。
  现在虽然不是吃蟹的时候，但秦陆船上的螃蟹都很肥壮，比市面上见到的可是好太多，绝对不愁卖。
  他现在对秦陆越发有好感。
  原以为自己要帮衬，结果是人家照顾生意，小陆有好事还想着他王叔，真没白对这孩子好！
  谁说我不要！
  王二叔一拍巴掌。
  我这就去联系车，这些螃蟹给我留着！
  眼看着两人要吵架，秦陆连忙在一旁打圆场。
  他说自己还捞了一些渔获，不如先看再说。
  两人点头，但都没太放在心上。
  出海打渔，有时候运气真的很重要。同样一个地方，有人下个网就能捞得盆满钵满，有人空跑几天却一无所获，说不得还会遇上暴风，赔得血本无归。
  第一次出海，没经验没技巧，能捞到这些海蟹就算走大运了，哪还可能比这更好？
  直到秦陆拎出来几个木桶。
  嚯，都是些生猛的玩意儿啊！
  龙虾和石斑鱼，刘彭生的眼睛都绿了，他绕着桶转了好几圈，喜得直搓手。
  大侄子，你这些货怎么卖？
  秦陆说了个价格。
  刘彭生略诧异。
  这价不算高啊，现在是淡季，以你这品相卖价有点亏。
  秦小鹿羞涩一笑。
  都是叔叔伯伯，以前承蒙照顾
  哈哈，刘彭生拍了拍秦陆的肩膀，对王二叔道。
  老王你眼光好，小陆可真是个好孩子！
  按咱之前说的，我也不抢你的货源，我加5%从你手里进货，如何？
  你别扯那些没用的！
  王二叔挥了挥手。
  不如你加5%给小陆吧，这孩子不容易，不能白叫咱们一声叔伯！
  有了这些龙虾和石斑，气氛忽然又和和气气了。
  王二叔对石斑没兴趣，刘彭生放弃了一部分海蟹，资源充足，各取所需，两人再度恢复了哥俩好的状态。
  只是这短暂的友谊没持续很久，当秦小鹿搬出他的杀手锏暴躁大油甘鱼的时候，塑料花兄弟瞬间决裂！
  这这这
  刘彭生咽了口口水。
  这鱼多长？
  王二叔是个行动派，直接从兜里摸出尺子。
  一米一，够平政的标准了。
  他收回尺，看向秦小陆的眼神熠熠发光。
  小陆，这鱼多少钱？我有个亲戚
  别别，别你亲戚
  刘彭生直接打断他。
  我现在就付钱，赶紧给我算算，一会儿我就拎走。
  他看了一眼王二叔，咧嘴一笑。
  二哥，你反正是也做批发生意的，这鱼你要了也没用，不如给我，兄弟请你喝酒
  谁说我没用？！给你做也是本地菜，我二舅在海市的馆子做日料，你让给我，我也请你喝酒！
  平政，这可是平政！放在一海之外的某国，绝对是海洋珍品，顶级刺身的理想材料，出一条没一条，鱼不等人！
  刘彭生的私房菜虽然也不错，但腌制和过油会遮盖食材本味，让他来做平政可惜材料了！
  刘彭生气得黑了脸。
  老王，我发现你看不起咱们南城悠久的饮食文化啊！
  南城主味就是海鲜，讲鲜讲究原味，隔壁那点吃法还是咱老祖宗淘汰的，当个宝？！
  要不是好东西越来越难找，我用得着去折腾调味么？！南城传统食单里有要求材料你比我清楚，给我才能发挥这鱼的价值！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这几条，这些都给我包起来，我这就去联系车，都给我留着！
  他手指所到之处，无不都是海货中的高精尖品，半条虾尾都没落下。
  王二叔越看越生气，这分明是想一家独大，不给别人漏点汤，亏他还把人介绍过来，这不是给自己找竞争对手么！
  于是当即加入了抢货的行列，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份，越吵越大声，最终沦落到幼儿园水平的翻旧账，闹得不亦乐乎。
  正这时候，东浦项码头又有一艘渔船靠岸了。
  第17章 一座岛
  这可真是艘崭新漂亮的大船，下水估计也就一两年，船身都闪闪发亮。
  好巧不巧地，这船选了十一码头，就在葫芦号的隔壁。和它相比，葫芦号就像卷着铺盖的土包子，猥琐地蹲在墙角，越发不上台面。
  大船隶属于某渔业公司，经常往来沿海各港，和东浦项市场许多店铺都有联系。最近是海鲜淡季，市面上的渔获严重不足，是以船还没靠岸，已经有不少收到消息的老板等在码头上，看看能不能收一批好货。
  闲来无事，也有好事的人会瞄一眼葫芦号。
  哎，那不是老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