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亲手杀了季远道和沈澜?”
  纪九被她直白的语气弄得一愣,而后一阵唏嘘。季远道那对夫妇到底干了什么,竟然会让季雅楠恨得连声爸妈都不肯喊?
  两个警察听到关键之处,震惊地对视一眼,赶紧正襟危坐起来,随时准备记录。
  季雅楠对于她木仓杀亲生父母一事供认不讳,可唯独不愿说犯罪动机,两人想尽办法,也撬不出一个字眼,谁成想一见到故人,这么快就搞定了。
  季雅楠似乎没有看见众人的反应,自顾自说着:“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既生瑜,何生亮,我曾经睡不着的时候,经常翻来覆去想这句话。纪九,你看,我们俩是不是就像这句话里说的一模一样,你现在该拥有的一切,本来都该属于我……”
  她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或许,这个世界上,我们中间只存在一个,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大家可以团团圆圆在一起。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多了个你呢?什么都和我争,和我争温墨,和我争成绩,和我争关注,一切的一切……你为什么这么讨厌……”
  “你弄错了。”纪九冷冷打断她,“没有人要和你争,是你自己非要争,就算我不在,还会有别人。别把自己想得太高尚,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还非要立块贞节牌坊。”
  纪九这话字字戳心,季雅楠顿了一下,而后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起来,她歇斯底里地怒吼:“不!就是你的错!就是你!纪九,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落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步!你尝试过被自己亲生父母下迷药,送到陌生男人床上的感觉吗?你没有!没有!你也没有经历过变成一个物品,随意地被交易,最后还要依靠毒品才能活下去的绝望!所以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我!你没有资格!纪九!都是你!啊!都是你的错!我是对的!对的!”
  她怒目圆睁,一拳拳锤在案板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头发散乱,像一头发了疯的牛,毫无理智。
  举手间,动作稍大,囚服扯起,手臂上细小的针孔清晰地露了出来,密得让人心惊。
  纪九突然就明白了。
  错的不是季远道,不是沈澜,也不是莫谦,更不是季雅楠。
  谁都没有错。
  错的是人心。
  今时今日的场面,终究逃不过一个“利”字。
  季雅楠不无辜,但她是可悲的。
  看不透的人心让她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季远道和沈澜一时的利欲熏心也让他们为自己的死亡埋下了伏笔。
  谁都怪不了谁,谁也不能怪谁。
  上天和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所有人都身在其中,沦为了人心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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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
  三个月后, 季雅楠的判决结果出来。
  同纪九预料的一样——死刑, 没有缓期。
  处决前, 纪九问季英贤要不要去探监, 送她最后一程, 也算是了了这一世的血缘联系。
  城市霓虹灯糜烂, 男人逆着光站在阳台上,冬夜里的寒风如刀一般削在脸上, 他恍若未觉,只是安静地远眺城市里林立的高楼大厦, 眸色极黑。
  那件事后, 季英贤似乎一夕之前成熟了很多, 他处理好季远道和沈澜的后事,将两人葬在了一处, 紧接着就把季家那栋老宅别墅给卖了。
  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卖给了新加坡的一个富商。
  云尚在他的铁血手腕下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外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更多的人将目光转移到了莫氏集团近期声势浩大的改朝换代中。
  季雅楠死刑的新闻仅仅在热搜上待了一天,便被“娱乐圈某当红男星婚内出轨”的消息给盖了下去。
  每一件事情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纪九却敏锐地察觉到季英贤的转变。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也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
  就在纪九打算转身离开之时,季英贤倏地喊住她,语调清冷:“小九, 让她一个人走吧。”
  言下之意,不用探监。
  他沉沉低语:“算是,保全她最后一点自尊。”
  ******
  季雅楠被处决的当天, 天空飘起了雨,伴随着凌冽的寒风和惊雷声,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地上,积出一个个小水洼。
  午后,暴雨初晴,天边难得的挂了道彩虹,极其绚丽。
  各部门正在召开每季度的例会,偌大的会议室里除了汇报声,稍显安静。
  长桌主位上,季英贤靠着椅背,表情认真肃穆,指尖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偶尔听到关键处,还会细心指出汇报中的缺陷。
  纪九抬眸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
  季英贤明显心不在焉。
  旁人看来,季英贤如今这幅处变不惊的模样,似乎已经彻底从前段时间的巨变中调整了过来,可纪九明白,那不过是他刻意给媒体营造的表面现象。
  今天是季雅楠执行枪|决的日子。
  虽然从前一家人闹得四分五裂,仅有的那点情分也被消磨殆尽,可依照法律规定,季英贤现在算是季雅楠唯一的直系亲属。
  警局提前给他打过电话,询问是否要到场,季英贤想了想,婉言拒绝。
  今天过后,整个季家就剩下一个人,饶是季英贤心理素质再强大,这会儿也觉得有点空荡荡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人事部的总监汇报结束,很快轮到服设部。
  纪九整理了一下文件,端着电脑走上台,忽听耳边一道铃声传来。
  是季英贤的电话。
  他低头扫了眼来电显示,微微一怔,抬手示意纪九暂停几分钟,推开椅子出了门。
  会议室四周是透明的玻璃,季英贤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听不见声音,纪九只看见他面色陡然凝重,心中有所猜测。
  过了一会儿。
  他接完电话回来,拎起外套,视线淡淡梭巡而过,极为平静地说:“例会推后。”他转头问纪九,“小九,想去吗?”
  上回警局里发生的事情他听说了,季雅楠后来完全冷静不下来,警察只好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关回了监管室。
  季英贤本意是不希望她去,但还是决定征求她自己的意见。
  ******
  依然是上次那个年轻的警察。
  纪九以为是来见季雅楠最后一面,在看到那个骨灰盒和黑色袋子的一刻,着实愣住了。
  她一时有点难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成了这样。
  年轻警察说:“这是她的遗物,需要家属领回去。”
  季英贤盯着骨灰盒看了好一会儿,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哑着嗓音问:“人什么时候走的?”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年轻警察淡淡道。
  纪九安慰地拍了拍季英贤的肩膀,上前两步,打开那个黑色袋子。
  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套大红嫁衣。
  红得刺眼。
  凤冠上镶嵌的几颗珍珠已经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也许是在那天她冲进季家的时候。
  金丝绣的凤凰昂首展翅,祥云朵朵,玉带珠花,袖口处牡丹开得那般绚烂。
  一瞬间,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呼吸艰难。
  纪九闭了闭眼,试图掩盖眼眶里涩涩的感觉。
  屋外的霞光不知不觉偏了角度,一缕缕照进大厅,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凤披霞冠上,流光溢彩,华贵无比。
  恍惚间,那个女子的笑颜从眼前一闪而过,那抹发自内心的微笑美得醉人,她似是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是沉默了下去,缓缓走远了……
  ******
  一个月后,洛城警方联合境外政府,捣鼓某大型跨国制度贩毒集团。
  次年三月,春暖花开,莫氏集团第一继承人,莫谦被判处死刑,立即行刑。
  一年后。
  洛城各大报纸头版头条被一则新闻包揽。
  ——纪氏集团九公主和墨家二少结婚仪式将于明日,在本市五星级大酒店华庭府举办。
  消息一出,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洛城炸开了花。
  自打那九公主生下来,就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自带一层神秘的面纱。
  多数人只知道洛城纪家有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人称九公主,却鲜少有人见过这位大小姐的真容。
  纪家想要藏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媒体们绞空心思想要挖九公主的资料,回回都铩羽而归,要不就是千辛万苦拍到一张模糊照片,临了却被纪家那几位大佬给生生截了胡。
  总之,一把辛酸泪。
  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位九公主的真人,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于是半个洛城的记者都扛着相机出动了。
  吃瓜网友们更是搬好小板凳,暗戳戳准备啃瓜了。
  外界风风雨雨,纪九一无所知。
  说起这场婚礼,实在来得突然。那天她下了班,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人腾空扛了起来。
  那人兴奋的不得了,把她在肩头颠了半天,纪九晕晕乎乎,差点被颠吐了,他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把她放到床上。
  纪九在卫生间漱了漱口,感觉胃里不再翻江倒海,扶着墙走出来。
  某罪魁祸首缩着脑袋,乖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脸内疚,见纪九出来,眼睛一亮,忙道:“小九,对不起。”
  纪九喝了两口水,没好气瞪他:“幸亏我命大,没被你颠死。”
  温墨自觉理亏,抿着唇不敢吭声。
  纪九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项目要跟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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