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若是真死了,人家寻上门来,她们姐妹二人,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段路,压根儿没有旁的人,根本就没有人瞧见她们撞死了人。
  闵惟青想着,果断将自己的荷包取了出来,倒了倒,将所有的银子,全都塞到了杨老汉手中,“咱们来看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活着呢,对不对?”
  杨老汉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
  闵惟青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出事么?车是你驾的,人也是你撞死的!”
  杨老汉说不出话来,明明就是闵惟青一鞭子……
  闵惟丹松了口气,没有想太多,拿出帕子来给闵惟青擦头发,擦着擦着,突然说道:“咦,我送你的那根小狐狸簪子怎么不见了,你该不会也给那人了吧?”
  闵惟青一惊,摸了摸自己的头,脸色变了变。前几日,阿娘给她们打了新首饰,闵惟丹选的图样子是一只小狐狸,她选的是猫儿。可是首饰送来之后,她觉得狐狸戴起来更加好看,今日出门的时候,便软磨硬泡的从闵惟丹那里要了过来。
  现在却不见了,该不会掉在那里了吧。
  闵惟青稳了稳心神,自打天宝女帝喜欢将爱猫打成首饰戴在头上之后,这种花样的簪子便到处都是,富贵人家用金子打,贫穷的小娘子也用木头雕,十分的常见,便是被人捡了,也发现不了什么。
  “阿姐,真是太可惜了,我不小心弄掉了。”
  闵惟丹虽然有些心疼,但是见闵惟青十分的累,不想说话,便也不多问了。
  姐妹二人回了府,沐浴更衣喝了热茶之后,便好了许多。
  原本他们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可就在第二日一大早,却发生一件古怪之事,杨老汉的家人来报,说他昨儿个淋了雨,感染了风寒,没有扛过去,天快亮的时候,人没了。
  闵三婶给了他们家不少银钱,送了人出去。
  闵惟青一听这事儿,顿时吓得病倒了。
  该不会是哪个恶鬼来索命了吧?闵惟青心中发慌,又不敢多言语。
  当天夜里,就在闵家人要熄灯歇了的时候,突然,门房来报,有一位来自开封府的张小郎,拾到了府上小娘的簪子。
  闵惟青吓得要命,不敢出去相见。
  这上门就是客,闵三婶去厅上迎客,一见那张俭生得眉清目秀,谈吐文雅大方,再一问家世,心中便动了心思。
  闵三叔外放,经常会挪地方,把闵惟丹嫁去哪里,她都不放心,万一人走茶凉,被人欺负,连个娘家都不能回。
  但是开封府就不同了,有武国公府镇着呢,谁敢欺负闵惟丹?
  她越瞧张俭,便越觉得合适起来。
  闵惟丹躲在帘子后看,见那张俭拿出了狐狸簪子,便明白他就是昨日受伤之人,她心中过意不去,便主动现身相见,“这位张家郎君,实在是抱歉了,昨日我姐妹二人鲁莽,驾车撞了你,不知道可好些了?”
  张俭笑了笑,“无妨无妨,一点小伤。我晕了一会儿,起来之后便去了医馆,郎中说已经无大碍了。是我的错,马车坏了,原本应当站在路边才对,我却站在路中间,这才被撞了,怪不得小娘。这簪子可是府上的?”
  闵三婶一瞧那小狐狸簪子,笑得越发的深意,“丹娘回来同我说,我还将她骂了一顿,撞了人,怎么着也该送你去医馆才是,可这孩子守礼,男女授受不亲,断然是不敢让陌生男子上马车的。还好只是小伤,不然的话……”
  “这簪子,可不就是我家丹娘的,她正担心着,若是被那不正经的人拾了去,可如何是好,没有想到,张小郎给送回来了。”
  ……
  等送走了张俭之后,闵惟丹又去瞧闵惟青,“惟青,你看这是什么?你的狐狸簪子,那个张小郎又送回来了。”
  闵惟青大骇,“你说谁?”
  闵惟丹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就是那个被咱们撞到的张小郎啊,他说他晕了一会儿,没有大碍。他捡到了你的簪子,便送回来了。”
  闵惟青惊呼出声,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没有死?”
  闵惟丹越发的糊涂了,“什么死不死的?你不是说他只受了轻伤,你还给了银子给他看郎中么?”
  闵惟青回过神来,大喜过望,拼命的点头,“没错没错。”
  第一百四十五章 鬼婚(六)
  那天雨那么大,打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作响,她同杨老汉过去,见张俭躺在地上一身血,一动也不动的,都吓了一大跳。
  杨老汉胡乱的探了一下鼻息,便说人死了。
  现在想来,指不定那人当时只是被撞得闭了气,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们心中有鬼,这才被吓了一跳。
  闵惟青想着,突然灵光一闪,指不定是那杨老汉贪财,故意想从她这里拿封口费,这才诓骗她说人死了呢!
  你瞧,不义之财不好拿吧,那杨老汉就遭了报应,得了风寒死了。
  闵惟青这样想着,越发的觉得自己想得对了起来。
  闵惟丹见闵惟青表情古怪,将那簪子拿了出来,“簪子他送回来了,你可要收好了,别再弄丢了。”
  “阿姐,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已经有一只猫儿簪子了,这个小狐狸,还是你自己个留着吧。”闵惟青看了那簪子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虽然那人没有死,让她心中大定,但是这簪子,她多少是不想要了。
  闵惟丹习惯了她的任性,只是笑了笑,便将那狐狸簪子拽在了手心里,说句实在话,她原本也挺喜爱这个簪子的,既然惟青不要,她自己留着也好。
  更何况,闵惟丹想着,脸微微有些发烫。
  她阿娘刚才同她说了,觉得这张俭人品端方,家中又无兄弟姐妹,日后没有妯娌纷争,他自己个还是个上进的读书人,真是再好不过的女婿人选了。
  若是能成,也是一桩佳话。
  她刚才也偷偷的瞧了,张俭的确是长得不错。
  ……
  闵惟丹说到这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闵惟青哭道:“我是长姐,又想着你日后要在家侍奉父母,对你处处忍让,可是惟青,你不能害我啊!你明明瞧见那张俭已经死了,怎么还诓骗于我?”
  “我就奇怪了,为何每次张俭登门,你都借口不出来……你心中也怕是不是。”
  闵惟青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阿姐,我真不知道他是鬼啊!我就是不好意思,毕竟是我撞了他。阿姐,我真不知道!”
  闵惟丹又哭了起来,“不管如何,你撞死了人,也不该就这么跑了啊!说不定他那会儿没有死,咱们送他去医馆,还能救他一命呢?现在现在……”
  闵惟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神色复杂起来。
  闵三婶拦在了闵惟青面前,嚎啕大哭,“事到如今,你再骂惟青,也于事无补啊。咱们赶紧去山上寻道士和尚来做法,一定要将这个恶鬼给驱了。”
  闵惟丹摇了摇头,“阿娘,不行,若是让人知道我身怀鬼胎,那我闵惟丹,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你不如一根麻绳把我勒死算了!”
  姜砚之见母女三人就要撕起来了,赶忙岔开了话题:“后来呢?你们不是让人打听了么?就不知道那张俭已经死了?”
  “就在这之后的不久,张俭同他的舅父一道儿来提亲了,我从见了他第一次之后,便去信让娘家人打听。他们说张御史的确是有一个儿子叫张俭,学问不错,今年落第了之后,去了秀州探亲。身份是没有错的!”
  闵惟秀皱了皱眉头,闵三婶问得急,这其中怕是出现了个时间差的问题。
  闵三婶娘家给秀州回信的时候,怕是开封府的人,还没有得到消息,说张俭人没了。
  他们是女方,打听也不会直接登门,怕是拐弯抹角的问了旁人,这旁人消息哪里能够那么灵通。
  “他那舅父,不是在秀州做官么?你们就没有见过?”
  闵三叔摇了摇头,“秀州大着呢,他舅父同我们并非在同一个县,倒是没有见过。当时我光顾着高兴,没有多想,现在想来,他那舅父的确是很古怪。”
  姜砚之忙补充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他们是夜里来提亲的,不肯上座,坐了一个离烛火最远的地方。当时我觉得奇怪,还问了几句,他只说他眼睛不好,隔得近了,被熏着了会流泪;哦,对了,他还一口茶水都没有喝。”
  “我高兴惟丹寻到了好亲事,还拿出了我珍藏的好茶,可是他一口没有喝,我肉疼得不行,浪费了我的好茶。”
  闵三叔说着,懊悔不已,“当时只觉得这是一个怪人,并没有多想,早知道……”
  “惟青,你……”闵三叔说着,举起手来,就想打闵惟青,那手高高的举起,又落了下来,到底没有舍得打下去。
  闵惟秀无语的看了闵三叔一眼,她算是明白,闵惟青为何这德性了。
  慈母多败儿?
  如果不光是慈母,还有慈父,慈姐呢?
  那岂止是败儿了,根子都烂了啊!
  闵惟青撞了人还不管别人死活跑掉,自己膈应那个狐狸簪子就塞给亲阿姐,简直是毫无人性啊!
  那个张俭是眼睛瞎了么?才会报复错了人!
  临安长公主也犹如便秘了一般,神色古怪的看着闵惟青。
  倒是武国公忍不住了,“你娘个腿的,你舍不得打,我替你打!这都闹出人命来了啊,还寻什么天师啊,三弟,把惟青捆了,咱们去张御史家中负荆请罪去,要杀要剐随便他!”
  “你莫要说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脸面能当饭吃么?你再不果断点,那惟丹无辜得很,凭什么代替惟青受过?”
  武国公二话不说,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提住了闵惟青的脖子,就要往外走。
  闵惟青可着劲儿的扑腾着,“阿爹,阿娘,阿姐,救我!你凭什么抓我去!就算是你我大伯父,也不能管我家的事!”
  闵三叔同闵三婶都一脸不忍心的看着,闵三叔红着眼睛,“大兄,我就只有两个女儿……若是你家惟秀……”
  武国公一听就炸裂了,“要是惟秀撞了人,还敢跑,不用鬼来缠她,老子亲自剁了她!”
  闵惟秀抽了抽嘴角,她只想唱一曲,小白菜儿,地里黄啊,有个爹啊,要砍她啊……
  她正想着,姜砚之突然凑了过来,“你看到那个狐狸簪子了么?能把它拿下来,塞给闵惟青么?”
  闵惟秀不明所以,但是姜砚之这个时候应该不会胡来,她点了点头,朝着闵惟丹走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她一走过去,闵惟丹肚子上的那团黑影,顿时乖觉的一动也不动了。
  若不是影子上还有一个明显的黑点儿,她险些要以为,压根儿没有什么鬼胎的事情。
  “阿姐,你先喝口水压压惊,让我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闵惟秀说着,给闵惟丹拨了拨头发,然后快速的将那狐狸簪子拔了下来,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迎亲
  “大兄,再等一等,今天晚上,我们夫妻好好商量一下,等明日,明日天亮了,再带惟青去张家。惟丹也是我亲生女儿,我也疼她啊!”
  武国公哼了一声,一松手,闵惟青便掉在了地上。
  武国公懒得看她一眼,“那你们好自为之。”
  他说着,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开玩笑,他连皇帝老儿的脸都不给,还理会一个多年不见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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