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有一次,他们两个偷偷的溜出宫去买糖人吃,遇到了刺客,就是东阳替我大兄挡了一剑,那次伤了肺腑。打那以后,我大兄更加视东阳为亲兄弟了。”
  闵惟秀有些惊讶,这么的事儿,现在压根儿没有人提及了。
  姜砚之也是唏嘘,又接着说道第二种可能性,“还有一种我也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性,那就是东阳以身做局。”
  “这不可能吧?”闵惟秀有些迟疑。
  姜砚之拿起一个羊腿,掏出小刀,帮闵惟秀片了起来,一边片,一边说道:“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倘若东阳一早就知道自己用过雷公藤,不能有后嗣了呢?这件事的结局,是他清白得很,得到了我大兄满满的愧疚。”
  “我大兄因为给柴家后人下药一事,将在朝堂之上受到沉重打击,他同我阿爹的关系,还有你阿爹同我阿爹的关系,都……对吧。倘若,他想要报复呢?”
  倘若他想要报复呢?
  报复自己不能够有后嗣了?
  可这事,同她阿爹有什么关系,他们一家子都是站在东阳郡王府这一边的,东阳郡王之前还在向她求亲,转眼就就坑她爹?
  可若是说他为了柴家报复?
  老实说,他同柴家的血缘关系,远得不能再远了。他见过的唯一的一个真正的柴家人,就是柴郡主。
  他原本出生乡野,被接来开封府,锦衣华服犹如皇子,听闻他家乡的人,因为他,个个都生活富足。
  他的心中,真的有那么多的仇恨么?
  “东阳郡王,能够做到吗?”闵惟秀深吸了一口气。
  姜砚之想了想,“还是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林娘子先设的局,东阳顺手推舟;第二种,是他同林娘子一起设的局,林娘子同他是同乡之人。我想东阳郡王有一句可能是虚的,他说他只来过飞霞宫两次。但是他同林娘子,可能在别的地方,见过不止两次。”
  “只是,林娘子没有想到自己会死。”
  闵惟秀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了,皇宫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个个人都如同比干,有那七巧玲珑心。
  像她这样的傻大个儿,若是住在宫中,简直被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若是她当宠妃,谁敢害她,她也不哔哔,直接打死算事。
  可是,玉石俱焚,根本就是最下层的办法吧。
  闵惟秀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个,甚至是自己个一家人,都不甚聪明。
  还好,她不用进宫,也不会做什么妃子。
  姜砚之看着闵惟秀变化莫测的表情,嫌恶的看了上头已经空荡荡的龙椅一眼,“你也觉得吧,这个地方,都是鬼打架,哪里判得出什么清明。”
  ……
  闵惟秀走出了宫门之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她觉得自己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又荒诞的夜晚。
  马车一辆又一辆的一字排开,列队而行,一家又一家在大陈位高权重的人物,坐着马车,缓缓的离开。
  新的一年开始了。
  “闵五。”闵惟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去,东阳郡王就那样站在门口,他的身子十分的单薄,像是被风就能够吹走一般。
  黑色的长袍隐藏在夜色中,身上绣着的青莲在灯光和雪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有些流光溢彩。
  闵惟秀莫名的觉得,他好似有了一种让人心悸的妖冶。
  “对不起。”东阳郡王轻轻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咱家反不反?
  闵惟秀一愣。
  东阳郡王看了他的神情,松了口气,“看来你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那我就放心了。”
  闵惟秀这才想起来,东阳郡王这一句对不起,是在说之前想要求娶她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便不会同你说那些话了。很抱歉,我……你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罢。”
  闵惟秀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起来,她摇了摇头,“我记得的。我不同意,同你身体好不好之类的,并没有关系,而是因为……”
  “名器同破碗对吗?”东阳郡王笑着打断了闵惟秀的话,“阿妹都同我说了。”
  他说着,上前了一步,轻轻的揉了揉闵惟秀的头发,“如此也好,我原本也不想,我的孩子,成为一个束之高阁,供人观赏的瓷器。关在笼子里的画眉鸟,也向往天空翱翔的雄鹰。”
  “天冷了,闵五你快些回去罢,我,也要回去了。”
  柴郡主红着眼睛,对着闵惟秀点了点头,便同东阳郡王一道儿上了马车。
  闵惟秀瞧着,鼻头越发的酸了。
  关在笼子里的画眉鸟,向往天空翱翔的雄鹰么?
  闵惟秀想起姜砚之说的第二种可能性,看着远去的马车,目光复杂了起来。
  闵惟思见闵惟秀半天不动,后面排着队的人,都有些着急了,沉着脸喊道:“小五,走了。”
  闵惟秀应了声,转头上了马车。
  蔡忘睡了一觉醒来,还有一些迷迷瞪瞪的,突然之间,他小脸一皱,喊道:“阿爹,你把我的手捏疼了。”
  闵惟思这才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哄起了孩子。
  闵惟秀一把提起蔡忘,喊道:“阿福,你把忘儿给我阿娘送去。”
  等蔡忘一走,闵惟秀强硬的把闵惟思的脑袋一压,压在了自己的肩头上,“呐,你儿子不在了,你想哭就哭吧。”
  闵惟思眼睛一红,“我哭什么?我为什么要哭?我的脖子都被压断了。”
  闵惟秀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大树掉了片叶子,你都要想,是不是你害的。更何况东阳,你觉得他……”
  他是代你受过吧?毕竟,你才是柴家真正的子嗣。
  闵惟秀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兄妹二人又有什么不清楚的。
  马车很快开动起来。
  “你不要想太多,以为这天上的日头都是围着你转的么?你呀,就是一个蚂蚁那么小的人物,鬼能够看到你!不要以为自己太重要了,你不过就是我闵惟秀的哥哥吧了,也就是我们一家子人,才觉得你是个宝!”
  “若你是你,早就死翘了翘,东阳还是东阳,不会有什么改变的,知道了吗?好好带你的孩子好了。”
  闵惟思实在是忍不住了,对着闵惟秀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都胡言乱语些什么鬼呢!你二哥我,风流倜傥,人见人爱,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一个奶嬷嬷了呢!”
  闵惟秀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不想当奶嬷嬷?哈哈,那你别整出一个儿子来啊!活该,阿娘真是英明神武!”
  闵惟思简直要气炸了,“我还要考科举呢!要不你同阿娘说,让她帮我带忘儿?”
  闵惟秀呵呵呵的笑了三声,“你考得上么?”
  闵惟思摇了摇头,“考不上!我小时候是仲永,长大了之后,别说伤仲永了,我连仲永这两个字是啥都不认识了我!”
  兄妹二人一路斗嘴回去,闵惟秀瞧着闵惟思的情绪不再低落之后,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天塌下来,不如伸出个胳膊好好顶着,愁是愁不出办法来的。
  闵惟思这个人,就是什么都放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扛着,以为自己很英雄?
  屁,只知道给人添麻烦,让人担心的家伙!
  马车很快就到了武国公府,一家子进了府,武国公立马说道,“快快快,摆一桌酒席来,都快要饿死我了。”
  临安长公主一脚踹过去,“吃吃吃!满大殿的人,我瞧就只有你同你闺女两个人在吃!你还饿,肚子是无底洞么?”
  闵惟秀嘿嘿一笑,“阿爹,我也饿。那羊腿太咸了,齁得慌。我也不挑什么酒席,给我和阿爹来几碗面呗!”
  临安长公主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闵惟秀的耳朵,“还几碗面!”
  闵惟秀疼得嗷嗷叫,“阿娘阿娘,我今日可是机智的救了阿爹,今日还是年节呢,你要是揪我耳朵,我明年要被人揪一年耳朵的!”
  长公主一听,更加来气了,“除了老娘,还有谁敢揪你耳朵!”
  全家人都立马不敢说话了,临安长公主平日说话还是挺温柔的,一旦老娘这词出了口,那就证明她是暴怒了。
  闵惟秀四下了张望了一下,连武国公府的下人,都知道这府里到底谁做主,一个个的作鸟兽散。
  就连安喜,都只挣扎了一小下,就跑开了。
  闵惟秀又看向了武国公,好家伙,她阿爹早就舔着脸怂了。
  一家人跟着怒气冲冲的临安长公主一路走,直接进了她的卧房。
  长公主摸着墙,用力一拍,屋子的墙咔嚓一声,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闵惟秀大惊,还说我家不是奸臣!
  连奸臣必备的密室都有了啊!
  里头有什么?
  是金山银山,还是各种贪赃枉法的证据?亦或是杀人留下的尸山骨海?
  闵惟学同闵惟思也好奇的四处张望,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来。
  一进去点了灯,闵惟秀便失望了,这不过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书房而已。
  等门一关,临安长公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老闵,你今日当真是做错了,我知道你在乎柴家义兄,但是你也是有家有子的人了,你说你今日一拳打下去,该如何收场?”
  一拳下去,家破人亡,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武国公老脸一红,“我实在是太气了!东阳好好的一个孩子,唉……而且,官家知道我的脾气,我若是对义兄无后都无动于衷,他反而更加要怀疑了。你说都是一个娘生的,咋你哥哥就这么多疑呢?”
  闵惟秀睁圆了眼睛,爹啊,我怎么觉得你没有那么傻了呢?
  那全家最傻的我,莫非是捡回来的?
  临安长公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之前我一直当你们是孩子,想要好好的保护你们,但是现在……阿娘觉得,你们都长大了。惟学要娶亲了,惟思你也当爹了,就是惟秀……哦,惟秀。”
  闵惟秀呵呵了一下,别人都有说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哦,惟秀!
  “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应对办法?”
  闵惟秀咳了咳,“阿爹阿娘,咱们家反不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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