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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闵惟秀同姜砚之对视了一眼,看来找到真正知晓什么事情的人了。
  闵惟秀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提起了一旁装栗子的袋子,“阿婆啊,我们年轻,力气大,帮你拿回去。我们就是好奇,八仙楼里说的故事,这个世上当真有神仙么?”
  阿婆也不拒绝,摇了摇头,“老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见过人,见过鬼,却没有见过神仙。这老一辈的人,不开口,小一辈的人,又都不知道。这八仙楼,还不是七十二正店的时候,不叫八仙楼,叫做八家楼。”
  “咱们大陈朝啊,只有那正店能够酿酒,正店又大又好,很快就挤得不少小店无法生存了。这其中有八家小酒楼的东家,就联合起来,开了一家新的酒楼,叫做八家楼。这八家之中,其中有一家人姓朱。”
  “这八家楼生意很好,可就因为不是正店,需要去旁的正店买酒,人多客多,却没有什么特色。这八家人于是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效仿当年天宝女帝开的知味记,造了一艘两层楼高的大船,想要在船上开酒楼。”
  “这事儿一直被藏着,就是因为八家楼想要一鸣惊人。船造了一年,终于造好了。于是八家人选了子时三刻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试航,岂料那船,一去不回头……”
  “这事儿啊,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当时京城酒楼争得厉害,八家楼怕消息提前泄露出去了,对手要来捣乱,一直都藏得很好,只有半夜才动工。我那儿子,那一天跟着船一道儿离了岸,再也没有回来,我才知道这事儿。”
  “后来也有像你们这样好奇的年轻人,想着子时三刻一窥仙船,他们不听老婆子的劝,如今坟头草已经一人高了……”
  闵惟秀同姜砚之对视了一眼,有鬼啊,他们最不怕的就是鬼了。
  只不过,他们不怕,那朱酒务呢?
  朱酒务说的是不是这个“鬼船”,这个船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他也不怕么?
  见闵惟秀同姜砚之满不在乎,老婆子摇了摇头,又抓了一把栗子,塞给了二人,“快些吃吧,吃了做个饱死鬼也好。见到了我儿子,同他说一声,他老子娘好着呢,不着他惦记,让他来世投一个好胎去。”
  说完,老婆子进了自家门,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闵惟秀同姜砚之碰了一鼻子灰,无奈的笑了笑,二人先回了府,沐浴更衣了。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路丙同安喜到了汴水旁边。
  “小小娘,这四周乌漆嘛黑的,水面雾气太大,哪里有什么船,不如咱们先……先回去吧……”安喜哆嗦着看了看四周,乌泱泱的一片,死寂死寂的,明明平日的开封府,到了夜里,到处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闵惟秀没有回话,一阵轻轻的乐声从水面上飘来,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安喜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江面上,真的来了一艘大船,上面的旗帜随风作响,上书三个大字:八仙楼。
  第二百一十二章 深夜里的船
  闵惟秀一惊,在这茫茫大雾之中,竟然真的驶来了一条大船,丝竹声阵阵起,吹的乃是霓裳舞曲,隐隐约约仿佛还能够听到船上小娘子的调笑声。
  周围的民宅都紧闭着,灯全都黑了,明明这么吵闹,他们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没有一个人出门。
  唯独有一家,在黑暗中格外的显眼,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那个卖栗子的阿婆开了一道门缝,探出一个脑袋来,她的脸藏在阴影之中,闵惟秀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好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阿婆啪的一声,将那门关上了。
  姜砚之深吸了一口气,“惟秀,船靠岸了,咱们怎么办?”
  老实说,他长这么大,经常见鬼,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事情。汴水之边若是有这么豪华的大船,他们这些小衙内,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闵惟秀紧了紧手中的狼牙棒,“你们可会游水?”
  姜砚之点了点头,“嗯,自打见过落水鬼,我便下定决心,学会了浮水。”
  闵惟秀又是紧张,又是想笑,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你见了吊死鬼,是不是还要学会怎么上吊不死?还是从此家中不放绳子,腰间不系带子……
  闵惟秀从小调皮捣蛋的,武国公经常带着她游水,她是会的,安喜作为贴身丫鬟,要保证小娘不被水淹死,更加是精通水性。
  路丙就不用说了。
  闵惟秀摸了摸当初胖头鱼给她的鳞片,之前她回家,悄悄的把这个宝贝贴身带上了,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活一次,还没有改变家人的命运呢,可不想死在了这里。
  “走,咱们上船去看看,看看到底谁在故弄玄虚。”
  姜砚之手一抖,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惟秀想看,他能说不行么?
  他心中默念着,我是黑白无常,黑白无常百毒不侵等语句,紧随着闵惟秀朝着那大船走了过去。
  船已经靠了岸,就在他们迟疑的一会儿工夫,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队人,正在排队上船。
  安喜瞧见不光是他们排队,轻松了几分,“小娘,说不定这是八仙楼用来揽客的手段呢,你瞧,这么多人都想上去。”
  闵惟秀没有接话,姜砚之扯了扯她的衣衫,眼睛望了望地面。
  闵惟秀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只见那地面上,干干净净的,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其他的人竟然都没有影子!
  二人沉默着都没有说话,若是她说出来这一点,安喜怕是要吓晕了过去,这可是一条船的鬼。
  这一会儿功夫就排到了闵惟秀同姜砚之,一个穿着绿色比甲的小娘子,笑吟吟的问道,“不知几位是哪家的?”
  闵惟秀一愣,正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朱家的,我们几个都是朱家的,是朱大郎君请的戏班子。”
  小娘子笑了笑,像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一般,给闵惟秀等人,每人发了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通红的朱字。
  闵惟秀看了他一眼,那个人却是有影子的。
  姜砚之还想要多问上几句,不料后头排队的人,已经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等到五人众鬼上了船,那个人却早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八仙楼的小厮,还有那个卖栗子的阿婆,都没有说错,这船同如今的八仙楼内的构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一楼船舱里,乃是普通的堂食,二楼才是雅间。
  船十分的新,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漆水味儿,夹着腥冷的水气,闻起来让人有些不适应。
  闵惟秀同姜砚之默契的走到了那通往二楼的楼梯处,却被人伸手给拦住了,“你们几个是做什么的?东家没有叫,不能上去。”
  看到闵惟秀的狼牙棒蠢蠢欲动了,姜砚之赶忙将她拽到了一旁,悄悄的伸出了手指头一指,“惟秀,你看!”
  闵惟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断的捂住了安喜的嘴巴。
  安喜一脸莫名其妙,“小娘……怎么了?”
  只见那门口处走进来了一个穿着枣红色袍子的小郎君,若不是他瞧上去要略微瘦一些,年轻几分,闵惟秀甚至要以为,今日死去的朱酒务,又复活了。
  若是她猜得没有错的话,这应该是五年前的朱酒务。可是五年前,朱酒务还活的好好的,这里怎么会有他的鬼魂呢?
  在他的身边,站在一个穿着绿色衣袍的男子,朱酒务同他咬着耳朵说着话儿,两人说到有趣的地方,还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那个绿袍子,会不会是今日看到的那一个?”闵惟秀压低了声音。
  姜砚之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两人说笑着上了二楼,闵惟秀同姜砚之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还得想办法去二楼才对。
  正发愁间,之前在船下见过的人突然从二楼探出头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给东家斟酒唱小曲儿?”
  闵惟秀的狼牙棒又要蠢蠢欲动了,让她给鬼斟酒唱小曲儿?
  她只会斟黄泉水唱镇魂歌!
  安喜见闵惟秀铁青着脸,忙应声道:“来了来了。”
  说完小声的说道,“小娘,你不是很想上去么?安喜会唱小曲儿!”
  闵惟秀一惊,“你会唱,会唱什么?”
  安喜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胸脯,“小娘小时候不爱睡觉,又没有奶娘,都是安喜在一旁给你唱小曲儿,你才睡得着的!”
  闵惟秀无语了,所以你要上去给鬼唱催眠曲么?
  不过先上去再说。
  二楼只有一间雅室里亮着灯。
  屋子里有几个小娘子正在弹琴唱曲好不热闹,在坐的一共有八人,闵惟秀估摸着,这八人怕不就是八家楼的八位东家了。
  闵惟秀看了一圈儿,除了朱酒务,她一个都不认识。
  很快一曲终了,那些花娘们得了赏赐,准备退出来,姜砚之拽了拽闵惟秀的衣衫,“这边躲着,咱们总不能真去唱曲儿吧!”
  就闵惟秀那个暴脾气,还唱小曲儿呢,怕是没有开口,就要一棒子把那些鬼打得魂飞魄散了,只是他们今日上船,乃是要查明朱酒务同这鬼船之间的秘密的。
  四人一个闪身,躲进了隔壁的雅间里。
  路丙轻车熟路的在那墙壁上戳了洞,姜砚之立马贴了上去,偷看起来。
  闵惟秀一瞧,有样学样,也戳了两个更大一些的洞,贴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每年重复一次的惨剧
  那些歌姬们已经退了下去,屋子里的八个坐着的人,都没有说话。还是朱酒务身后那个绿袍人先开了口,“诸位,今儿个可不光是咱们这八仙楼试水……在造船之前,是一番光景,如今已是大为不同,八仙也有高低不是。”
  其中一个老头子一听,冷哼出声,“如今的年轻人,都好大的排场,长了一张嘴,自己个不会说话么?倒是叫狗出来吠。”
  朱酒务抬起手来制止了绿袍人,笑道:“陈老爷子何必动气,晚辈这几日为了咱们八仙楼成为正店的事,那可是心急火燎,满嘴泡,所以才不便开口。下人不懂事,就是瞎说大实话。”
  眼见着朱酒务同那陈老头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大打出手了,坐在主座上的一个俊美郎君站起身来,“两位火气不好这么大,这八家楼今年轮到我梁家理事,梁桓就在这里托大,先说几句。”
  “朱兄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却是没有说错的。当日我们八家联合,出的都是一样多的份子钱,所以轮流做东家。但是如今是我梁桓得了三司使的账册,咱们八仙楼才在不久的将来要成为七十二正店之一,总算在这开封府站稳了脚跟。”
  “不是我吹,只要有正店的资格,我们梁家就是另起一楼又如何?咱们八家还平分利润,已经不合适了。今时不同往日,陈老爷子,我敬你当年救过我阿爷一命,是以不出暗招。”
  闵惟秀同姜砚之听了,心中都忍不住嘀咕起来。
  他们听了小赵御史的话,以为当初朱酒务能够当上酒务,八仙楼成为正店,是因为朱酒务的母亲,给了吕相公做外室,吕相公便替三司使隐藏了那份奏折,所以……
  看来,事实并不一定如此。
  这个姓梁的,手中竟然有三司使的把柄!
  那陈老爷子不吭声了,这时候一个穿着土黄色衣裙,铁青着脸的妇人说道,“梁桓,你空口无凭,光说自己有账册,三司使会给你酒务的职位,给咱们正店的资格,就想把我们挤兑出去,这可不行!”
  她说着,又愤愤的看向了朱酒务,“你这么卖力的上蹿下跳,能得到什么好处?有本事让你那个贞洁烈女的娘,嫁进相公府去!”
  朱酒务一听自己的亲娘被辱,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你这个婆娘,乱说什么,再说一句我娘的不是,信不信我打死你!”
  梁桓皱了皱眉头,拦住了朱酒务,“刚强,何必同妇人一般见识。”
  朱酒务显然以梁桓为尊,深吸了一口气,又退了回去。
  梁桓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来,“你们都知道的,我家姨父乃是御史。这就是他千辛万苦的拿到的,三司使余则贪腐的证据!原本他想着把这个交给吕相公,却被我半路截了。我姨父的性子,你们都知道,他是万万不会作假的。”
  他说着,将那小册子往桌子一搁。
  那个陈老头同铁面妇人对视了一眼,都伸手去抢那小册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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