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
  陆戟,你他妈教儿子不会教,连看女人的眼光都烂到家了!
  扈赫在心底怒吼,却任由苏梨帮他涂了满脸的药膏。
  药膏涂好,苏梨出去洗手,岳烟忐忑不安的坐到床边。
  五年没见,他又面目全非,岳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什么。
  “顾……顾大哥……”
  岳烟刚起了个头,耳边骤然响起苏梨的惊呼:“小心!”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扈赫下意识的把岳烟抱进怀里,苏梨从门外冲进来挡在岳烟面前!
  第104章 需要一个人帮朕!
  一支短箭射入苏梨右臂,外面的守卫立刻被惊动,苏梨顾不上疼,高声开口:“不要杀他!”
  然而还是迟了,在那些侍卫抓住暗杀者之前他自杀了。
  苏梨走过去看了眼,是个不认识的宫人,这几日天天在帮着煎药端茶递水。
  岳烟被扈赫揽在怀里还有些惊魂未定,目光一转,看见苏梨胳膊上的伤口呈现不正常的黑色,眼神一凛:“阿梨,箭上有毒,我先帮你把箭拔出来吧!”
  岳烟的话刚说完,苏梨眼前立刻一阵发黑跌倒在地,毒性发作得这样快,可见箭上的毒必然是剧毒。
  刚刚那宫人瞄准的是岳烟的心脏,若是岳烟被射中,只怕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岳烟的手抖得厉害,还有些后怕,在边关这些年她见过许多生死,可每一次见,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害怕。
  “烟姐姐,我没事,不必紧张。”
  苏梨轻声安慰,意识已经不大清晰,岳烟解了自己的腰带扯下帮苏梨缠住胳膊以防毒性继续扩散,打好结,她用力拔了箭,抓着苏梨的胳膊俯身就要帮苏梨吸毒,被扈赫一把拉住:“你做什么?”
  “帮阿梨把毒吸出来,毒性太强了,她的手会废掉的!”
  “愚蠢!”
  扈赫骂了一句,把岳烟拉到身后,顺手从她头上拔了一枚银钗蹲在苏梨面前。
  苏梨还没完全失去意识,掀眸看着扈赫,只看到重重叠叠的虚影,如鬼魅一般。
  扈赫没理会苏梨的目光,把岳烟刚刚打的结解开缠得更紧,直接用银钗在苏梨的伤口又划了两下,将伤口划得更开,乌黑的血不停地涌出来。
  是鸪疍!
  扈赫判断出苏梨所中的毒是什么,岳烟被拉到他身后也没有发呆,立刻冲进后院抓药。
  鸪疍是一种毒性极强的药,是胡人一族豢养的毒蛇鸪蛇的毒液为引子炼制的,一刻钟之内便可要人性命。
  远昭有很多大夫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虎狼之药,幸好岳烟并没有中箭。
  扈赫把钗子揣进怀里,不停地用手挤压苏梨的胳膊,尽可能的将毒血挤出来一些,同时沉声命令:“不许睡!”
  苏梨的脑子晕乎乎的,只觉得扈赫的声音隔得很远,缥缈得很,但她的潜意识很清楚自己现在确实不能睡,一旦睡着就麻烦了。
  用力咬了舌尖,苏梨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她看着扈赫,忽的笑了一下:“顾少还喜欢烟姐姐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十分笃定,扈赫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没有说话,苏梨浑身发冷,心里却越发确定自己猜的是对的:“顾少是怕烟姐姐替我吸毒有危险,所以才会阻拦她,换自己亲自出手吧?”
  “闭嘴!”
  扈赫冷冷的说,苏梨却并没有听话,盯着他的胸口道:“顾少明明可以就着箭镞把我的伤口划开,却偏偏取了烟姐姐的发钗,顾少莫非是想拿来偷藏着留个念想?”
  扈赫的手顿了一下,因为苏梨猜得很准。
  “既然这么聪明,还死赖在陆戟身边做什么?”扈赫反击,并非不知道苏梨的软肋所在。
  然而苏梨却没有被中伤,她舔唇笑了笑:“再聪明的人,也控制不了自己喜欢不该喜欢的人,顾少不也一样吗?”
  “……”
  扈赫莫名嗅到了一丝报复的意味,因为昨夜他故意激得陆戟说了那样一番话,所以今天这个女人也要故意说话刺他。
  见扈赫沉着脸没有再开口的欲望,苏梨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道:“阿湛自幼就知道自己有娘亲和舅舅,只是他们都不在了,边关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很爱他的妻子,阿湛只是个孩子,他现在还没有办法从别人口中感受娘亲给他的保护与爱,他渴望被娘亲抱在怀里。”
  “所以你就趁虚而入?”
  扈赫问,语气不大好,误会苏梨说这些是想劝说他,把他作为突破口。
  苏梨摇了摇头:“我没有要取代他娘亲地位的意思,只是这次回京事态紧张,我才让他暂时唤我娘亲,将军当时在边关斩杀了粮运使,若无法脱罪,只怕国公府满门都无法幸免,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全国公府的血脉。”
  苏梨在试图跟扈赫将道理,然而扈赫却不是那种讲道理的人,他抓住关键问:“你敢说你对陆戟一点心思都没有?”
  “自然是动了心思的。”苏梨大方承认,哪怕是在明知扈赫对自己有那样强烈的敌意的情况下。
  “与将军那样的男子朝夕相处,我相信很难有女子不对他动心,但我很清楚,他心里容不下旁人。”苏梨说着有些怅然,冷得发抖,脸上血色褪尽,变得一片铁青,整个人蒙上一层死气。
  但她还是坚持说完后面的话:“我与将军之间,从来都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顾少应该比我更清楚将军的为人,以后请顾少莫要再用那些诛心之言戳将军的心,将军爱他的妻子,胜过一切,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妄想,在阿湛面前也会摆正自己的身份!”
  毒性发作得越发厉害,后面的话苏梨说得有些艰难,一字一句,却是极认真厚重的承诺,不输任何男子。
  她说不会再有任何妄想,那便是真的一点都不会有。
  扈赫有些发怔,他又想到陆戟昨夜说的,她和阿漓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的确如此,阿漓一直都是软糯可爱的,在他和陆戟的呵护下长大,笑起来很甜,哭起来也极惹人怜惜,阿漓最怕疼了,若是像今日这样受了伤,她肯定会抽抽噎噎的哭。
  可眼前这个叫苏梨的女子不会哭,她甚至还趁机替陆戟说了好话,让他不要在恶语中伤陆戟,如此镇定,老实说,扈赫觉得苏梨和陆戟的作风很像。
  “这些话是陆戟教你说的?”
  扈赫问,语气照旧冷冰冰,态度却有了一丝松动。
  苏梨神智模糊,似坠入无尽深渊,没有回答,扈赫眉头一拧,又在苏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苏梨吃痛抬了抬脑袋,无意识的嘀咕:“对阿湛好点,他其实很崇拜舅舅的……”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苏梨想的还是苏湛。
  扈赫眉头微皱,隐隐明白苏湛和陆戟为什么都会维护苏梨了。
  这样一个聪明、知分寸又真心对苏湛好的人,确实很适合做将军夫人。
  只是可惜,她和陆戟认识得太晚了!
  苏梨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岳烟熬药过来就陷入了昏迷,这次她足足昏迷了八日,睁开眼睛时,天是黑的,屋里一片昏暗,床头趴了个黑漆漆的脑袋,把她吓了一跳,好半天她才认出来这是苏湛。
  浑身像被马蹄踩过似的,每一寸筋骨都在发痛,左臂更是麻麻的没什么知觉,喉咙很干,苏梨想喝水,但没忍心叫醒苏湛。
  安安静静的躺了一会儿,一个宫人推门走进来,推门声并不重,苏湛却立刻醒了。
  他又瘦了好多,一双眼睛睡意朦胧,小手揉揉眼睛,然后和苏梨的目光对上,眨巴眨巴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苏湛才欣喜的跳起来:“娘亲,你终于醒啦!”
  苏梨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守了自己多久,却被他的激动感染得勾了勾唇。
  跳了一会儿,苏湛惊醒,连忙道:“娘亲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叫岳姨来看娘亲!”
  苏湛说着立刻迈着小短腿跑了,宫人上前将苏梨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我昏迷了几日?”
  苏梨轻声问,宫人坐到床边,把温度放得适宜的药喂给苏梨喝,苏梨的手抬不起来,乖乖张嘴喝药。
  “县主昏迷了八日,郡主这几日一直守着县主,今日又是凌晨才回去睡觉。”宫人边喂药边柔声回答,苏梨点点头,没再问别的,没一会儿,岳烟果然提着裙摆带着苏湛飞奔而来。
  她来得很急,只慌慌张张穿好衣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进了屋,来不及歇气,便抓住苏梨的手诊起脉来。
  感受到指尖下面的脉象平稳,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凶险,岳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依然不敢放松,看着苏梨追问:“阿梨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身体酸痛,左臂没什么知觉。”
  苏梨如实回答,岳烟目光躲闪了一下,抓着苏梨的手轻声道:“你左臂的经脉有些损伤,暂时可能会行动不便,至少要调养大半年才能恢复如常。”
  岳烟的话没有说完,但这种情况苏梨在边关军营见过不少,岳烟口中的‘恢复如常’恐怕这是手臂能稍微灵活的动作,并不能再做其他了。
  “没关系,能捡回这条命便是好的。”
  苏梨豁然,反而安慰起岳烟来,岳烟眼眶又要发红,苏梨连忙转移话题:“侯爷呢?解药研制成功了吗?”
  “成功了,侯爷喝了药已经没事了,不过这几日浔州出了事,侯爷奉命带兵去浔州了。”
  “浔州出什么事了?”
  “有人传言浔州出了疫情,引发恐慌,有人作乱。”
  疫情?那些人不是和楚怀安一样中了毒吗?苏梨抿唇,又要思索,手忽的被拉了一下,偏头,苏湛站在床边一脸关心的看着她:“娘……苏姨,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要想那么多了,会难受的。”
  现在陆戟不在这里,也没有其它的人,但苏湛对苏梨的称呼已经自发的变成了‘苏姨’。
  他很清楚的知道,苏梨不是他的娘亲,他的娘亲为他和爹爹牺牲了很多很多,他不能再叫别人娘亲。
  因为这句转变,苏湛的眼睛有些闪躲,不敢和苏梨对视。
  他虽然还小却也知道,这个称呼的转变是对苏梨的一种疏远。
  苏梨费力的动动手指,勾了下苏湛的小手:“谢谢阿湛关心,苏姨不会想那些东西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帮不上别人什么忙,只能考量自己以后要怎么过日子了。
  又和岳烟说了会儿话,苏梨累了,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从她醒来,她没有问过和陆戟有关的一句话,岳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阿梨,你昏迷那日,陛下让将军官复原职,带兵去边关了。”
  “嗯。”
  苏梨说,声音里已是满满的睡意,有些漠不关心。
  苏湛下意识的抓住岳烟的手,他隐隐感觉到,苏姨和他还有爹爹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不会再叫苏姨娘亲,苏姨也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关心爹爹。
  感受到苏湛的不安,岳烟紧了紧苏湛的手:“阿梨,我和阿湛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们再来看你。”
  然后是轻巧的关门声,苏梨没有睁开眼睛,掩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又在宫里养了三日,苏梨才勉强可以下床走动,如她那日答应苏湛的,她没有再刻意去打听如今朝中的局势,成日喝了药就睡,睡醒了又喝药,只专心将养身子。
  然而有些事,苏梨不想管,不代表旁人也不让她管。
  楚凌昭的传召来时,苏梨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已是隆冬,那天难得天晴,午后的暖阳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舒服极了,苏梨舒服得眯了眯眼,像只慵懒的猫。
  传口谕的宫人将她扶起来,极有耐心的引着她往御书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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