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
  等他们到王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刚刚走下马车,那处候着的丫鬟、婆子便喜笑颜开得喊道:“七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有人上前行礼,也有人进府通禀。
  王珺离家两日,乍然瞧见这幅画面,一时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恍神,等到萧无珩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心才回过神来。转头朝人露了个笑,而后是同人一道往里头走去,今日王慎因为回门的关系没有去上朝,一干人等便都在庾老夫人的屋子坐着。
  偌大的正院坐满了人,只不过这会静悄悄得没人说话。
  等到帘子被人从外头挑起并着几声恭敬的称呼,众人才都循声看去。
  没一会功夫。
  外头便先后走进来两个人,先走进来的是萧无珩,他穿着一身石青色挥墨长袍,腰间系着荷包与玉佩,容颜俊美,身姿颀长,一双眉眼却显得有些冷清,让人不敢直视。可他进来的时候,好似生怕那块布帘落下的时候打到身后的女子,便特意等了下,又侧身给人抬了下布帘,见人无恙才继续往前走去。
  而他身后的王珺。
  因为还在新婚的关系,她仍旧穿着大红色,一身竖领绣仙鹤如意的长袍,底下是一条月白色的长裙,走动起来露出一双坠着明珠的并蒂绣鞋。
  不同萧无珩的简单打扮,她今日打扮得却格外隆重,头梳飞仙髻,斜插七宝钗,脖子上还戴着一串赤金打造得宝珠璎珞,随着走动,腰间系着的玉佩络子轻轻打在一起,传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脸上也不似平日那般不可亲近,反而眉目弯弯,樱口红唇也轻轻扬着。
  似是因为先前萧无珩的举动,脸上还掺着些红晕。
  屋中众人眼看两人这幅模样,自是心思各异,庾老夫人更是面露激动,那双已经呈现出几分老态的双目也泛着泪光,倘若不是碍于这会还有其他人在,只怕她都快有些坐不住了。
  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情绪。
  等到两人行了礼,才哑声道:“快坐下吧。”
  起初自然是一些寻常的问话,后头萧无珩又坐了一会就被王慎喊走了,其余人也都寻了个理由各自离开,把这一方天地留给了王珺和庾老夫人。没了旁人,祖孙两人自然也无需按捺,容归和李嬷嬷给两人重新添了茶水后也往外退去。
  王珺便坐到了庾老夫人身边。
  她是自小养在祖母跟前的,和祖母的感情自然是不同的,这会见人双目含泪,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齐王对你好不好?”
  庾老夫人一边握着王珺的手,一边问道。其实这个答案,心里早就有了,别说娇娇如今这幅模样,就是先前两人进来时的样子,都可以看出来齐王是打心眼里疼娇娇的,可有些话,只有亲口听人说出,她才能放心。
  王珺任由庾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有些哽咽得回道:“好的。”
  说完。
  她是又把萧无珩同她说得那些话,都同人说了一遭。
  虽说早在以前,庾老夫人就知道萧无珩对娇娇的情意,可耳听着这么一番话,纵然是她这样历经世事的,一时也都有些没能回过神来。好一会,她才握着王珺的手轻轻拍了一拍,有些感慨得说道:“他看着冷面冷心的,待你却是真得好。”
  能够在自己伸手所及之处,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这样的事,这世上有许多人都能够做到,可这世间男儿要争的东西太多,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天潢贵胄,权力、地位,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于他们而言,纵然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心思花费在女人的身上。
  可萧无珩这个人。
  庾老夫人不知怎得,竟然笃定得相信,他说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既然他说会护娇娇一生,就一定不会食言。
  想到这。
  庾老夫人这颗高悬了几日的心也终于彻底落下,握着王珺的手,看着她,柔声笑道:“你跟着他,我放心。”纵然日后世事颠簸,纵然她百年归去,都不必再担心娇娇过得好不好了。
  ……
  午间用完午膳。
  庾老夫人便没再让王珺陪她,而是让她去和家中几个姐妹说说话。
  她们年纪相仿,日后纵然出嫁,肯定也还得走动,王珺不好拂她的意思,只能答应,何况她虽然不喜王珍两姐妹,对王瑛却是在意的。
  如今二哥已经娶妻,王瑛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她性子烈,寻常男儿根本降不住她,她也不喜欢那些只会走马斗鸡的世家子弟,王珺想起先前大伯母私下拉着她说起王瑛婚事时满面愁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无奈。
  大伯母的意思是她们年纪相仿,说起话来也容易些,让她帮着说说话。
  可这婚事,哪里是好草率说得?
  何况她遇见萧无珩后,总觉得这世间男女之事还是值得等一等的,没有必要为了世俗眼光或是为了长辈意愿就这么把自己草率嫁了。毕竟日后成婚,这其中悲喜福祸也只能由你一个人品尝,旁人纵然有心也只能旁观。
  这会王珍几人正坐在长廊下吃茶。
  四月的天正是最适合赏景的时候,温度合宜,春风正好,只是她刚刚走到那儿,还没进去,就听到王珠已不高兴得说道:“永昌公主是什么意思?请阿姐就够了,为什么要把那个贱蹄子也带上?”
  刚听到这么一句。
  王珺也有些没能回过神来,待又听得后半句才明白过来。
  原是萧无珑的生辰快到了,下了帖子过来,送来的时候,王珍的丫鬟问了一句,知道林雅也在受邀的人选内,这才有了如今这么一番话。
  “阿姐,你还是别去了。”
  王珠皱着眉同王珍说道。
  因为林雅的关系,王家几个姐妹可没被人少说,尤其是王珍,以前好好的长安贵女,如今无论走到哪都和林雅扯着关系。要是林雅不得宠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人进了魏王府还得了魏王的青眼,最近林雅可没少在贵女圈里走动。
  王珍这会心情也不好,原本矜贵的面容这会阴沉着,刚想说话,就听到外头丫鬟禀报,道是“齐王妃来了”。
  原先还说着话的一处地方因为这一句彻底没了声,循声看去,就见王珺打外头进来,她正好站在逆光处,一步步从外头走来,像是浑身都渡着一层光。
  万众瞩目,也不外如是。
  想起当日林雅出阁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同王珺说着那番话,可如今却是这样一幅局面,王珍只觉得整张脸都有些火辣辣得,咬牙别过脸,嗓音沉沉得,却是同王珠就着先前的话说着:“我为什么不去,她是什么东西,我还得给她让路不成?”
  这话说得有些没好气,到底碍于还在外头,又缓和了些语气:“我身子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
  她就起身走了。
  王珠对王珺还有些忌惮,这会眼见王珍走了,自然也有些坐立不安,勉强喊了一声“七姐”,而后挪了挪位置,也择了个借口走了。
  眼见两姐妹离开。
  王珺也只是挑了挑眉,没有留她们,只是看向王瑛的时候又露了个笑,喊了人一声:“六姐。”
  “快过来……”
  王瑛原本同王珍姐妹坐着已有些不耐烦,这会眼见王珺过来才好了许多,笑着朝人招了招手,等人走近后便握着她的手说道:“我先前还想着要不要去同祖母要你,倒是没想到你过来了。”
  边说边细细打量人一回,眼见身边人较起往日眉眼还要明媚几分,露了个真心的笑:“齐王待你真好。”
  先前在正院,齐王那番举动,她可都瞧见了。
  王珺听着这话,脸有些红,倒也没说什么,坐在人的身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后喝了一口,与人说起家常话来,等到后头想起大伯母的交待,犹豫了会才同人说起:“先前大伯母找过我。”
  简简单单的的一句话,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可王瑛却听明白了。
  她原本还带着笑的脸露出几分无奈的模样,刚想说话,就又听到王珺说道:“六姐,我与你说这个不是来给大伯母做说客,而是想同你说,倘若你不喜欢的人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以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过,好不好的,我们这些外人是说不了什么的。”
  王瑛这些日子受够了母亲的叨唠,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一番话。
  有些怔怔得看着王珺,眼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模样,突然忍不住弯了唇角,笑着拍了拍王珺的手,轻轻说了一声:“我知道。”
  说完。
  她好似是犹豫了一会,看着王珺又说了一句:“娇娇,你觉得韩进如何?”
  第208章
  回去的路上。
  马路平整,马车也驾得很是稳当,王珺半靠在萧无珩的怀中,手里握着一本书,这是先前来得时候,萧无珩怕她路上无聊特地带上的,方才过来得一路,她翻看了几页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只是这会。
  她的指尖依旧停留在先前看过得那页,竟是许久都没往下翻。
  萧无珩的手里握着一本折子,他以前只管行军打仗,很少理会朝中之事,如今要去争那个位置,自然也不可能再当个闲散王爷。早间时候,他同王珺说朝中无事,这是骗她的,近段日子,衡阳多水灾,苏北那处又闹起了旱灾。
  多事之际。
  他虽然未去上朝,可私下要处理的公务却也不少。
  又翻看了几本折子,休息的时候,目光朝王珺握着的书投去一眼,眼见那上头还是停留在最初的一页,便问道:“在想什么?”
  “啊?”
  乍然听到这么一句。
  王珺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萧无珩指了指书页,她才红了脸,心里有事,这书自然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合上搁在一侧,而后侧头朝身后的男人看去,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你觉得韩进如何?”
  听到这么一个名字,萧无珩倒是有些意外。
  看了看怀中人的面容,知她有事要问,便也未再翻看折子,只是圈着她的腰,诧异道:“怎么突然问起他?”这话说完见她面露犹豫,便也没再问,只是同她说道:“我和韩进虽然都是老师的学生,不过以前我常年在外,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至于现在。
  韩进身为翰林院侍读学士,虽然官职不算高,可这个职位每日同皇帝相处,算得上是皇帝的心腹。
  他和韩进这个关系,自然是不能过多相处的。
  “不过——”眼见小丫头面露失望,萧无珩话锋一转是又说道:“我虽然和韩进没怎么相处过,却相信老师的眼光,他能选韩进做他的学生,韩进的品性和为人是信得过的。只是好端端得,你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耳听着这话。
  王珺心中却还是有些犹豫。
  她想起先前在长廊的时候,王瑛握着她的手,同她说道的那些话。
  “娇娇,你觉得韩进如何?”
  “你成婚那日,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他了,那时他还没有入仕,哥哥和他要好,他也来过家中几回……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他的。”
  ……
  王珺以前从没想过会从王瑛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记忆中的六姐,为人直爽,性子也有些不拘小节,这是她第一回看到王瑛露出那样犹豫和踌躇的神色,就连说话也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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