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李妈妈毕竟是过来人,见儿子这番害羞的神色,舒了口气似笑非笑的对兴哥他爹说道:“唉……咱儿子这是害了相思病!”她还以为兴哥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兴哥他爹一激动,猛地站起来,直直盯着儿子:“兴哥,你娘说的可是真的?”
  兴哥脸色涨红,想辩解又觉得徒劳无益,唯有低头鞋尖碰地。
  见此,李妈妈恼羞成怒狠狠拍他后背:“吓死老娘了,老娘就你一根独苗,你若三番两次这般吓娘,娘迟早得吓死,不就是看上府中的闺女直说便是,娘去太太面前帮你说和说和。”
  兴哥眼睛一亮,脸不争气的又犯起潮红,喘着粗气却始终不开口。
  李妈妈心里骂了声: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混小子果真跟他爹一样,闷的像个葫芦,你有心上人告诉娘便是,娘帮你相看说和,怎奈她像个跳梁小丑在旁着急上火,儿子愣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真真是气死人!
  “你不说,老娘可不管了,不过别怪娘没提醒你,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到时候你看好的闺女被别人娶走,你就傻坐着干瞪眼吧……”
  闻言,兴哥脸色焦急的拽住她娘的衣袖,涨红着脸吭哧半天,断断续续道:“娘,你怎……怎这般。”
  “想让老娘帮你,你倒是说话啊,真真是急死人!”李妈妈忍不住伸手恨恨戳他额头。
  “黄……黄姨娘……身边……身边的青衣……”一句话磕巴成这样,又觉不好意思飞快跑回自己房间‘啪’的关上门。
  不是太太身边而是姨娘身边的丫鬟,还是生了五少爷的黄姨娘!
  “这……这……兴哥竟看上黄姨娘身边的丫鬟?”李妈妈脑袋像被石头砸了一般,扯扯嘴皮转头看向闷头抽烟的当家。
  太太跟姨娘们始终不对付,这要是娶了黄姨娘身边的丫鬟,太太势必会猜疑他们一家,说不得在没现在这般好日子过。
  兴哥他爹抽了两口旱烟,吧嗒一声:“早知这般,当时我撑病也要亲自去送,唉……不该让兴哥替我去府里送东西……”到底是打理庄子的人,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稍稍合计便能想出一二。
  庄子里好多人家的闺女,兴哥愣是没有瞧上眼的,只过府送了一趟菜竟害了相思病,若是不应了他,说不得日后怎么折腾,李妈妈愁了,叹气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容我想想……”说不得她得去府里探探消息,看看儿子相中的姑娘如何出众。
  第25章 打探消息
  隔了半月,李妈妈跟着当家的去府中送东西,先去太太那请安又说了些庄子里的趣事,逗得太太喜笑颜颜。
  过了会儿听王妈妈进来禀告,外院管事有事求见,李妈妈忙起身,福了福身:“太太既然有事忙,老奴便先下去。”
  太太颔首,淡笑道:“下次记得带兴哥过来让我瞧瞧。”
  “是。”
  趁着太太跟外院管事议事,李妈妈忙往厨房的方向行去,到得厨房还真见到几个往日有些情分的姐妹,忙不迭拉着她们的手与其聊天,得知厨房管事周嬷嬷午睡去了,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分给她们,扬言今日来的匆忙未带庄子里的特产,遂予些铜钱待姐妹们闲暇时买点零嘴吃,趁着气氛尚好,趁机了解府中众位姨娘的口味、习性及贴身丫鬟的性格,毕竟她不常在内宅中走动。
  得了李妈妈好处的众人,畅所欲言的说出府中众人的习性,听得大半时她隐约听出黄姨娘母女及其主仆乃是府中好脾气之人。
  半个时辰后,周嬷嬷拎着茶水回来,围着李妈妈的众人纷纷散开,周嬷嬷挑眉道:“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妈妈笑意盈盈上前,福了福身:“老姐姐进来可好?”
  “每日蓬头垢面,烟熏火燎,有何好又有何不好?”周嬷嬷管着厨房,不用想便能猜出这中间摸出的油水,但架不住老爷太太喜爱她的厨艺,仗着厨艺了得,这府中除了主子们竟谁也不放在眼里。
  “老姐姐还是这般爱开玩笑。”李妈妈脸色讪讪,别看她敢跟王妈妈明目张胆的对着干,那是因为两人太了解对方的底牌,便是针锋相对也是无伤大雅,可对周嬷嬷心里还是有些畏惧,谁让人家有本事学的一技之长颇受主子们喜欢。
  周嬷嬷不爱与她打太极,直接越过她淡淡道:“既然无甚重要事,妹妹坐一会儿便回去吧,我还得去看看各位主子晚膳的菜单。”
  怎还是这般爱答不理人的脾性!
  李妈妈一着急,立马拽住她的衣袖:“老姐姐……”话未说完已哭丧着脸。
  周嬷嬷翻了个白眼:最烦跟她们这种人打交道,一句话非要绕三个圈才能说出来,整日这般端着架子也不嫌累得慌,看……最后还是低声下气有求于她。
  “到底何事这般磨磨唧唧,若我能帮忙定不推搡。”
  李妈妈拉着她走到隐蔽地方,探头探脑见周围没人方咬牙把事情说了,末了苦闷道:“老姐姐,妹妹这也是没了法子才来你这……说到底还是妹妹命不好,生了个不省心的冤家,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人又消瘦的不行……”怕周嬷嬷不信,转过身拿起衣袖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这又与你求我有何关系?”
  “姐姐,你虽身在厨房这片小天地,但府中大小事自是瞒不过您的眼睛耳朵。”
  “所以呢?”
  “所以妹妹才来您这打听我儿相中那位女娃的品行……”
  周嬷嬷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这内宅要说了解众人的言行举止,你应该去问王妈妈,她可是替太太管理内宅所有杂事。”
  李妈妈脸色青白交错,讪讪道:“这……这不是……不方便吗?”一是往日与王妈妈不对付,二是万一与她说了传到太太耳里,还不定惹太太如何震怒。
  周嬷嬷慢慢品出她话中之意,似笑非笑看着她:“妹妹,姐姐跟你套句实话,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是你家兴哥胆敢惦记的,若是太太身边的或许还好说。”怪到当时兴哥拉着她非要问出青衣的名字,这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只是不知结的善缘还是孽缘……
  府中众姨娘向来自成一派,李妈妈是太太的人,若给儿子相媳妇,最好还是从太太身边丫鬟着手最好,李妈妈苦笑:这浅薄的道理她难道不晓得,可她家兴哥自归家后似魔怔般扬言非青衣不娶,真是愁坏他们夫妻二人。
  奈何他们夫妻只有兴哥一个孩儿,这段时日约束他在家不得外出,但凡兴哥眉眼间有一丝模棱两可的模样,她都会想法子断了儿子的念想,可拘着他整整半旬多时日,兴哥神色越发坚定不说更是眼神巴巴看着她,恨不得她这做娘的立刻遣人去青衣家提亲。
  一边是太太一边是儿子,竟累的她与当家的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他们真是一点招也没有,又见儿子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终是难忍心疼,唯有尽量达成他的念想,想她和当家的在庄子上也是风光无限的人,谁料在兴哥婚事上栽了跟头,唉……
  李妈妈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十两的银元宝递给周嬷嬷:“老姐姐,你虽整日在厨房但若说这府中谁最了解众人的习性,只有你了……所以妹妹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你,为妹妹指点迷津。”
  周嬷嬷颠了颠手上的银元宝笑而不语,李妈妈心里暗暗骂了句‘天杀的老叟货’,但还是意会儿的从荷包里再拿出同样一枚银元宝放在她手心:“老姐姐,你就可怜我一番慈母心吧!”
  看着周嬷嬷手里拿着两枚银元宝,李妈妈心里一阵肉疼,不过为了儿子心想事成花再多的银子打点也是值了。
  周嬷嬷叹了口气,将两个元宝揣在怀里,拉着她小声嘀咕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学得什么样?这娶媳妇……你可得擦亮眼睛好好选选?”
  李妈妈白着脸:“老姐姐,你莫不是说?”刚才听其他人说黄姨娘主仆是好说话好心肠之人,那些人莫不是骗她。
  周嬷嬷翻了翻眼皮:“想你往日也是服侍太太的人,自配了兴哥他爹便跟其打理太太陪嫁的庄子,当然不知道这府里这些勾心斗角的腌制事,我便与你说道说道,先说这李姨娘,她跟你们同是奴婢出身,虽说后来太太开恩,允她伺候老爷后生了一子一女,但那又能怎样,还不是成天伺候在太太左右,跟做丫鬟时有什么区别,即便做了姨娘还不是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她的丫鬟跟李姨娘一般性子,遇事能躲就躲万事不沾身……”
  李妈妈低头沉思,李姨娘出身不好,为了儿女将来能有出头之日势必依附太太,对太太的吩咐定是尽心尽责。
  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她这般说竟得不到李妈妈半字回答,心里不住的冷笑,不过无所谓,谁让她拿人钱财,这次便与她说个明白,至于死不死心便是他们的事与她无关。
  周嬷嬷咳了咳,继续道:“张姨娘仗着良家出身,内院里又十分得老爷宠爱,所以她的丫鬟也跟其主子一样眼高于顶,赵姨娘主仆同李姨娘主仆一样,唯唯诺诺,沉默寡言,沈姨娘倒是个机灵人,她的丫鬟与她一样眼睛一转一个主意,至于田姨娘主仆不提也罢!”顿了顿,挑眉看向李妈妈:“我知你最想知道黄姨娘主仆之事,黄姨娘因是罪臣之女,所以……不过正因为这般,她的丫鬟青衣跟在她身边这些年接人待物温和有礼,听说读书习字也不再话下,且青衣的容貌在这众多丫鬟中也算中上等……”
  李妈妈眼睛一亮:“能识文断字?”似她们这般的贴身婢女,能识字已是主子的恩赐,更何况后宅中很多姨娘皆不识字,更不用提跟在身边的丫鬟,兴哥自小跟着他们夫妻在庄子生活,也曾让其去学堂上课却因奴才身份令得他黯然伤神,最后竟梗着脖子不再去,太太得知后念着她们主仆情意让其跟在大少爷身边随身伺候,但她怕木楞的儿子不受少爷重视,还不如跟他爹一样打理庄子,所以找了个理由推搡过去。
  正说着,周嬷嬷指了指走进厨房的那道倩影:“看,这就是黄姨娘身边的青衣。”
  今日青衣穿着藕荷色夏衫亭亭玉立站在厨房中间,拉着一位年轻的媳妇笑意盈盈说着话,大约半盏茶时间,她交代完事福了福身离开。
  李妈妈眼神像钉子一样紧紧盯着青衣,青衣往日来厨房吩咐完姨娘膳食便回去,今儿却感觉有道视线好似盯着她,诧异转过身眼神四处看看,终被她发现拐角处同周嬷嬷说话的一位妈妈,这位妈妈看着眼熟,好似帮太太打理陪嫁庄子的李妈妈,于是笑意浅淡对她行了一礼。
  哎呦喂!竟是如此伶俐乖巧的妙人!
  李妈妈摸摸下巴,心里自得不已:“还别说自家这楞小子,挑媳妇的眼光跟他爹有一拼……”这话若是说出来,旁人定会狠狠嗤笑她:不要脸的老叟婆竟往自己脸上贴金。
  “尚可满意?”周嬷嬷冷眼看李妈妈喜不胜收的神色。
  李妈妈忙不迭点头。
  周嬷嬷冷哼:“不过你觉得以青衣这番容貌姿色才情可会看上你家兴哥?”
  李妈妈嗤笑一声:“才情容貌再好只要没被老爷少爷瞧中,最后还是得配个小厮,我家兴哥再怎么不才,日后也会继承他爹的衣钵做个逍遥的外事管家,遂嫁给我家兴哥也不算辱没她。”
  这般自大!
  且不论府中有多少丫鬟一心攀着高枝,她们终日圈在府中,被这繁花似锦的生活所吸引,持着宁为富人妾不做穷□□的观念,就你家兴哥那点本事,若青衣肯屈身下嫁那必是你家上辈子烧了高香。
  周嬷嬷摸了摸怀里的银锭子,笑眯眯道:“妹妹说的有理。”指了指厨房方向,道:“姐姐那里还有事,便在此祝你心想事成觅得佳媳。”
  “借姐姐吉言。”闻言,李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心里对青衣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好。
  周嬷嬷离开后,李妈妈一直站在原地思索法子让太太应了这门婚事,待她去到门房见当家的站在门口候她,脸上不由笑出褶皱:“他爹……今儿这趟算是没白来。”
  兴哥他爹皱眉:“你可是去打……”
  此地人多嘴杂,李妈妈瞪了他一眼:“有话咱们回去再说。”
  到家后关上门与当家的说了打听到的消息,夫妻二人越想越觉得这门婚事若能结成,真真是喜事一门。
  第26章 收拢人心
  赵妈妈带着姑娘的口信去往黄姨娘的院子,刚进院子就听到五少爷咯咯的笑声,嘴角不自觉微微上翘,只见绿衣坐在院子中间的石蹲上绣花,听见声响抬头见来人是赵妈妈,忙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行礼,笑嘿嘿道:“妈妈来了?”
  赵妈妈拿起石桌上针黹的花样,不由赞道:“你这丫头女红越发出彩了,看看这绣品上老虎的眼神活灵活现,很是逼真。”
  绿衣得了夸奖神色喜不胜收,挽着赵妈妈的胳膊撒了会儿娇,过后又叹气:“妈妈,奴婢知道您是故意夸奖我,其实奴婢愚笨的很,姑娘还没奴婢大竟得了姨娘八分真传,在看看奴婢……唉!”自觉丢人现眼。
  赵妈妈颔首,眉眼间掩饰不住的自傲:“姑娘那也是从小下苦工练出来的。”
  绿衣噗呲笑出声:“妈妈,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您看咱们姑娘浑身上下怕是没有不好的。”
  赵妈妈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我带大的姑娘,自然没有不好的地方。”
  见此,绿衣憋笑的背过身,直至忍不住笑出声方跑进屋里,不一会儿,青衣亲自出来迎赵妈妈进去。
  待赵妈妈进屋,绿衣眼神飞快梭了她一眼,想及刚才的对话忙拿起丝帕掩饰嘴角的笑意,青衣瞪了她一眼,她有所收敛。
  内室黄姨娘满是怜爱盯着床上翻身的白胖儿子,对身后立着的绿衣道:“你与奶娘留在屋里照顾宴哥。”
  二人福了福身,低声应道。
  黄姨娘走到旁边的耳房,赵妈妈忙福身行礼:“姨娘……”
  “姑娘遣你过来可是有事?”晌午姑娘才来又为何唤赵妈妈过来。
  赵妈妈眼神看向青衣。
  黄姨娘意会儿的点点头:“青衣,你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
  待青衣出去后,屋里唯剩她二人,赵妈妈低声将姑娘与王妈妈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说与姨娘听,末了道:“姑娘此番遣老奴过来,就是为了安姨娘的心,”顿了顿又道:“姑娘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姨娘日后尽管安下心来照顾五少爷。”
  闻言,黄姨娘神色恍惚,喃喃道:“姑娘大了,有些事竟比我看的还要通透……”
  赵妈妈一时怅然,不由想起姑娘尚在襁褓时的模样,随着年岁越大,姑娘竟用她小小的臂膀保护她们,想及此心里越发心疼她。
  缓过神儿,黄姨娘唤门外的青衣:“端壶茶进来,”又对赵妈妈道:“你也坐吧!”
  赵妈妈推辞,怎奈姨娘坚持便稍稍坐在矮凳一角,想起临来时,姑娘怕惹人眼嘱咐她拿着包裹过来遮掩,遂拿起手边的包裹:“这是前些时日,姑娘闲暇时给哥儿做的玩具。”
  青衣端茶进来亲自为二人斟茶,黄姨娘淡笑:“青衣,你将赵妈妈手中的包裹打开摊在卧榻上……”
  青衣笑着接过走至卧榻,轻手轻脚的打开,见到里面的东西眼睛一亮,忍不住拿起其中一样回头对姨娘笑道:“姨娘您看,咱们姑娘的手可真巧。”
  刘湘婉仿着现代的布偶做了一些玩具,如小乌龟、小熊、小老虎,甚至还有一张画了花鸟鱼虫的图案,虽然图案画的不那么惟妙惟肖但也能看出是何种动物,黄姨娘走到卧榻,只见上面摆放多是一些精致又费神的小东西,心中既心酸又满足,心酸姑娘的良苦用心,满足于她们姐弟间的手足之情。
  黄姨娘从中拿起一只小乌龟的布偶细细抚摸,转头对后面的赵妈妈道:“日后不要再让姑娘折腾这些费神的东西,我知她十分疼爱宴哥,但做这些东西既累眼睛又费心神,姑娘还小,时间长了身子受不了。”
  赵妈妈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至姨娘身边,神色颇有些滑稽:“姑娘猜到姨娘会这样说,所以临来时嘱咐老奴告诉姨娘,这次为安国公府老夫人绣完贺礼后,三月内必不在碰针线,毕竟……咳咳……她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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