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三字很少,却是肺腑之言。
  路见星先是眉头一皱,随后才将手心上的汉字想清楚。
  “你会,”路见星吃力地念,“好。”
  “不,”盛夜行点点他的手掌心,“是你会好。”
  在对方的注视下,路见星突然开口道:“你也会。”
  盛夜行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按照老师的要求,再用手指在路见星手掌心写了个字。
  “我——”
  路见星拖长尾音念着,“会——”
  盛夜行点头表示正确,鼓励似的将写字的速度加快了点。
  “陪——”
  张张嘴,路见星花了几秒钟去反应下一个字,“你——”
  我会陪你。
  这四个字像某个开关,摁开了“拆组”这两个字在路见星脑海中的按键,莫名的情绪又倾倒而出。
  路见星努力平缓呼吸,控制住想左晃右晃的肩膀——为了让自己在一群同龄人里看起来不那么怪异。
  轮到路见星拿指头写字,他非常谨慎地考虑一会儿,伸手画了个“门”。
  他正想再画两个小人在门里面,又感觉有更重要的回应尚未做出,有些焦急地看向盛夜行的掌心。
  “我来抹掉它们,”盛夜行合掌拍了拍,“现在可以重新写了。”
  “写!”
  路见星把食指伸出来,“写。”
  “嗯,想写什么,我来猜。”
  路见星的指腹发凉,划在掌心上的感觉十分舒服。盛夜行一边享受,一边将指尖移动的轨迹牢记于心,记完却发现路见星不动了,他只写了一个“好”字。
  “是‘好’吗?给我的回应?”盛夜行问。
  “嗯。”
  好。
  我会陪你,你说好。
  第三项的活动是触摸食品训练,这在高二七班还是第一回。
  由于高二七本来就属于鸡飞蛋打型调皮班级,每次科任老师都害怕在触觉训练完毕之后,教具也被偷吃得差不多了,但好在今年孩子们都有进步,也有所改观。
  这个活动太低于盛夜行的行动水平,他只得趴在一旁看路见星摸。
  路见星的眼神,淡漠又疏离,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兴奋。他好像什么都好奇,又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
  盛夜行太好奇了。
  他真的非常想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路见星的手边准备了湿纸巾,他自己也时不时拿起来擦擦。
  他摸草莓果酱、黑森林蛋糕、生番茄、南瓜籽,还摸鸡蛋,最后干脆把蛋打了放碗里用筷子搅和,搅和成混合物。
  蛋糕很软,果酱很甜。
  “都摸完了?还有什么食物,手边的,大家再拿手去触碰触碰。”老师说。
  “老师,我把教具吃了怎么办呀。”班上有男生喊。
  “还挺甜的。”李定西抿一口嘴角果酱。
  全班哄堂大笑。
  “再领啊,”老师倒大方,也跟着笑,“不过你领了还吃,就没有第三次机会了。”
  本来也是她想给班上孩子解解馋的。
  “……”路见星正盯着满桌甜品。
  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盛夜行本来看路见星拿手指在面团儿上戳洞都要看困了,眼皮沉得睁不开,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什么冰凉凉的东西摸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眼。
  路见星还沾着面包糖渍的指腹就这么摸上了盛夜行的嘴唇。
  属于少年的,线条硬朗偏薄的嘴唇。
  食物触摸训练,路见星选择去摸盛夜行的嘴唇。
  下课铃响。
  “食物触摸训练完毕,但我们下节课还可以继续。想留着的同学们可以把食物留下来自己拿回去试试。”
  老师说着开始收教案,她的余光瞥到闪出教室的两个身影,惊叫道:“路见星盛夜行!你们去哪里!”
  盛夜行的脚步压根儿没停顿。
  早已为盛夜行当好良好后盾的李定西“嚯”地一声站起来,认真对老师说:“老师,我老大……不是,盛夜行说想上厕所。”
  老师:“可……他没打报告。”
  李定西:“我知道的,他一急着消失就是想尿尿。”
  老师:“那路见星呢?”
  李定西有点难为情了,“他……我也去上个厕所!”
  我也不知道啊!
  从训练室到厕所的路并不远,这边也极少有人过来上厕所,因为地方太偏,同时也比较干净。
  推开男卫生间门,水龙头未关,还正在哗啦流水。盛夜行顺手拧紧水龙头,又扑了些冰水在自己脸上。
  他只需要片刻清醒。
  随后,盛夜行非常急躁地踹开厕所隔间的门,揪过路见星歪斜的校服衣领,再把他推入隔间。
  盛夜行十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发病,各方面情绪都很正常,用力不会手抖,踢踹不会腿软,清醒到连呼吸的深浅都让他足够佯装镇定。
  但他的心跳骗不了自己。
  “你……”没想到是路见星率先开了口。
  “路冰皮儿,”
  盛夜行的嗓音都变哑了,“我们亲一个。”
  路见星没有再望向别处,而是真真实实地将目光投向了他。
  盛夜行低头,吻了上去。
  第一次的他们过于紧张而青涩,选择蜻蜓点水,点到为止。
  可是他们又像分不开一样不愿意松手。直到路见星用力,把对方摊煎饼似的翻过面,重新推在厕所隔间的门上。他也有一腔难以表达的感情,想要发泄。
  “你别怕磕伤我,你想怎么推怎么推,隔间就这么丁点儿大,”盛夜行喘着气,“打也行,开瓢也行,你别憋着……你试着,讲讲话。”
  路见星眼睛红了,只是瞪着盛夜行。
  “操。”
  盛夜行咬着牙骂一句,他瞬间想把话吞回肚子里。他见不得人脆弱,特别是路见星。
  盛夜行一拳头捶到隔间门上,“你难受,你就骂。”
  路见星还是不吭声。
  他说不出来什么爱,感受不了什么情,他只知道:我需要他,我想他,我们互相不可或缺。我甚至离不开他。
  一开始看是盛夜行占了上风,因为他几乎是把路见星抵在墙上,可从路见星翻身压他开始,他才明白,路见星也有情绪。
  “算了。我不能逼你非要说什么……你今天没开我瓢就他妈不错了。明明隔间门能打开,你在进来时也看到了冲拖把的池子那儿有扫帚和撮箕,对吗?”盛夜行问。
  漫长的沉默后,路见星点头。
  盛夜行努力平缓过心情,再伸手抱住他。
  曾经他沮丧、狂乱,整日如行尸走肉,他把呼吸当成活着的唯一迹象。
  可现在接过了吻,他发现心跳才是。
  连呼吸都比不上心动。
  他居然敢鼓起勇气说,路冰皮儿,我们亲一个。至于为什么亲一个,因为喜欢。
  虽然后面那句没说,但路见星的态度也足以让他再支撑好长一段时间。退一万步说,其实两个人都在独自支撑着。
  “昨晚。”路见星突然说。
  昨晚那种行为,他也明白的。
  “今天不一样,”盛夜行倒是脸不红,低笑道:“今天是国际接吻日。”
  路见星闻言从兜里掏出手机,把现在手机桌面上的“一月十三日”看了无数遍。
  哎?
  国际接吻日明明是七月六号啊。
  上次上课外课,老师说的是七月六号!
  突然,厕所隔间外有了点儿动静,门被推开了。
  “靠……”李定西气喘吁吁的,“老大,你打路见星了?”
  “没啊。”
  最里边那间传来盛夜行懒洋洋的声音。
  李定西累得五官都快扭曲了,天知道他多担心,“那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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