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但,就是痛快呀。
  既然她身处乱局之中,在谁那也落不得好,倒不如就先让自己爽好了。
  “确实是晚了些。”蒋尚宫努力甩掉自身的挫败感,看了眼花三郎,“穆三公子,您从慈寿宫出来有一阵子了吧,怎么才走到这儿?”
  “探望了太皇太后,特意再来看看大长公主。”花三郎也很磊落大方。
  “穆三公子,这时辰,可快闭宫了。”全东京的人都称穆耀为花三郎,只有蒋尚宫一本正经的另有别称,严肃到古板,规矩到令为发指。
  只是,真的如此么?
  赵平安憋了蒋尚宫那站得笔直的身姿一眼。
  “有劳蒋尚宫提醒。”花三郎温和的道,半点不生气的样子,又转头对着赵平安深施一礼,“大长公主,我改日再来拜见。我听说最近宫里对您有所疏忽,还请您多多保重。”
  神补刀,不错。
  赵平安弯了唇角和眼晴,看起来分外可爱,“放心放心,了不起受点委屈,要出大事哪那么容易呢。”
  蒋尚宫听这话,不仅是如芒在背,简直像踩在针尖上了。
  消息传得太快了,连才回京的花三郎都已经听说,怪不得刚才叶贵妃把她找出,不顾她的尊严,把她数落了好大一顿。
  她也没想到手下人如此愚蠢,做出这么低级的克扣事件来。
  克扣就算了,还让人家逮到把柄,当着穆大将军和未来皇上的把底都揭了。
  整件事如此巧法,要没有大长公主的手笔就怪了!现在此事还被嚷嚷到全东京城尽人皆知,以后就得把大长公主供起来,才能抵消影响。
  叶贵妃,未来的叶太后,可是想母仪天下的。不管事实如何,名声却要好听。
  可偏偏那位后宫最大的女人早就要针对大长公主,这下子相当于投鼠忌器,以后凡事要收敛,能不责怪她么。
  可是,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大长公主说放心,我就放心了。”花三郎又施一礼,转身潇洒离开,留下一地跟着他飘啊飘的心思。
  剩下赵平安和蒋尚宫大眼瞪小眼。
  不得已,蒋尚宫低下头说,“我是来给大长公主陪个不是。是我的不好,御下不严,开罪了大长公主,请您大人大量,给我,和底下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哎哟,道德绑架啊。”赵平安慢慢走到蒋尚宫面前,“给人道歉,态度还这么倨傲。若本宫不接受,就是不明白事理了。啧啧啧,外头怎么说?这公主刁蛮的……”
  “属下不敢。”她是尚宫,有品级的,而且还不低。
  “算了算了,以后小心侍候便是。说到底,就算是女官,也是我们赵家的官对啵?”既然被定位为刁蛮公主,那就不讲理呗。
  “秋香,咱们回吧。”赵平安伸手搭在秋香的小臂上,根本不理会蒋尚宫。
  这种轻视,才是这种自以为在宫里资格老,有脸面,有功劳的人最受不了的吧?
  对啊,她故意的。
  “过两天让剪刀和石头出趟宫,最近被折腾得不开胃,素签沙糖,麻饮细粉,间道糖荔枝,金丝党梅……这些小吃都来点。”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她从来不是“典型”类的公主,之前皇兄在的时候就经常往外跑,像大唐的公主们那样纵马长街。民间的东西也尽往宫里头带,所有人都习惯了。
  而且前面她扔下这么重的话,谁又敢阻拦呢?何况太监出宫办事,只要手续齐全,也断没有禁止的道理。
  她下午闹那一场,这不现在就看到效果了吗?
  第015章 婚事
  “公主,就这么放蒋尚宫走了?”转过风雨长廊的弯角,秋香赶紧问。
  “不走?你还想请她看月亮?”赵平安笑。
  “不是啊。”秋香有点发急,“您刚才和花三郎在花园亲近……不是,是说话,如果不敲打敲打这姓蒋的,她一转头就会报告给叶贵妃知道!”
  “你敲打,她也会报告的,毕竟是叶贵妃的嫡系亲近人。”赵平安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她怎么去说,我就等着看,当她的利益受到危害时,她还忠心吗?”
  “啊,公主又要有动作了?”秋香这唯恐天下不乱的立即兴奋。
  赵平安曲起食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别问这么多!倒是你,跟我出来不是为了起警戒作用吗?怎么蒋尚宫走这么近了,你也没发现?”
  “花三郎太好看了嘛,我分了神。”秋香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又花痴脸,“他说的情话真是好听哪,真是太真诚了!太真诚了!”
  “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赵平安深以为然,却又很理智,“有一句话说得好:长得好看的人表白叫表白,长得不好看的人表白叫耍流氓。这世界,最初都是看颜值的。”
  她说得话很现代,但身边的人跟她久了,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因此,秋香很认真的点点头。
  主仆二人就这么慢慢回到玉华殿,赵平安立即叫了剪刀和石头过来,吩咐他们出宫去帮她买零食。
  看石头还想拿纸笔记下来,生怕落下什么,赵平安道,“不用一次买这么多,天气也热了,很容易坏。你们隔三差五出宫溜溜,每次买一点点就好。”
  剪刀机灵的目光一闪,有点明白,立即问,“公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赵平安笑得坏坏的,“真没有!不过,你们要装出有的样子,表现得神神秘秘,贼头贼脑的就对了。最好让人摸不到痕迹,满东京城乱窜。遇到奇怪的人,还可以做点奇怪的事。”
  剪刀和石头听这话,面面相觑,不明就理。
  但很快,就又同时反应了过来。
  石头就拍胸脯道,“公主放心,盯着玉华殿的人一定会被我们引走的。”
  看看!看看!
  知心知近的得力手下就这样好,点头知尾,不必多废话。
  她的目标在宫里,但她故意说出让心腹太监出宫买吃食的话给蒋尚宫听。如此一来,有心人就会在宫外盯梢,说不定会跟着一长串呢。
  然后宫里的眼线就会相对放松一点,秋香和敏夏才好去做真正重要的事。
  这一招,叫声东击西。
  蒋尚宫那条线能不能牵住,叶贵妃的爪子能不能斩断一只,就看下面的安排了。
  赵平安在这边忙着给人挖坑,大江皇宫中最华丽的慈德殿内,却是另一番情形。
  挥手让蒋尚宫先下去,叶贵妃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生得娇小柔弱,皮肤白皙。五官单看起来就很美,可惜颧骨过高,下巴尖削,于是组合在一起就显得有点不和谐。
  她穿着一身素白孝服,样式简单却精工细做。
  这就像先帝大行后她的表现: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极度哀伤,几度非要殉葬而去,真真是帝妃情深,感人肺腑。
  实际上呢,连她儿子继位的正常程序她都等不及走完,吃喝用度也没半点削减。
  “我还以为那丫头是单相思呢。”叶贵妃拿帕子掩了掩唇角,“现在看来,花三郎也未必完全无意。”
  “呸!”旁边的小叶妃啐了一口,“她仗着先皇疼她,平时都不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如今她最大的靠山倒了,岂能容得她再得意?”
  小叶妃是叶贵妃的庶出妹子,当初是一起抬进宫的。
  难得的,这姐妹二人居然没有为了争宠而失和,反而互为臂助。可能小叶妃知道自己争不过,表现得老实又恭顺,事事以叶贵妃唯马首是瞻。
  小叶妃与叶贵妃长得完全不像,二十七八岁,身姿丰腴,肤色略黑,五官凌厉,一头丰厚的乌发阴森森的顶在头上,从面相上看就是很泼辣的类型。
  事实上也是如此,叶氏姐妹高调欺侮人的事,都是小叶妃动手的。
  “容不得也得容,至少现在得容。”叶贵妃一脸慵懒的歪在塌上,“她前些日子表现得那么老实,我还以为她哥走了,她知道要仰谁鼻息,所以学乖了。哪想到今天闹这一出,倒张扬的人尽皆知,引了多少双眼睛过来。”
  “直接弄死吧!”小叶妃一挥手,“这宫里每天都死那么多人,谁会为她做主。”
  “别只想自己痛快,别忘了,她手里可能有遗诏。”叶贵妃眯起眼。
  “那她就更留不得。”小叶妃咬牙道。
  “你不懂,那丫头邪门的很。从小就那样,总是出古怪。”叶贵妃神情凝重起来,摇了摇头,“遗诏放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若真把她逼急了,或者干脆除掉,谁知道遗诏从哪里冒出来?还是先稳住她,拿到东西再说。”
  “如果……万一先皇糊涂,上面写的不是九哥儿的名字呢?”小叶妃犹豫了下,问道。
  “所以才要得到遗诏。”叶贵妃这时倒很清醒,“而且我反复问过九哥儿,今天下午那丫头都说了些什么。九哥儿记性好,一个字没差的告诉了我。依我看,只要顺着她,她倒未必非要反对九哥儿不可。”
  “哼,算她知机。咱们九哥儿出身好,又聪明,哪里十四那个贱种比得了的?至于四哥儿那个大傻子,不提也罢。”小叶妃态度倨傲。
  但,她抿了抿唇,仍然着补道,“那也不能由着赵平安牵着鼻子走,姐姐,你不能让她得意,甚至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和人。”
  “现在暂时不能捅她这个马蜂窝,你到底要怎么着呀?”叶贵妃有点烦了。
  “她那么喜欢男人,毕竟也到了年纪,给她找个驸马吧。找谁不找谁,还不是姐姐你说了算吗?”小叶妃出主意。
  “她是那种低头顺眼的乖毛驴吗?你说得轻巧。你说指谁就指谁呀。”叶贵妃瞪了妹子一眼,“再说,现在国孝家孝两重在身,提她的婚事?礼部和礼仪院就先把我骂死了。”
  “给她找个男人,有错也算不到咱们身上,是她自己淫*乱宫闱。”小叶妃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了,“女人哪,别管眼多高,只要沾了男人的身,可不就离不开了吗?”
  ……
  咦,我这本书里也是四哥儿,十四哥儿的。不骗你们,真不是有意,怎么就靠近数字军团了呢。
  第016章 兄友弟恭
  “这宫里哪有真正的男人?”叶贵妃瞥了妹子一眼。
  “花三郎不是常来常往?”小叶妃哼了声,“真成了事倒便宜她了,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可惜了的,那般模样气度的侯门公子呢。”
  “别打这样的算盘,花三郎可不是好相与的。”叶贵妃哼了声,“他看着软和,其实心思难测,真以为能当枪使吗?安北侯府的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那不会在外面找吗?”小叶妃锲而不舍,“若是个乞丐才最好。嗬,最高贵的大长公主和最低贱,脚底泥一般的男人,想想就畅快呢。”
  “动动脑子,找个乞丐来,不是摆明平安遭人陷害了吗?”叶贵妃瞪了妹妹一眼,“还是要样样般配,外面的人才会相信是她自己愿意的。”
  “不好找呀。”
  “慢慢来,正好过了这阵风头呢。再说,弄个大活人进宫,也要好好安排。”叶贵妃挥挥手,“你先回去吧,别胡乱生事。平安若是随意好摆布的,我也不用费这个神。”
  小叶妃点了点头,却没有吭声,显然是不太赞成姐姐的说法。
  叶贵妃也没理她,由着她慢慢离开,心里却盘算着妹子的打算,觉得真的可行。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先皇把平安当成女儿那样疼爱,还亲自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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