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在一院子人都朝席明德低头行礼时,包氏抢先开口道,“父亲,那贼人许是藏在了向晚的屋子里,我担心……”
  她的话根本不需要说完,席明德就阴沉着脸下了令,“给我进去搜!”
  席向晚立在母亲身边,冷冷地看着这位她的亲生祖父、当朝武晋侯、一品大员,那副正气凛然高高在上的做派仿佛是从她回忆里面走出来那般栩栩如生。
  ……也仍然是那般令她作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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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有了席明德的命令,婆子们再没顾忌,立刻推开挡在门前的碧兰冲进了席向晚的屋子里。
  包氏噙着满意的微笑立在院中,等待着喜讯的传来。
  可很快婆子们就一个个从屋子里出来了,满头都是急出的汗。
  “三夫人,没有……”
  “里面没有藏着人。”
  “窗户也都是好好的,床底下都看过了!没有人……”
  眼看着七八个婆子都空手而归,包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觉得一院子人火辣辣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难堪起来,咬牙道,“向晚的屋子没事便好……再去看看别的屋子!”
  这时候突然有个护院从外边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贼抓住了!在南墙!”
  王氏听闻果然有贼,后怕得身子一软险些倒了下去,好在席向晚及时反应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交到了父亲席存林的手中。
  “还好你没事,还好……”王氏紧握着席向晚的手喃喃自语,眼中泪光闪烁,“若阿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席向晚心中又酸又软,反握住王氏的手,轻声道,“母亲放心,我去看看,这事儿没完。”
  一直没出声的席元坤这时才含笑问道,“果然都是你这丫头算计好的?”
  席向晚回头狡黠地冲三哥挤挤眼睛,“三哥,一块儿看热闹去不?”
  席元坤叹息,见那头包氏已经开始厉声质问护院,无奈地摇着头道,“我不太放心你,便一同去。父亲,母亲,阿晚有我看护着,你们先回去吧。”
  那头包氏被护院这一嗓子吓得不轻,回过头去便骂道,“怎么这时候才找到人?”
  南墙?那不是她给那地痞准备好溜进席府的地方?这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莫不是蠢到记错了时辰?
  包氏越想脸色越难看,正飞快地转动着脑子思索要怎么将这事糊弄过去时,席明德在旁冷声喝道,“人已经拿住了?还不快带过来!”
  护院面色迟疑,支吾道,“那人……带不过来。”
  *
  黄地痞也是惨绝人寰,他原本想着今日这钱不赚也罢,小命要紧,想尽办法自个儿在狗洞里手脚并用地扭了一分钟,什么姿势都给用上了,就是被卡得严严实实进不去出不来。
  脖子上先前被重物的地方越来越疼,身体被卡得久了之后更是逐渐失去了知觉。
  这一来,黄地痞只当自己要半身不遂了,吓得半死,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偷偷溜进席府的贼人,扯开嗓子就大喊起救命来,正好被护院听了个正着。
  可四个护院一起上手又踢又拽的也没能将黄地痞从狗洞里□□,一时间南墙根底下一阵鬼哭狼嚎。
  席明德带着席府众人赶到时,黄地痞已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只求饶道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
  护院立刻上前道,“老太爷,这贼喊声太大,将巡夜的官兵们引来了。”
  席府的南墙有两人多高,这狗洞边上也没扇门,席明德正思索着是否要让官兵们进来拿贼,还是先将贼在府中一番审问再作决定,墙外铠甲轻微的撞击声中传来呼的一声劲风,有人轻巧地上了墙头。
  那人一身红衣,见到席明德时也只是面色不改地拱了拱手,“见过左宗人。”
  借着月光和火把看见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时,席明德就知道这事难了了。谁都好,偏偏是满朝堂谁都知道油盐不进、铁石心肠的宁端!
  都察院,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硬碰硬的地方。脑袋再铁,也得头破血流。
  席明德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宁大人,府中进了贼,劳烦了。”
  宁端纵身落了地,面上神情淡淡地垂眼看向黄地痞,后者杀猪似的喊声就被噎在了喉咙里。
  跟在后头赶来的席向晚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又一次和宁端碰上,这缘分也有些过于频繁了。
  不过想来夜间巡逻本就有都察院的协同,宁端此人又常为四皇子办各路差事,出现在夜巡的官兵中也不奇怪。
  席向晚没有出声喊宁端,和众人一道看着他微微弯下腰去,一手捉住黄地痞一边的肩膀,一提一拽就硬生生地将原先四个护院都拉不动的黄地痞给拽了出来。
  宁端将黄地痞随手扔在地上时,余光却瞥到一点和这人灰扑扑的衣服不太符合的杏黄色布料,下意识地去伸手扯了一下,发现是个精致的荷包。
  荷包一角上还绣着个“晚”字。
  ……席向晚。
  借着遮掩,宁端手腕一转,就将荷包捏在了自己手中,手指微微一动就顺着箭袖藏了进去,而后起身对席明德道,“席大人受惊,我这便将人押走。”
  “且慢。”席明德不悦地制止了他,“此人不知来我府中是何目的,副都御使将人带走前,本官想先问这贼子几句话。”
  宁端的视线扫过席家众人,果然见到只有席向晚眼睛亮晶晶地朝他笑了笑,其余人不是一直垂着眼就是移开了目光。
  倒是白日里见过一面的席元坤也点头示意。
  这对兄妹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宁端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并不打算避嫌。
  席明德心中更是不满,但要和宁端作对,他觉得并不划算。更何况这宁端一身气势渗人得很,听说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皇帝又极为看重他,否则也不会将年纪轻轻的宁端直接放到副都御使这样的位置上了。
  于是,席明德只好当做宁端并不存在,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喝问道,“何人擅闯席府?”
  黄地痞脑子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若是将受人指使的事情说出来,那幕后之人必定不会让他好过,于是只好咬咬牙,按照先前的腹稿开口道,“回席大人的话,小人姓黄,今晚……是来见心上人的!”
  众人顿时哗然。
  这地痞一看就上不了台面,居然说自己是来见心上人的?席府大大小小的丫头里面,哪个这么不长眼?
  “你的心上人是谁呢?”突然有人问道。
  黄地痞想也不想地报出了秦妈妈告诉他的名字,“席府的大姑娘,席向晚!”
  第21章
  碧兰瞪大了眼睛就要骂他,可席向晚眼疾手快地在她手臂上拧了一下,抢在所有人面前开了口,“那你看,是你的心上人好看,还是我好看呢?”
  黄地痞色眯眯地盯着席向晚,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美人当前,肩膀都不觉得疼了,“那自然还是……大姑娘最好看!小丫头你也不错,可汴京第一美人的称呼,不是谁都能当得了的。”
  噗嗤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婆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是吗?”席向晚抿唇也笑了,“那你猜我是谁?”
  “你?”黄地痞心醉神迷地舔舔嘴唇,正要接话,被一旁的包氏急急打断,“这贼人嘴里不干不净的污蔑席府的姑娘,还不赶紧堵了他的嘴!”
  包氏断没料到在被人污蔑私通外男的时候,席向晚居然能瞬间问出了这么刁钻的问题,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包氏只想着捉奸在床,哪里能想到找来的蠢货能卡在狗洞里进退不得,更没可能想到要提前将席向晚的画像给这地痞看一眼。
  这地痞连席向晚的脸都认不出来,胡说什么心上人!
  黄地痞见护院们又向自己涌来,吓得抱头惊呼,一口气把串供的词儿全说了出来,“是大姑娘喊我今晚来和她幽会的!她说她在院子门口扎了红布条,让我从这洞里溜进来之后,就直接去有红布条的院子里见她!”
  席明德恨恨一摔袖子,“胡说八道!我席府的姑娘怎么看得上你这种流氓地痞!”
  包氏却在一旁煽风点火道,“父亲,虽是这人满口胡言,可万一这话传了出去……总归毁了姑娘们的清誉,便让下人们出去看一圈,也好让人知道我们席府问心无愧。”
  云辉院口子上的红布条是秦妈妈天黑前亲手系上去的,包氏倒想看看等那布条被找到,席向晚还能怎么解释。
  席明德脸色阴沉得可怕,挥手令人去看时,不由自主地往站在墙边、悄无声息的宁端看了一眼。
  事实上,他身形高大又英俊得过分,一身气势令人遍体生寒,即便光是站在那儿不说话都令人无法忽视。
  家丑不可外扬……若不是这宁端不长眼睛非要在旁听着!席明德深吸了口气,将这帐狠狠地记在了宁端的头上,只等他哪日马失前蹄,定要原样讨回。
  席府虽大,使唤腿脚快的下人们去各个院子看一眼,来来回回传递的功夫也不过一刻多钟。
  席向晚做的准备充分,怀中抱着手炉,披风也是厚实的料子,在外边站了这一会儿倒也不觉得冷,只是小声和席元坤说了两句什么,表情轻松得很。
  包氏面上不经意,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席向晚的神情,冷笑不已。
  “找到了!布条找到了!”
  突地,惊慌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一小队婆子护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为首的婆子手中正握着一根红色布条。
  来了!包氏立刻上前一步,喝道,“是哪里找到的?”
  “这……”婆子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和包氏对上。
  包氏假惺惺安抚道,“你只管说实话,老太爷和宁大人都在这里,你还怕谁能拿你实话实说的罪?”随即她脸色一变,“还是这布条是你自己偷偷摸摸掏出来想污蔑主子的?!”
  婆子噗通一声就吓得跪了下去,“三夫人饶命!这布条是我等几人在平湖院外找到的!”
  包氏满心满耳朵等待的都是“云辉院”三个字,结果传进耳中的居然是她亲生女儿席卿姿所住的“平湖院”,顿时眼前一黑,知道自己是又一次着了席向晚的道。
  可她怎么知道是今晚?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黄地痞可不知道哪个院子是哪位姑娘住的,他一听见红布条被找着,便大喜过望地喊道,“对对,就是那平湖院!大姑娘约我在那里相见!”
  席卿姿先前得了包氏的通知,晚上听见动静时也没离开自己的院子,便也不能在场为自己辩驳。
  下人们听了这一耳朵的主子秘闻,一个个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自己立时变成个听不见看不见的死人。
  席明德听见平湖院三字时也气得险些倒仰过去,在管家的搀扶下才站稳了,脑中嗡嗡响个不停,上前对着黄地痞就是一脚,“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黄地痞本就动弹不得,被席明德这一脚踢在心窝子上,差点没背过气去。
  秦妈妈用全身力量扶住包氏,见她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急得伸手狠狠掐了包氏两下,力道之大,将她的手臂都给掐红了。
  包氏一个哆嗦找回了神智,她甚至来不及剜一眼席向晚,就呵斥道,“平湖院住的是席府的二姑娘,可不是你说的什么大姑娘!”
  黄地痞如有神助地听懂了包氏的暗示,他连忙大声喊道,“我有大姑娘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都带在身上了!”
  立在一旁的宁端不动声色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倏地觉得贴着那荷包的皮肤发烫起来。
  席向晚含笑盯着地上的黄地痞,又看了看强弩之末的包氏。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定情信物”这招再被拆穿,包氏可就真的要昏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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