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
  诊室内听不见那边在说什么,却能把俞火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唐开蒙有点泄气,一时间不太能接受小雷锋名花有主的事实。邢唐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因她那声“阿砺”隐隐泛起波澜,那波澜撩动他的心弦,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快,似乎还有点不安。
  这时有位警察来问俞火,“那个一直吐的,说是被你,”他顿了几秒,像是不知如何措辞,才说:“你给他点穴了?那个什么,医生查不出来问题,你给瞅一眼?我看你刚才给里面那位止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点穴?”俞火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表情淡淡的,“警察同志,你当是拍武侠片呢?或者你来试试,看我会不会点?”她说着上前一步。
  “哎,你站着别动。”警察急急退后一步,有点防备又有点为难地看着俞火,“难道他不是被你打成那样的吗?”
  俞火反问:“他壮得像头牛,我体重92,说我把他打了,你信吗?”
  回想她手起棍落的情景,警察的内心是信的。
  见他不说话,俞火又问:“警察同志,还需要我做点什么?”
  警察噎了半天,转身走了。
  唐开蒙从诊室里出来,“赤小姐,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骨折那个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呗。”
  邢唐听着她随意的口气,脸色缓和了些。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已经凌晨三点。
  回医院的路上,邢唐把外套披在俞火身上,说:“夜凉。”
  西装还带着他的体温,将她包裹住。俞火拢了拢外套,隔开夜里微寒的空气。
  邢唐回想她打架的样子,问:“你练过柔道?”
  俞火瞥他一眼,“我练过舞蹈。”
  邢唐夸奖道:“看上去身手不错。”
  她倒不谦虚,说:“嗯……还可以。”沉默了两秒,才问:“对方下手那么狠,显然是要你命,你还手下留情,认识啊?”
  邢唐没马上答,静了一会才说:“除了学生时期和欺负我弟弟的人打过架,今晚是我第一次和人动手。”回避了“认识啊”那关键性的一问。
  俞火偏头看他,路灯下的男人轮廓分明,五官线条简洁,此刻,那双黑眸透出柔和而又安静的光,像在回忆,又像怀念,让他整个人散发出清俊的味道。俞火视线向下,看见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修长,骨节瘦削。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确实不像是能打架的。她不说话了。
  邢唐忽然问:“那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俞火答的随意:“出来吃宵夜。”
  他看着她,“现在还想吃吗?”
  她像是没听出来他语气里和眼中的邀请之意,语气有点冲:“都困死了,吃什么吃?”
  他直视她,“以后别再这么晚出门,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是好心,俞火还是不太领情地回了句,“男人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以今晚为例确实如此。邢唐捡不起话题了。
  唐开蒙在这时打到了出租车。他意图明显地抢坐到副驾位置,把后座留给他们。可惜俞火太困,上车就睡过去了,直到到了医院,才被邢唐叫醒。下车后,俞火把外套还给邢唐,连句再见都没说就走了。
  唐开蒙忍不住问:“你和赤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邢唐没正面回答,只说:“以后别叫她赤小姐。”
  唐开蒙不解,“那叫小豆?太自来熟了吧。”
  在派出所时,她说身份证丢了,只报了号码,他都帮她遮掩过去了。现下,邢唐捏了捏眉心,终是说:“她不姓赤。”
  作者有话要说:  【话唠小剧场】
  邢唐:“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放阿砺出来?”
  作者啧一声:“这不为了推动情节嘛。反正火火早晚是你的,急什么!”
  邢唐深呼吸,“本以为受了这么重的伤会有糖,结果是盐。”想到米粒同志的采访,他感叹:“男主果然不是好当的。”
  阿砺:“要不换我来?”
  邢唐:“……你还是在那个只能打乱码电话的犄角旮旯待着吧,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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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次日清晨,确切地说是当天早上,林木匆匆赶来,手上提了个保温瓶,里面装着红豆薏米粥。
  俞火以为是他带来的,刚要说谢,却听他说:“也不知道是谁挂在门把手上的。还有张纸条。”
  趁热——纸条上仅有的两个字,笔力劲挺,力透纸背。俞火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好几秒。
  红豆薏米是祛湿的。这么懂得养生,不是韩树,还能是谁?所以,他过来时自己还没醒,未免打扰,他才把粥放在外面?只是这字……怎么似曾相识?俞火眉心不自觉皱了皱,而那粥,她一口都没喝。
  临走时俞火给林木留下一个联系方式,“林老师身边一时离不开人,你如果兼顾不过来,可以打这个电话。张姐人实在,在护理病人方面很有经验,收费也合理。”
  林木这两天也在考虑这件事,对俞火自是感激不尽。他把联系方式存好,犹豫了下才说:“俞大夫,您有朋友是律师吗?”
  俞火瞬间想到木家村的拆迁,她问:“你想咨询拆迁补偿?”
  林木先点头,随即又摇头。
  俞火听他说完,才知道木家村此次拆迁,涉及的不仅仅是补偿问题,还有置换后的房屋产权问题。在此之前,林老师已经和开发商签署了补偿协议,出让了产权。
  林木和很多人一样,无法接受置换后的房子产权不属于被拆迁人这种听起来就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几次三番回家劝父亲,希望父亲改变主意,抓紧时间解除了那份协议。林老师却坚决不肯。
  把自己的房产拱手让人?俞火不相信林老师会做这种糊涂事。可开发商黑心到如此明目张胆骗被拆迁人产权,也不合逻辑。
  俞火问:“补偿协议带来了吗?”
  林木挠了挠头,“回头我拍照发给你行吗?”
  俞火就明白协议在林老师手上,她提醒:“林老师不能再生气了。”
  林木挠了挠头,“我知道,我会好好和我爸说的。”
  俞火又问:“是哪家开发商?”
  林木说:“城邦地产。”
  俞火眼神一闪。
  去机场的路上,她问韩树,“你听过以房养老吗?”
  晨间的阳光和煦地照在他脸上,韩树双手扶在方向盘上,“那应该是保险公司推出的一种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简单的说,就是老年人先把房产抵押给保险公司,然后每月从保险公司领取一定的保险金。老年人身故后,保险公司再把房屋进行抵押,所得的费用优先用于偿付养老保险的费用。这个险种,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美国一家银行创立的。在咱们国家应该是在试点推行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俞火于是说:“林老师家要拆迁了,开发商似乎是提出一种类似以房养老的补偿方式。”
  得知林老师家住在城西木家村,韩树回忆了下说:“那边拆迁的消息传了好几年了,但始终没动。直到去年年底,国土部在对全国城市住宅用地出让合同的开工进展进行摸底检查,拆迁办才设立起来。”
  俞火追问:“所以那块地其实早就被政府挂牌出让了,但一直没进行土地征迁?”
  “当时开发商摘牌后,很快就签订了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只要按时支付土地款,征迁工作马上可以进行,土地就能依约交付。”韩树边开车边说:“可开发商的土地款却迟迟没到位。”
  “征迁工作因此无法进行了?”俞火皱眉,“国土部可以解除合同再挂牌吧?”
  韩树偏头看了她一眼:“挂了。只是木家村又偏又远,地价升值空间不大,再加上最近两年房地产很不景气,根本没有新开发商接手。这个时候城邦地产再次摘牌,不知道怎么谈的,反正最终这块地又回到了他们手里,而征迁工作也由他们自己来。”
  这应该属于毛地出让了。而这样出让土地涉及的法律关系复杂,还涉及到土地使用权,房屋征收补偿等衔接问题,相比净地出让,是容易出现纠纷的。但鉴于城市规划的特殊性,有时也避免不了。
  俞火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
  “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这家房地产公司上班,听他提过一次。”韩树所幸把所知道的一股脑告诉了俞火:“听我朋友说,大唐集团,就是城邦地产隶属的集团公司,是以‘关注公益,推动老龄事业’为理念,拿下的这块地。”
  难怪违约过一次后,还能摘牌签约。这样就说得通了。俞火转念想到:“现在国家提倡大力发展老龄事业,为了让老年人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晚年,给政策,给扶持。只要是和养老有关的服务业,都开绿灯。只是,就怕这些政策和扶持成为某些人谋利的商机,未必能真的落到老百姓头上。”
  “是啊。事物大多都有两面性。是真的公益,还是借此追求利益,还不好说。”发现她很关注这件事,韩树说:“这件事我留意着,回头告诉你。”
  尽管林木有所托,又事关林老师,但想到早上的红豆薏米粥,和他执意送机的热情,俞火还是说:“我也是随口一问。林木是被拆迁人,有什么消息他应该能第一时间知道,我们就别操心了。”
  韩树没再坚持。到机场时,他把车停在了出发厅外,把俞火的行李拿下来后说:“就在这告别吧,不送你进去了。”说着伸出了手。
  他这样进退有度,彬彬有礼,俞火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递出手,诚恳地说:“谢谢韩师兄。”
  韩树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口吻随意地问:“这谢的是哪件事啊?”
  “送机啊,还有早上的粥。”俞火也笑,“至于林老师的事,我可没想混水摸鱼,简单地以一个‘谢’字就此代过。”
  韩树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后一句上了。他注视俞火的眼睛,压抑而克制地说:“那是,怎么也得是顿大餐。”
  俞火愉快地答应:“一言为定。”
  等她转身,韩树才敢放任自己,目光如火般灼灼地落在她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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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站楼里,值机柜台前,等待行李过检的俞火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喊:“小豆姐姐。”
  俞火回头,先看到的是不远处的男人。他还穿着昨晚那件她帮他换上的黑色衬衫,衬衣顶扣没系,喉结清晰可见。下身依旧是西裤,手上拖着一个粉粉的小行李箱,西装搭在臂弯里,站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里,挺拔俊朗的让人想忽视他的存在都不行。
  两人目光对上。邢唐的眼睛里映着沉静深邃的光。
  下一秒,俞火的腿就被人抱住了。
  她低头,粉雕玉琢的楠楠仰着小脸说:“真的是你啊小豆姐姐。”
  怎么这么巧?俞火压下胸臆间涌起的异样情绪,俯身面对小丫头,“楠楠这是要去哪儿呀?”
  楠楠笑眯眯的答:“回g市找妈妈。”
  值机在这时说:“行李没问题了。”随后把办理好的登机牌递过来。
  拉杆箱拖地的声音乍然而止,正压在对方的尾音上。行至近前的邢唐刚要伸手接,俞火抢先一步把登机牌从值机员手里抢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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