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那和尚眼珠动了动,半晌,才哑着声问:“你说……我没有触犯戒律?”
  曲菱淡淡一笑:“当然没有,我能看得出来,你没有做什么错事。”
  和尚点了点头,又不愿意说话了。
  濯尘子见状只能继续问:“这位师傅愿意说说,寺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和尚动了动嘴,最终只说:“你们既然不是这里的人,那就快点走吧,有时候无知是福,知道得多了,就连命都没有了。”
  “知道得多了,才能有解决的办法。”曲菱讽刺一笑,故意刺激和尚,“难道要向你一样,放任事情的发展吗?佛家所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看来你如今所做,已经是违背了你们的教义,这样看来你也只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罢了。”
  这话把和尚刺激得眼眶发红,他冷冷朝曲菱一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所以我们才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曲菱抬手倒了杯水递给和尚,“您不妨和我们说一说,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和尚闻言,忍不住抬头细细打量着曲菱和濯尘子,这一打量,他才发现两人最初一看,只觉得气质不俗。
  再仔细看看才发现,两人身上传来一种玄妙的威压,这种威压几乎能够比得上他已经圆寂了的师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和尚不自觉捏紧了水杯,一脸慎重的问。
  “我们是什么人,你之后就知道了。”濯尘子不答反问,“你还是把寺庙里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才有时间谋划解决。”
  曲菱和濯尘子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和他已经羽化的师傅相像,让他有种亲切感。
  反正到现在他也已经走到绝路了,和尚狠了狠心,决定相信他们一次。
  第一百一十章 惜时
  和尚捧着水杯喝了水,润了干涩的嗓子后,才微喘着气,有些虚弱道:“其实贫僧法号圆觉,师从已经圆寂了的湛慧方丈。”
  “湛慧方丈?”濯尘子微微一愣,才从自己记忆里翻出了这么一个人。
  他试探的问,“方丈俗名是不是姓赵,单名一个恒字?”
  圆觉讶异的看了眼濯尘子:“的确是,难道老先生认识我师傅?”
  濯尘子思索片刻,感慨道:“当初贫道去西南参加法会,偶尔遇到过方丈。那时候只觉得他风骨冲淡平和,慈悲宽厚,让我有些折服。但没想到一别之后,他就已经圆寂了。”
  “没想到您真的是位道长。”圆觉神色轻松了一瞬又变得失落,“师傅虽去了西天极乐之地,但如果他现在看到寺里的情况,想必也难以心安。”
  他神色落寞,把慈安寺现在的情况一一道来:“师傅圆寂之后,我师叔接替了他的位置,继续管理寺庙。大概是几年前,平城有一场祈雨大会,师叔便应邀赴会。等他回来之后,就带了一个年纪颇轻,但天赋十分出众的僧人回来了。”
  想到这人,圆觉沧桑还带了几分老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深深的愤恨:“没想到师叔本来好心的举动,居然变成了引狼入室。”
  这时一个小道士端着些吃的进来,放在桌子之后,对着几人微微抱拳后又脚步轻快的退了下去。
  “长老吃点东西再说吧。”曲菱把吃的放到圆觉身边,看着他吃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不知道您师叔带回来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阳春面清淡的味道充斥在房间,圆觉闻言,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他说自己法号叫惜时,但是对于自己的来历却含糊其辞,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在哪个庙里的。”
  那个人叫惜时?
  曲菱和濯尘子对视一眼,她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调出佛子的照片,递给圆觉:“你说的惜时,就是他吗?”
  圆觉看了一眼,肯定的说:“没错,就是他。”
  他看向曲菱,眼里带了些好奇:“难不成你认识他?”
  曲菱冷冷一笑,“我当然认识他,想必他化成了灰,我也能把他给认出来!”
  圆觉看曲菱的表情也很厌恶佛子,心里对她便有了些认同感:“他进入了我们慈安寺之后,由于佛法高深,不出几月便得到了各个弟子的爱戴和山下村民的钦佩。但没过多久,便有年轻一代里天赋出类拔萃的弟子突然死亡。寺庙里开始恐慌,师叔虽下令调查了许久,却也没查出什么。”
  “查不出来?”濯尘子叹了口气,“那之后呢?”
  圆觉顿了顿,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接着道:“后来,师叔身子突然就不好了。他圆寂之后,便由惜时来管理寺庙。”
  想到庙里现在的情况,圆觉面色惨白,心里凄然:“他管寺院之后,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了。寺庙里的僧人害怕归害怕,但古怪的是他们从来也没有人想着要离开这里。因为惜时的妙法高深,所以村民也很尊敬他,甚至有些厌恶了凡尘的人,也会来我们寺庙里剃度。寺庙里刑法严苛,对犯错之人从严惩戒。”
  圆觉顿了顿:“但我真的没有背离佛祖。”
  曲菱点头:“这个看得出来。”她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意,“不过长老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圆觉羞惭后悔:“这个我也发现了。”
  若不是他被表面现象所蒙蔽,他也不会一直都认为惜时是个清正温和的僧人。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曲菱摇摇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惜时,他并不是什么佛教门徒,而是紫薇门的火居道士。”
  “不可能!他已经剃度了,怎么可能不是僧人?”圆觉一脸不信,“而且他佛法高深,我亲自听过他的讲经,这个做不了假的。”
  “但他的确是紫薇派门中之人,而且道号惜时,俗名唐斯凌。”
  曲菱看着一脸愕然的圆觉,继续说,“他本是京城唐家的人,打小身体弱,后来做了居士。不过你说的你几年前见过他,但实际上他应该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他不可能死了!”
  圆觉猛然起身,一脸不信的看着曲菱,“我前几天明明看到他用邪术杀了一个佛家弟子,如果他死了,那么我看到的岂不是人而是鬼?”
  “快坐下。”濯尘子看着分外激动的圆觉,拉了拉他的袖子。
  圆觉猛然起身后,感觉有些眩晕,于是他立即坐下,怀疑的说:“你们说他是道家弟子,我本来就有些不信,现在你们又说他死了,这我就更不可能相信了。”
  “长老别激动,我师姐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濯尘子安慰了圆觉几句,又把他们一直以来发现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了之后,圆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人死不可复生。
  一个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化成一抔尘土了才是。他又怎么可能用着他年轻时候的容貌,在二十几年后的今天,站在他们面前说话呢?
  但一想到惜时的邪术,圆觉又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看向曲菱和濯尘子,打量了一会儿才恭敬的问:“不知道两位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介入这些事情的调查?”
  濯尘子只是淡声道:“我道号濯尘子,是特殊部门里的编制人员,这是我师姐。”
  他指了指曲菱,“我师姐是天一门这一代的嫡传弟子,也是未来的掌门人。我们这次是为了抓佛子,也就是惜时来的。”
  “您就是天一门的弟子,没想到在我圆寂之前还能见上一面。”圆觉细细的打量了曲菱后,暗自点了点头。
  他以前偶尔从一些古籍孤本,或者是他已经逝去的师傅口中,听过一丝半点关于天一门的事情。
  据说其门中,门人人天赋卓绝,性情又格外淡漠,所以很少见他们出来走动。
  那时他只觉得这样一个道门,真的是太过于隐世神秘了,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遇见了。
  圆觉的目光温和而带着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感觉,所以曲菱仍由他看了一会儿,才问:“那么,现在长老能不能告诉我们,惜时在哪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抽签
  惜时的踪迹越来越虚无缥缈了,圆觉其实并不大清楚。
  他思索片刻,才说:“平时的时候,惜时也不大在寺里,不过,我知道他很爱去后山的屋子。”
  “那我们就埋伏在那里,等惜时来。”曲菱喝了口茶,淡声道。
  “这不行!”圆觉想起佛子的本事,他看曲菱年纪还这么小,心里就有些担忧:“惜时妙法高深,我们去了恐怕只会送了命。”
  “去肯定是要去的,就算我死了,也要拉惜时陪葬。”濯尘子一脸坚定,“只是,我们要仔细谋划一下,以保证减少伤亡。”
  “濯尘说得没错,佛子危险性很高,但不能因为危险我们就放任不管了。”曲菱起身,随意把散披的发丝别到耳后:“不过今晚已经晚了,明天把梓虚叫回来,问问情况再说。”
  她说着看向欲言又止的圆觉,温和的笑了笑:“在旁边给长老订了一间房,您早些过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曲菱说完,朝濯尘和圆觉轻轻颔首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你别担心。”濯尘子把茶杯蓄满,老神在在的看了眼圆觉,“我师姐年纪虽小,但修为却很高,上回佛子,不,应该说上回惜时在她手上也只落得个逃跑的下场。现在我们几个门派里修为高的道长都来了,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圆觉听说许多门派都来了,心里不觉放松了一些。
  第二天早晨,梓虚就急急忙忙的下山,走进曲菱和几个道长所在的饭馆。
  天一门门人除了性格有些淡薄之外,其实本门派里并不在意你是否食荤,这和正一道有些相似。
  如果真的算起来,那曲菱也并非是真正的道士,她充其量就算半个居士,所以她并没有口忌,也无需守一些过于教条的戒律。
  但是碍于他们一队人里,各个门派的人都有,所以曲菱和正一道的道长便随了其余门派的规矩,和他们一起食素。
  梓虚随意拿起一个馒头,配着清粥慢慢吃着,边吃边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出来。
  几人商量了许久,互相征求意见之后,打算让体内生机足的陆霄和井然两个警官扮作情侣,去寺庙里小住,以勾出背后的佛子。
  曲菱看向井然和陆霄,歉意的笑笑:“因为那个佛子对气机很敏感,各位道长修道,身上的气机难免和普通人不同,如果我们去的话,一定会被察觉的。因此,我们也只能麻烦陆警官和井然警官了。如果你们不想去,我们也不勉强。”
  井然和陆霄都答应了下来:“既然来都来了,那我们一定会服从命令,我们都是愿意去的。”
  “好,那么吃了饭之后,你们稍微准备一下就去。梓虚道长应该比较熟悉那里的情况了,所以他会暗地里保护你们。如果佛子在那里现身,那就由梓虚来通知大家。”
  曲菱顿了顿,接着看向濯尘子:“至于濯尘子,你和我先去后山探探惜时的老窝。如果他在那儿的话,我会用通讯符通传寺庙附近的梓虚,之后你们由他带着直接上山来。”
  “知道了,师姐!”各位道长相互看了一眼后,见小饭店里人渐渐多起来后,又装成互相不认识的模样,匆匆吃了东西就回了各自订的宾馆。
  午后太阳带着初春的温暖与温和,并不像夏日的热烈灼热。
  井然穿着薄薄的毛衣,下搭着长及膝下的卡其色格子纹的半身裙,踩着一双靴子。
  她脸上化了稍艳丽却符合自己风格的妆容,看上去与这个落后的小镇有些格格不入。
  当井然挽着一身剪裁得体西服的陆霄一出现时,就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陆霄带着井然慢慢往山上走,和许多人一起向慈安寺迈步。
  慈安寺位于山腰稍高一些的地方。
  此时正是春季,山腰上僧人曾经栽种的垂丝海棠正开得好。粉嫩的海棠在风里摇曳着身姿,远远看去,满山腰都像是被粉色的流云包裹其中,显得诗意浪漫。
  井然站到垂丝海棠下面,轻轻接了被风吹下的花瓣,捧在手心里朝陆霄浅笑。
  “阿霄,你看我好看吗?”
  陆霄眼里闪过一抹宠溺,他看着井然真诚的点头:“然然很好看。”
  井然脸上微红,一副害羞的模样。
  他们其实已经有过这样的合作,所以这些互动看上去就像是一对真正心意相通的情侣一样,毫无破绽。
  台阶上的人看着这对蜜里调油的情侣,只报以友善的笑意。
  慈安寺被海棠和苍柏包围在其中,远远的就能看到它的塔楼屹立在花草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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